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喜欢这些个东西。”
“可惜只是纸上谈兵,”谢笙有些遗憾,“望闻问切,我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全。可惜我也没这个工夫再去拜师,潜心学习。一个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
中医博大精深,一个药方,稍微改动些许,就能从治病变成要命。
谢笙也曾仗着自己的基础,妄想自学成才,可他在入门之时,就踢到了铁板。
像是肺气宣发肃降,这几个字分开来看,他没有一个不认识的,可整合到了一块儿,也只能承认,自己难以理解。
如今谢笙看得多了,也记了不少例子,但出于不做庸医的心,还是从没自己开过方子。
望闻问切里头,望闻问这打头的三个,对谢笙都不算难,唯有切这一样,只能用时间与经验堆积。
谢笙如今的日常便是在完成基本课业之后,给自己院里的人把一次脉。
不正常的人,自然不会在谢笙面前晃悠,以免过了病气。谢笙也不遗憾,各处有各处的规矩。
他只每日仔细把着正常人的脉,等习惯成自然时,再摸到不正常的,就会立刻察觉到不对。
就如当初学心肺听诊时,在一开始,他也分不清干湿罗音,甚至连一些正常与不正常都判断不出来。完全是听的太少,多听是真。
“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乡试,等都过了,再认真的去学一些也未尝不可,”朱弦表现得非常宽容,但态度也很明确。
谢笙点头应下。不过他该做的计划还是做着走了的,就像是这屋子的书架上,还藏有几本他一点点默出来的西医内外科学,可废了他不少功夫。
谢笙现在无比庆幸当时的自己当机立断的,将那些东西都默了出来,否则到如今,即便是记得再深刻,只怕也要模糊了。
这一天很难得的,谢笙和朱弦又回到了以前那样,一起在周老爷子管教下念书的时候。一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可惜少了一位老师。
临到离开前,朱弦对谢笙道:“等下回休沐,我给你送信,若能赶得及,咱们一道去拜见周先生。”
“慎之哥只管给我说,我与你同去。”
秋日里日头渐渐渐渐短了,朱家兄妹并没在谢家再用晚饭,而是早早的出了门。虽然李氏和大姐儿都多有不舍,到底不能留了朱红玉常住。
朱家没有主母,朱红玉常住在谢家也不像。
因想着明儿是真的要进宫,谢笙早早的就休息了。书本倒是前一日就收拾好了,还不曾翻出来,明日原样带走就是。
次日早晨,谢笙才醒,捧墨就进来了,他还特意给谢笙带了一件大衣裳。
“又没到冬至,怎么连这个也拿出来了。”
“少爷还是穿上吧,”捧墨服侍谢笙洗漱完,又为他裹上披风,“离着冬至也要不了几天。早晨冷得厉害。今儿又打霜了,若不穿上披风,路上可冷得很,要是化冻时候您冷着了,夫人可是要心疼的。”
等到出门,谢笙上了马车,捧墨又拿了一个小手炉出来。
“哪里就有这么冷了,”谢笙有些哭笑不得。
“少爷若是不愿用,就搁在马车里便是,左右过会儿我再外头等着少爷您,叫我沾沾光也是少爷的仁慈。”
捧墨为了能叫谢笙带上手炉,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谢笙把小手炉捧在手里不一会儿,就有些发热,赶忙把它放到了一旁,这才觉得好些。
放着手炉的马车里,温度总要比外头更高一些。当谢笙下车之后,才算是明白捧墨非要叫他带上手炉。
这会儿太阳刚刚升起来,正在化霜,风携卷着冷气过来,刮在脸上,像是刀子一样的疼。
“过会儿捧墨你直接进马车去便是”谢笙又道,“罢了,你还是直接家去,等到了差不多的时辰再过来,也不必在外头等。”
谢笙嘱咐完,才拢了拢披风,进了宫中。
等到了平日念书的宫殿,里头打扫的太监瞧见谢笙,也吓了一跳。
“谢伴读怎么这会儿就到了,”那管事太监连忙让人给端了个火盆来,“今儿冷得邪乎,谢伴读快先暖暖。”
谢笙之后来的,是五皇子。这会儿谢笙正捧着一盏姜茶慢慢喝着,瞧见他来了,也没起身,只道:“五殿下来了,快到这边来坐。”
五皇子是自己进来的,没叫下人跟着一起。他直接坐到了谢笙身边。
“也就你爱喝这个,”五皇子动了动鼻子,立刻远离了谢笙。
“姜枣茶驱寒,五殿下要不要也来一盏?”谢笙知道五皇子不喜欢姜味儿,还是故意逗他。
“可千万别,”五皇子拒绝道,“我就暖暖手就是。”
等觉得暖和些了,谢笙才将自己外头的披风解了下来。
“这天说冷就冷了,”谢笙将自己的衣裳随手放在了还没来得及摆上东西的桌上,“五殿下怎么也没带个手炉?”
