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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宿敌成亲了 (布丁琉璃)


  她呼吸微颤,耳畔的心跳擂响,她视线下移,在宣纸的左下角找到了这份字帖的署名……
  薛睿。
  果然是他!
  通红的眼中流不出眼泪,姜颜紧紧攥着宣纸,冷冷笑出声来。
  一旁的蔡岐也认出了薛睿的名字,一时神情莫辨。
  薛家人,皇后娘娘的娘家,太子的最大支持者,国舅之子……厅内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蔡岐拇指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刀柄,许久才问:“姜颜,你确定是这份字迹?”
  姜颜唇瓣抖动,望着指腹沾染的金粉,笃定道,“笔锋,宣纸,流金墨,三样都与诓骗阿玉的信笺一致,怎么可能有错!”
  蔡岐疑惑:“流金墨?”
  “近来应天府士族中盛行一种徽州墨,匠人在锤墨时融入了细腻的金粉,写出来的字隐隐有金光隐现,故而叫做‘流金墨’,专供应天府权贵士子。只可惜,这种墨一年只产五百条,一向可遇不可求,而凶手那份纸笺上就有少量金粉,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想必是凶手为了隐藏身份,故意临时换了低劣的油烟墨,却未来得及将砚台洗净,故而先前的流金墨残留砚台中,随着油烟墨一同写在了给阮玉的纸条上。”
  说到此,姜颜面色略微苍白,眸中拉着血丝,“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查查薛睿手里有无用过的流金墨。若他做贼心虚毁灭了证据,便查查今年新流入应天府的流金墨购买名单上面,有无薛家相关的买卖。”
  她分析得实在是太过冷静清晰,牵扯出的不仅是一桩凶案那般简单。薛家势力割据朝堂一半,在场数人的脸色皆是变了变,几乎能预见到未来将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
  亦或是,石沉大海,毫无波澜。
  “来人,即刻将此事上报指挥使大人。其余人等,随我去平津侯府一趟。”说罢,蔡岐又望向姜颜,眼里有挣扎之色,半晌才低沉道,“姜颜,你先下去休息,让苻离陪着你。”
  姜颜没动,只反问道:“蔡抚使不发逮捕令?”
  “此案关系重大,我需禀告上级方可行动。”蔡岐道,“不过你放心,我自会竭力惩凶扬善,还你们一个公道。”
  “我要听审,要亲眼见你们缉凶归案。”姜颜毫不示弱,目光倔强,“还有,那封信为何会出现在阿玉房中?高墙大院,男子无法涉足女舍,所以必定有女子为薛睿传信,须得一并查出来!”
  她甚至能想象薛家兄妹是如何沆瀣一气残害阮玉!是垂涎阮玉美色,还是记恨那日痛斥驳了他们兄妹脸面?
  “姜颜,不可造次!”这次发话的是冯祭酒。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示意姜颜道,“查案的事交给锦衣卫,你且退下,去看看阮玉的伤势。”
  姜颜依旧站着不动,可眼里的恨意却是动摇了几分。
  冯祭酒自然看得出,阮玉便是她此时的软肋。
  “我想那位姑娘,此时最需要你在她身边陪伴。”蔡岐放缓声音,又朝外轻喝,“苻离,带她下去休息。”
  门吱呀一声打开,苻离几乎立即闪身进来,抱拳道:“是。”
  姜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随着苻离出门的。广业堂后的花苑中,她坐在石凳上,紧张松懈过后,一夜未眠的疲乏和痛楚相继涌上,令她的身子一阵一阵地发冷。
  阳光刺目却没有温度,她还记得那日阮玉在这里痛斥薛家兄妹的模样,那样生动,那样勇敢,不过才过了几日,怎的就天翻地覆变成了如今境地……
  是她错了罢,她不该让阮玉出头的。
  苻离不知从何处寻了木质托盘过来,上头放着酱肉、小炒并一碗温热的小米粥。他亦是一夜未眠,眼中却不见疲惫,只有难以掩饰的心疼,拨开头顶垂下的紫薇花枝走过来,在姜颜身边坐下,低声道:“吃点东西。”
  他哄得生涩,姜颜恍若不闻。
  见她不动,苻离便沉默着舀了一勺小米粥,吹了吹,轻轻递到姜颜嘴边。
  姜颜眼睛一红,在眼泪落下来之前猛地扭过头道:“我不想吃。”
  说完才发现自己语气并不算好,她怔愣了一会儿,才红着眼倾身,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轻轻地拥住了苻离。
  苻离拿着粥碗的手僵了僵,微微张大的眸中有一瞬的失神。若是没有记错,这该是姜颜第一次主动拥抱他……
  可是很快,温热的泪濡湿了他的肩。
  “抱歉。”压抑哭腔的话在耳边响起,带着深深的愧疚,也不知是在说与谁听。“苻离,我不该说什么为她饯行的话的,不该那么急着离开国子监……是我害了阿玉。”
  “姜颜,你在钻牛角尖。”苻离眸色清冷,嗓音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压低声音道,“锦衣卫已前去薛家缉查。你先吃东西,吃完,我带你去见阮玉。”
  一瞬间的情绪决堤,听到苻离沉稳的声音,她很快平复下来,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道:“我自己吃。”
  虽然眼睛湿红,睫毛上还挂着一点泪珠,却已不似先前那般失控。
  苻离将粥碗地给她,看着她埋着头一口一口,几乎是机械地将粥水往嘴里送,不由心中闷痛,伸手抚了抚她湿润的眼角,“姜颜,我不想再让你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玉不会死的。


第56章
  坤宁宫内, 平津侯夫人和陈国老夫人皆穿命妇服,忐忑不安地坐在一旁, 不住朝榻上斜倚的皇后望去, 欲言又止。
  张皇后头戴龙凤朱翠冠, 身穿真红大袖衣,红罗裙,妆容精致却难掩病容,望着下方跪着的薛晚晴喝道:“还不说实话!”
