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被纪氏惯着,连骂都甚少,根本敌不起几下打的。
一旁的纪氏一直忍着不做声,可都要动家法了,她儿子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如何能受得住,“侯爷手下留情啊,正司不会再踏进赌坊一步,妾身保证!”
景鸿却未有半分动容,语气嘲讽:“你保证?那你说说看是谁给他银子去的赌坊?”
因景正原稳重大气,他便放了心未多管孩子的事,却不了料他府上竟出了个赌徒,还是自己儿子,他如何不怒。
纪氏仍在求情,安静坐着的景菀暗暗咋舌,她以为是惹到了什么人,却没想到是关于赌。
赌这一字祸害了多少人,又使多少人走上歧途,这字绝对是沾不得的。
今日景正司怕是逃不开这顿罚了。
随从将家法递到景鸿手中,跪着的景正司眼里透过绝望,哭喊着不要打他。
家法是一条鞭,特殊材料制成,不需用什么力就能抽出一条条血肉模糊。
耳边尽是景正司的惨叫声,景菀听得心尖直颤,蹙眉与自家哥哥对视一眼,皆透着疑惑。
这是在给他们看的警示还是唤他们来有事说。
抽了两鞭后,景鸿将鞭子给随从拿着,沉声问:“知道自己错哪了没有。”
“儿子...儿子不应该跟着人去赌坊,更不应该将爹给的环镇玉佩抵给赌坊。”景正司疼得弯腰,吸着凉气磕磕绊绊的说着。
到底是自己儿子,虽不成器却也还是心有不忍,景鸿叹了口气弯腰扶他起来,“切记赌字不可沾,等会叫大夫为你上药。”
“是......”景正司眼里噙着泪,微弱的答道。
“正原。”
景正原眼里正复杂,突然被景鸿叫到,撩袍起身,“爹。”
看着稳重的大儿子顿时消了些气,“待过几日正司的伤好些了,你与正司一块去赌坊将环镇玉佩赎回来。”
虚弱的景正司咬唇开口:“赌坊都是死当,转手就卖了也不一定。”
景鸿淡淡看他一眼,目光投向一旁坐着的女儿,朝她招了招手。
景菀起身上前一步,目光平和的看着他,等着下文。
“你心细能想到的多,跟着一块去吧。”
要说子女里最让人放心的就是他们俩,稳重聪慧,想着看向坐在他身旁的梁氏目光温柔。
许是孩子随母吧。
景鸿想罢,又将目光转回,环镇玉佩是他家里一直传下来的东西,绝不能在外流传的。
“无论如何要将玉佩找到。”景鸿沉声交代他们三人。
兄妹俩皆郑重点头。
景鸿疲惫的叹息一声,“都回去吧,早日去办这事。”
朝堂还有边境粮食问题未解决,家里又出了这事,他分身乏术也想让子女都锻炼。
景正司被低泣的纪氏扶下去,梁氏与兄妹俩走回去。
路上,三人皆是无言。
担心这事他们会有负担,最终还是梁氏温柔开口:“侯爷吩咐的你们尽量去做就是,只要尽力了侯爷不会迁怒你们的。”
景菀走在梁氏旁边,闻言笑了笑轻快道:“该是哥哥该操心才是,女儿就是在一旁跟着罢了。”
景正原无奈瞧她一眼,“赌坊路子多,就怕玉佩经太多人之手会断了消息。”
确实不太了解赌坊这块,闻言她面上带了些担忧,“或许不会的,待景正司身子好些我们去看就知道了。”
景正原点头,抿唇一笑,正好走到分岔路口,与她们说了一声,便走了与她们不同的路到自己院子。
屋里董冉拿着绣绷绣着花,听见动静起身迎他。
“夫君回来了,听下人说爹将和菀儿叫去了?”