“跟你一样,忘了,”五皇子道,“眼看着就要冬至,看来今年下雪要早一些了。”
“可不是吗,”谢笙突然想起自己看的讲天时的书,“往年下雪还要晚上一些时候,今年这天气,冷得有些反常,叫人心里不安得很。”
“瑞雪兆丰年,何况还没下下来呢,怎么就反常了,”二郎从外头走了进来,瞧见谢笙的衣裳摆在桌上,便道,“怎么不叫他们给你收下去放着,你这样随意摆着,过会儿子哪里还穿得。”
“六殿下。”
“六弟。”
几人相互见礼。
“我才进来时冷得很,烤了一会儿火盆,才暖起来,刚刚解了披风,他们又没进来伺候,如何知道,”谢笙说罢又道,“往常这时候下一两场霜也就是了,今年接连两三日都下了霜,难道还不够奇怪?”
“这倒也是,”二郎若有所思,“不过还是得多看一段日子才是,一时片刻的天气,也做不得准。”
谢笙见二郎听进了心里,不免道:“我不过是看了本讲天时的书,一时想着了,才说了出来,朝中还有钦天监在呢,若有异处,他们定然发现得更早些。”
“无妨,他们说的是他们的分内之事,我们自个儿说上几句,和他们也没什么影响。”
打从二郎进门之后,五皇子就不怎么说话,一心只听着二郎和谢笙两个说。
二郎又道:“今儿堂兄和云哲都不来,便只咱们三个上课了。”
五皇子伴读也和谢笙大致差不多的时间请辞,回去考科举去了。不过和谢笙不同,他年纪比五皇子还大,和三皇子相仿,是直接借了国子监监生的名,就在京畿地区参加了乡试。一举得中举人之后,便一心一意准备会试,已彻底不来了。
不过云哲不来,还能说是受云家和高家事情的影响,怎么作为宗室的严伴读也没来。
谢笙还没将这话问出口,就听见二郎同五皇子说话。
“五哥,前些日子父皇说要为你另外寻个伴读,怎么你还拒绝了呢?就我们几个在,没得冷清得很。”
“我已满了十五,同我年纪相仿的,不是已经有了前程,就是马上要有前程的,我又何必拖着人家,”五皇子倒是想得很开。
二郎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后也不过劝了一句:“五哥你是天潢贵胄,何至于如此。”
五皇子看了二郎一眼,没再开口。天潢贵胄又能如何,他母家不显,一路走过来都艰难极了,自然没有什么任性的资本。
五皇子看了谢笙一眼,心道,若是六弟愿意把谢笙给我做伴读,那我定是不会拒绝的,可惜,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
二郎也已习惯了五皇子的不说话,便只问谢笙:“听说昨儿我表哥他们去了你家?”
谢笙心里一怔,朱弦他们昨天才来,二郎今早就问,想必宫里是早就知道了。
谢笙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都是前日我大姐姐去寻朱姐姐玩时便定下的。”
“难怪我娘总说我表姐许对了人家,”二郎笑道,“你娘对我表姐好,你姐姐也爱和我表姐玩。果然日后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大姐姐和朱姐姐小时候就在一块儿,这些年也常常通信,感情自然要好,何况朱姐姐本就惹人喜欢呢。”
“这话你同我娘说去,她定然高兴。”二郎说罢,又想起朱王妃的嘱咐,“今儿只用上文课,我娘留你用饭,你可不能拒绝。”
“怎么会,”谢笙心知定是朱王妃有什么事情想问自己,才特意叫自己留下。
他故意委屈道:“今日我爹带了我娘回娘家,便是家去,也没什么好吃的,娘娘愿意留我用饭,我可高兴着呢。”
“谢侯要去李家?”二郎脸上显出些许兴味,显然也是听说了定边侯和李翰林不得不说的那点事儿。
想起上回见到李翰林当堂怼高太尉的模样,二郎不禁咂舌:“李翰林老当益壮。”
谢笙被提醒着想到这事儿,听说娘还写了信给老师他们。只愿亲爹今儿回来时,还精神好吧。
如今谢笙等人的老师已经换了几拨,谢笙的大舅也已经出了翰林院,去了地方,没再继续教几人。不过如今这位老师也是李翰林的得意弟子,故而十分看重谢笙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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