  病中动气, 引得她止不住掩袖咳嗽, 一旁的宫女慌忙跪拜给她顺气。
  薛晚晴跪在冷硬的地砖上,有气不敢撒,只委屈地看了一旁坐立的外祖母和母亲, 道:“不是我干的, 我为何要承认?”
  张皇后接过宫婢递来的帕子, 捂在嘴边,喘息道:“阮知府的女儿是在自己房中发现纸条的,国子监礼教森严, 睿儿便是有同天的本事也进不了女舍, 不是你帮他还能有谁!”
  “姨母, 真不是我!”薛晚晴也急了。忽的, 她脑中灵光一现, 想到了某个名字,不由喃喃道,“难道是她?”
  “你到底知道什么?说出来!”皇后少见的疾言厉色, 加重语气道,“若再有欺瞒,休怪本宫翻脸无情!”
  “不会欺瞒不会欺瞒!”平津侯夫人立即站出来,哀求似的望着自己的妹妹,“晚晴和睿儿虽然性子顽劣骄纵些,但心性纯良,断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定是有人诬陷!还望娘娘看在昔日姐妹情分上,救救我儿!”
  说罢,她啜泣着作势要拜。
  薛晚晴眼里含着泪,却仍气鼓鼓骄横道,“是,我知是道兄长一直心仪阮玉那个狐媚子,好几次说过要将她纳为妻室,不了料阮家与谢家定了亲,兄长心有不甘,也说过要‘想法子生米煮成熟饭’的浑话。我只当他是玩笑,委实不知道他会冒用姜颜的字迹,将阮玉骗去烟雨楼,又逼得她坠下楼去……”
  “晚晴!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头发花白的陈国老夫人气得仪态尽失,倏地从椅子上起来,尖利的指甲几乎刺到薛晚晴的眼球,怒道,“锦衣卫用来构陷你兄长的话,你也信得?”
  薛晚晴说真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哇的一声哭起来,断断续续道,“姨母,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屋内一片混乱,张皇后不理会薛晚晴,只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无力道:“以睿儿的品性,这事到底是构陷还是事实,母亲应该很清楚罢?”
  陈国老夫人一向强硬惯了,闻言将手中长杖一顿,面色不悦,“娘娘,您别忘了您和太子的位置是谁扶稳的?如今太子羽翼未丰,英王和允王还虎视在侧,娘娘就不信我这老母亲的话了?”
  这话算是触了逆鳞。
  张皇后睁眼,一向温和的目光霎时变得凌厉,丝毫不惧道:“子不教,父之过!本宫平日里就提醒过母亲和姐姐,莫要对睿儿太过纵容,将他们兄妹俩送去国子监,也是盼着他们能收敛心性端正做人,可你们非是不听,屡屡纵容他们兄妹胡闹,已是丢尽本宫颜面!”
  见张皇后动了肝火,平津侯夫人也有些怕了,一边打圆场一边啜泣道,“睿儿已经被蔡岐带走了,诏狱是什么地方娘娘最清楚了,睿儿还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呢!这可真是要了臣妇的老命!娘娘要杀他,不如连姐姐我一块儿杀了罢!”
  “住嘴!他当初闯下祸端的时候,就该料到有今日。”皇后胸中一阵闷痛,眼前发昏,扶着额头踉跄了一步,又在宫婢的搀扶下躺回榻上,喘息了许久,才命令道,“你们且回府,风尖浪口的,莫要随意进宫落人口舌。”
  “娘娘!睿儿是家中独子,薛家唯一的男丁。他若出了什么闪失,太子亦会……”
  “够了,你们退下!”张皇后胸膛起伏,厉声道,“本宫知道该怎么做,轮不到你们来置喙!”
  待这衣着鲜丽的三代母女相互搀扶着拜离,皇后才如同强弩之末,眼前一黑朝一旁倒去。宫婢们手忙脚乱地接住她软倒的身姿,刚要去叫太医,皇后却是双眸紧闭,胸口急促起伏一番,忽的扭头朝一旁呕出鲜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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