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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总想碰瓷我 (见荷)


  涟歌面色一白,焦急不已,“岂会这样?”
  霍青一脸肃容,道,“姑娘进宫便知。”
  兹事体大,拖延不得,涟歌慌了心神,让望舒将箱子里的医药箱拿出来,又去书架上翻出《江湖风波录》,让莳花去跟王氏报备说有事出门一趟,便又带着望舒出了门。
  她有墨兰珏,一路畅通无阻,流安亲自安排了宸阳宫中的内侍在内宫处接。
  这是她第一次由外进宸阳宫,御林军们先前得了吩咐,见她进宫也目不斜视,只做不知,涟歌担忧傅彦行的身体,也没心思去注意宸阳宫里的的那点不同。
  外间天色正好,但寝殿幽深,放了颗光华璀璨的夜明珠,将黑暗驱散。床帘已经放了下来,浓重的药味弥漫开来,流安见了她,行了个礼,打起一侧床帘用玉钩挂住,隔着纱帐,能瞧见床上躺了个人。
  流安极有眼色地退下去,望舒将医药箱打开放到一旁,也出了寝殿,还体贴地将隔扇阖上。
  涟歌掀了纱帘坐到榻上,见傅彦行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忧心他是那蛊毒又发作了,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别,抬手便去解他的衣领。
  夜明珠的光温软柔和,她背对着光,没能瞧见躺着的人睫毛轻颤。他身上穿的是明黄中衣,衣领上绣着五爪金龙,领口上的盘扣恰好是龙爪下的祥云,略有些复杂,她没什么经验,花了好些精力才解开。
  涟歌心中害怕,手抖得厉害,鼓起勇气便他颈间看去,未瞧见异常,刚放下心来却察觉自己的手被人一把握住。
  抬眼便撞进傅彦行如海幽深的双眸里,隐约带了点笑意,掀起微微的波澜。
  “你又轻薄朕?”他勾起一边唇角,声音发沉,让人听不出情绪。
  对视只在一瞬,涟歌慌忙低下头。
  他的手温热有力,察觉到他说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涟歌顺势往地上跪下去,又因手被握住,反将他带得偏了身子。
  傅彦行手中使劲,将她拉起来,方不动声色将手松开,涟歌局促地站在床边认错,“臣女不敢,臣女是听说陛下犯了旧疾,心中担忧,想察看您的龙体。”
  与人诊病的四要素她都记得很清楚,便是望闻问切四样里,首要便是“望”。
  傅彦行皱眉,他非常不喜欢从她口中听到“臣女”、“不敢”、“恕罪”一类的话,他坐起身,涟歌听见动静,乖顺地拿了软枕给他垫在背后,又听他语气不善道,“坐。”
  她坐下了,想起此行目的,鼓起勇气抬眸去看他,想再看看他气色如何。
  涟歌此刻心境已全然将自己当成大夫,神情十分认真,视线一点一点地从他脸上仔细扫过。
  他印象里涟歌从未这样专注地盯着他的脸看,傅彦行觉得自己像是又陷进那样瑰丽的梦里,听见谁他心上敲鼓,敲得他有点儿热,连耳根子都不舒服,偏偏方才握手温软触感还在他掌心来回摩挲。
  看着看着涟歌的表情一下变得紧张,问道,“陛下,您的脸怎么这么红?”
  她说着,便下意识去捉他的手腕想号脉,被他微微挣开,“朕没事。”
  听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涟歌愈发认为他是有事,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害怕,焦急道,“陛下,让臣女为您把把脉吧——”说着,她去将医药箱里的《江湖风波录》拿过来给他看,“臣女这次将那本书也带来了,一定会更尽心为陛下医治的。”
  傅彦行望见她红着眼眶,几乎要哭的模样,心也跟着软了一软,语气变得温和,像是在哄人,“朕没事,方才只是睡着了。”
  涟歌怔了怔,一脸不可置信,“真的?”
