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笙紧接着道:“七殿下是姑父您的小儿子,您偏疼一些本就是应当,姑姑不也从没说什么吗, 只是如今坏就坏在七殿下实在太小了,身上没什么功绩。”
“何况他上头几个哥哥,除了太子外,也没有几个封了亲王的,如今他一步跨过去,这长幼尊卑……”
谢笙话音一转,同皇帝道:“外头那些流言,姑姑若要放在心上,早几十年就呕死了,唯有这一件她露出了反对的意思……大抵是害怕几位殿下与您离心了。”
“若真是到了那一步,心里不舒坦的,还不是您自己。”
谢笙说的话其实并不是什么稀罕话,只不过是把朝堂上一些老顽固翻来覆去的话换一种方式,换一个角度说给皇帝听罢了。
朝堂上的官员口口声声说这是为了皇帝的名声好,也为了防止乱了长幼尊卑,可谢笙却是句句入情,几乎是每一个字都站在皇帝和朱皇后的角度去说去想。
听了谢笙的话,皇帝再一细想,似乎也真就像是谢笙所说的,他误会朱皇后了。尤其他十分自信,朱皇后爱他胜过她自己。
“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处理这事儿?”皇帝是有心考谢笙了,不过这要是一句话说的不对,前功尽弃,也不是没可能。
谢笙想了想道:“我这个主意不好,不如姑父您放我回去,我问问老师去?”
谢笙这问老师的话纯粹就是调节气氛了,不过他的主意不好,倒也不是说谎。
“只叫你张个口,你还要回去问老师,莫非日后将你外放,你还要把老师一并请去?”
“那可不?”谢笙笑道,“等到我能外放时,老师也该致仕了,他二位年纪大了,身边也没人照应,可不得我这个弟子服其劳吗。到时候外放出去,也请他们与我一道出去走走散心,总好过他们独自呆在京城或返乡去听那些族人说他们闲话的好。”
末了,谢笙又道:“便是老师愿意吃那个苦,我也肯定不会放他的。”
“你这个徒弟倒是收着了,”皇帝被谢笙掰扯了一通周祭酒的养老事宜,还真差点被他带歪,“别拿其他的话来打岔,仔细今儿叫你在这儿坐一夜,好好想想办法。”
谢笙忙不迭道:“那可不能够!”
“其实我那根本就是个笨办法,不是有人说封七殿下为亲王是乱了长幼尊卑吗,那您把几位殿下都加封一回,不就好了。”
别说什么尊卑,甭管长幼,都在一个水平线上,到最后论的,还不都是年龄、母妃的分位和皇帝的宠爱吗。
只是这样算起来,亲王就跟大白菜一样,逮谁送一个,送到最后,除了能唬唬外人,内里大家和光头皇子,其实也并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谢笙这主意一说完,连站在一旁的钱总管也有些绷不住脸上的笑意。
皇帝把谢笙打量了好大一阵才道:“前些日子见你分析政事头头是道,还道你长进了,没想到你还真是你爹的亲儿子,净出馊主意。”
谢笙缩了缩脖子,满脸委屈:“我也知道这主意不好,那不是您叫我说的吗,又不是我自个儿乐意。”
皇帝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前额:“得了,去你娘娘那儿去,瞧瞧她做什么呢。”
“是,”谢笙忙高兴的应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飞快的退到了外头。
皇帝看着谢笙离开的方向,笑着骂了一句:“真是学了他爹十成十的脾气,从前倒是装得似模似样,连朕都被哄过去了。”
皇帝说完,又扭头问钱总管:“朕记得前几日番邦敬献了不少好东西上来,里头有一匣子红宝石?着人制成头面,给皇后送去。”
“对了,还有一匹叫什么丝的料子?也叫人制成番邦的衣裳再送去,她年轻时最喜欢研究一些稀奇物件了……”
接下来的话谢笙再听不见,等走得远了,谢笙才卸下脸上笑容,顺带拍了拍自己有些发僵的脸。
要么说谢侯是当爹的呢,要是换了他来,这唱念做打一套下来,连口气都不带喘的,谢笙也就说了这么没几句,就觉得自己累得慌了。
皇帝派谢笙去朱皇后处的意思,也很明显,想明白了朱皇后的真实想法,为自己昨儿胡乱发脾气不好意思了,想要求和,所以派谢笙去做个先锋打前站了。
不过谢笙许久没这么堂而皇之的进过后宫,几乎是他一出现,朱皇后就立刻猜到了他的来意,何况谢笙前脚刚走,后脚皇帝被谢笙哄高兴了消息就被人迅速传了过来,让朱皇后想不知道都难。
“今儿可是吓着你了?”朱皇后正在看经书,手间是一串请高僧开过光的十八子,已经隐隐折射出了温润的光泽,显然常常被主人把玩。
“姑姑怎么看起这些来了,您这么年轻,这些经书哪里是合该您看的,快都叫人收起来,放到最上头去。”
一旁的女官听了这话,满脸忍俊不禁,却也依言上前,想要收走朱皇后手里的书册。
朱皇后也是配合,果真将手里的书递了出去。
“这一来,就管束起我来了,我这么大的年纪,可不就是到了该读一读这些的时候,”朱皇后招了谢笙近前,拉着他看了一阵,才道,“我听说这几日那个什么王庸总给你难看?”
“您放心,我刚刚可是狠狠的告了一状,”谢笙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甚至还带了几分撒娇的意思,“他还拿话激我,说我总不会为了这点子小事就去告诉外公吧。我是什么人,当然不会去了。”
“不过……”谢笙得意道,“不告诉外公,我还不是一样能告状。”
“就是该说说这些,”朱皇后道,“这些人,可不就是朝堂上的蛀虫,正经事没做什么,偏生眼睛一个比一个高,合该一个个处置了才是。”
朱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将十八子盘在手上:“左右朝中这两年,青年才俊层出不穷,这样没什么建树的人下去了,才好给真正有本事的人腾位置。”
这话朱皇后说得,谢笙却是听得接不得。好在朱皇后也没想着要他来接话。
“这事儿起码还得闹上几日才能有个结果,你今儿劝了皇上开心,赶明儿就别进宫了,省得那些个老大人一个个的都去寻你,”朱皇后说着又对左右道,“过会儿若皇上那头派了人来,不必阻拦,直接领进来就是。”
“姑姑怎么知道会派人来,而不是……”皇帝自己过来。
朱皇后笑着摇了摇头,只道:“如今这时候,他是决计不会过来的。”
谢笙似懂非懂,朱皇后却已经不肯再说。
过不多时候,皇帝果然派了人过来。
“皇上叫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朱皇后问。
“回娘娘的话,皇上说谢修撰御前失宜,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责令他回家反省去,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写上一篇自省书,皇上同意了才许回翰林院。”
谢笙听见这话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看不到王大人的下场了,不免有些遗憾,但很快又问:“那皇上可说了我回去反省,只能在侯府呆着?”
那人愣了愣道:“这却没有。”
谢笙闻言这才满意,同朱皇后道:“姑姑,过些日子我再来看您!”
“去吧,”朱皇后道,“过些日子若有大戏敲锣打鼓,我使人去传你进宫。”
“那可多谢姑姑了!”
第210章 更新
这几日谢笙不必上朝, 也就没什么大事可做。索性呆在家里每日寻元宵玩。偶尔再去周祭酒处孝敬, 周祭酒年纪大了, 已经着手准备请辞,只是皇帝还想留他一留,一直没许。
听说谢笙这些日子没事,五皇子和谢岫夫妻俩一合计, 干脆把汤圆也送来小住几日。
元宵和汤圆两个从原本的“两看两相厌”变成了“他是我罩的,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许说他不好”, 最后汤圆回府的时候,弟兄两个抱着哭得难舍难分,让朱红玉和谢岫很是头疼了一场。
谢笙轻易连家门都不怎么出, 自然也不会去翰林院。只是他一想到自个儿不去之后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就有些心痒难耐, 恨不得自己能有隐身术, 再不然水镜术也行,只要能看看那些人,尤其是王大人的嘴脸。
捧墨见谢笙这模样,当即去寻了小六子,两人一合计,贿赂了李家的仆人,叫李翰林身边的人多多留意,而后回来又学给谢笙。
“少爷您次日没去,那位王大人的脸色,据说可是好看得很呢, 还以为您是故意给他甩脸色看,后头见您直到下午都没去,也没向他告假,就赶紧去上峰那边告您的黑状去了,”小六子顿了顿,故意道,“您猜怎么着?”
“大抵是告诉他我被皇上勒令回来反省了吧,”谢笙都不用动脑子,也能猜到那位大人说了什么。
“可不是吗,”小六子一脸我们少爷真厉害的神情,“听说那王大人听了,还很高兴的回去了,甚至大肆宣扬。”
“哦?”谢笙点了点桌子,等着小六子的下文。
“不过,少爷您不是下午就去了周老大人府上吗,他当时就黑了脸,还说您这是藐视上意呢。”
藐视上意?谢笙想起自己离宫之前特意问的那么一句,有些不厚道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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