  一颗泪珠儿嵌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模样着实取悦了傅彦行,他心里微微轻叹一口气,将手腕送到她面前,颇有些无奈道,“真的,不信你自己看。”
  涟歌用左手托住他的手背,用右手两指搭上去,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脉象,明白他并没骗他,才抽空擦了擦泪,瓮声瓮气问道,“那霍青为何要骗我。”
  傅彦行眼中光华微动,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您旧疾犯了,让我赶紧入宫。”
  “他这样说也没错……”傅彦行眉毛微挑,“朕的确是犯了旧疾。”
  涟歌一脸认真地听他说下文,听他微微咳了咳,她立马快步走到桌案边,倒了温茶给他喝下。见她跑来跑去端茶倒水的模样,傅彦行心中熨帖,自小在他身边伺候的便只有内侍,他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有个可心的小姑娘在自己殿内晃来晃去是件多么令人舒心的事。
  只是自己的小姑娘自然是要宠着才好,他不愿将人累着了,唤她坐回榻边又道,“朕幼时曾不小心落入冷宫中的枯井里,在里头饿了两天才被宫人找到,便落下了胃疾,方才是胃疾犯了而已。”
  打那之后他再不会挑剔食物,也正是那样一段经历让他本能的厌恶女性。
  他是皇帝嫡长子,又不是村口贪玩的阿猫阿狗,岂会“不小心”落入枯井里?涟歌听他说的轻描淡写,却心知这肯定是皇宫里的一桩骇人秘辛,便不敢问下去。
  只是她不过一个四品太守之女,都从小被家人千娇万宠,连半口吃的都没缺过,更不曾试过饿两天的滋味。可眼前之人身为帝王,小时候却有那样凄苦的经历。
  她不知怎地有点心疼,脱口而出一句话,“陛下,臣女知道很多养胃的药膳,可让御膳房做给您吃。”
  傅彦行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幼时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倒不是假的,但他的胃疾早已经调养好了,不过是因多日未见她有些想念,又听云卫说她去送霍氏女时跟那霍璟多说了两句话,心中有些不快,让霍青随便编个理由将人骗进宫来见见罢了。
  他方才只是昨夜没睡好,又因早朝时和几位大臣争执了两句,觉得累在补觉而已,哪曾想霍青竟编出他“犯了旧疾”这样的幌子去诓她。
  但如今她人已经在宸阳宫了,他一向是懂得顺杆往上爬的人,便故作沉吟,肃着脸一端然拒绝道,“朕不吃。”
  涟歌果然上当,十分不解,以为他是怕药膳不好吃,便道,“陛下莫要讳疾忌医,胃疾是要调理了。怎能不吃?您放心,药膳是膳,不苦的。”
  傅彦行十分为难的样子,“朕是一国之君,若是让御膳房做药膳给朕,不是让天下人知道朕身体不适,让百姓们担心吗?况且,朕的胃疾并不严重,只是偶尔犯病,有些疼痛难忍罢了。”他说到这里脸色变得坚毅,“但朕是皇帝,能忍。”
  这话似乎很有道理,涟歌在上次选伴读的时候见过他批折子的样子,知道他是勤政爱民的,却没想到他为了不让臣民担心竟愿如此委屈自己,十分感动。便道,“那臣女让萧府里的厨子做了药膳让云卫给您送进来?”
  傅彦行摇头,“外头的食物,朕不能轻易食用。”
  也对,他是皇帝,怎能随便吃她萧府的菜呢。涟歌一时犯愁了,茫茫然不喜欢该怎么办。
  身为大楚的子民,她能看着他们的君王受胃疾之苦吗?况且他于她有恩,她怎能坐视不理?
  涟歌一向是恩怨分明的,便想出个自认两全的主意,“就让臣女每日亲自给您做一碗药膳吧!”
  她的厨艺虽然不好,但若是照着药膳方子做的话,想来应该不难吧?
  此言正中傅彦行下怀,但他面上不显,问道,“不麻烦你了,况且从萧府那么远,送进宫来都凉了,吃了还管用吗?”
  “那臣女进宫来悄悄给您做,”说到这里她又有些为难,觉得不妥,“不过臣女不能日日进宫。”
  傅彦行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内心欢喜,端着个脸,道,“既然你强烈要求为朕做药膳,朕就成全你一片忠心。进宫的事交给朕,你先回去备着吧。”
  既然来日方长,他也不贪图这点儿相处的时间了。
  他说“回去备着”,涟歌未想到竟是那么快。她出了宫门,又去药铺里转了一圈,回到府中却发现已有宫人在府内候着了。
  王氏派了人在府外等,一见了她,急忙迎上来道,“二姑娘,您终于回来了,安寿宫的姑姑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了?”
  涟歌未料到陛下的动作这么快,快步走进正厅,果然见一个三十岁许做女官打扮的宫人在等着。见了她先是恭谨地行了一礼,方道,“奴婢是安寿宫里的尚食女官,近来太后娘娘食欲有亏,听说二姑娘学了些医术,想请姑娘进宫小住,为娘娘开些药膳方子,调理脾胃。”
  王氏听了,十分不解,太后娘娘食欲不振,为何不请太医反而请她的侄女儿?可君臣有别,这话她是万不敢问的。
  涟歌也十分诧异,不曾想陛下竟用太后娘娘做挡箭牌召她进宫,她面上不显,朝着皇庭方向作了个揖,温声细语道,“太后有令,臣女只当遵从。”
  “只是请姑姑给我点时间收拾衣物,和家人拜别。”她道。
  那宫人微微一笑,“既然宣姑娘进宫,一应用具娘娘自然会差人准备好,但和家人道别是可以的。”
  涟歌先去了福寿居,萧老夫人听说她又要进宫,情绪十分激动,复又听是太后召请,稍放下心来,只是免不了担忧,几番叮嘱,“既然是为太后娘娘尽心,便要遵守宫中规矩,除了太后娘娘的安寿宫,哪里也不许去。宫中贵人众多,小心冲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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