语气里的关切满满,景正原看着她眼里温柔了许多,拉着她坐下。
“天色迟就不要弄这个了,伤眼。”
董冉微笑着点头。
拉着的手冰凉,景正原怜惜的用手包裹住她的手,心中越发复杂。
“夫君在想什么?可是方才发生了些事?”为他抚平眉头,董冉柔声开口。
他摇摇头,告诉她也无妨,便将方才的事与她说了。
董冉听罢后,蹙了眉道:“菀儿与你们一块去赌坊调查?她一个姑娘家去赌坊会不会影响声誉。”
景正原笑了一下,“这是爹让她去的,且与我们去干正事,量谁都不敢多言。”
“那就好。”董冉轻笑道。
虽是轻笑着,但那淡淡忧愁始终散不去,自从流产之后,她心情便一直不怎么好。
景正原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沉默了片刻后喉头微涩:“我将景蔓的事与爹说了。”
董冉的表情一僵,张了张口,泪就不可抑制流了下来。
自那日她说过一次,她就从未再提过这事,他也不敢提,怕她伤心,可这事得给她一个交代。
将低泣的妻子揽入怀中,他动作轻柔的拍拍她的背,声音低柔慢慢与她说:“爹也生气,很是失望的说让我们自己看着办,想怎么罚便罚,你觉着呢?”
“我...我不知道......”眼中的怨越发的深,董冉抽泣着咬唇靠在他怀里。
“我本想让她也感受一下家法,但是想到她离出嫁不远了,便作罢了。”景正原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他险些就当父亲了,呵。
何尝不气。
“家法?!”董冉哭过了劲,略微抽泣道。
景正原以为她吓到了,搂住了她低低的嗯了一声。
“其实对女子来说...最大的惩罚是婚事...所嫁是否良人便是一辈子的事,但是我觉得太重了...”董冉犹豫着开口。
景正原闪过一丝犹豫,到底是自己妹妹,“这个就罢了,咱们再想想。”
轻太轻重又太重,但是罚定是要罚的!
第三十一章
在家绣绣花弹弹琴, 闲暇时看看书,两日便过去了, 景正司的伤也好看一些, 不像景菀上次脸的伤有玉忝膏如此快速的好起来, 两日过去只是能动了。
是因景鸿交代让尽快去找, 所以景正原盯着他见他好了一些便拎着他上马车。
景正司憋屈的与景菀坐在马车上,又不能随意动弹,会扯到伤口,只能看着马车帘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这副样子景菀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向来与他接触不多, 便也乐得个安静,晃晃悠悠便有了困意, 眯了眯眼闭目养神。
马车里安静如此, 直视着前方的景正司无趣的翻了个白眼,假借理袖子悄悄打量了一下她,却发现她居然闭眼休息, 咬了咬牙更憋屈了。
仿佛就是一个小孩鼓足了劲要与人一较高下,却被那人无视了一般。
不到半个时辰,一行人到了赌坊门口, 景正原翻身下马, 等他们下马车的时间仔细观察了一下,进出皆是浑浑噩噩之人,眼神迷茫,似乎人生中只有一个赌字。
观察了一阵, 景菀与景正司走到他身旁,他颔首,让侍卫大半守在外面,七八个跟着他们进去。
由景正原的贴身随从开路,三人跟着走进赌坊。
一进门就闻见浓重的汗味与烟味,景菀忍不住轻咳了两声,调整了许久才蹙眉压下心中的排斥继续跟着。
耳朵里充斥着男人们大声的嚎叫,猜大小的,赢了的,输了的,都是一副亢奋模样,连他们这么多人进来都未曾离开一眼赌桌。
赌坊的人看见他们这群人互相对视一眼,并排着上前拦下他们。
“您们几位是来赌呢还是来玩呢。”大汉站在他们面前扬声问道。
“赎件东西。”景正原面无表情看着他。
“赎东西?我们这一旦抵押了便收不回去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规矩。”大汉用嘲讽的语气说。
这些赌徒赌到兴头上身子没了银子怎么办呢,赌坊告诉你,可以用东西抵银子,只要值钱就行。
那些东西一旦被抵了,赌坊的人就会立刻将东西转手卖个高价,不能赎也找不到了,反正赌坊不负这个责。
“哦?若是不交出来我便不走了呢?”
那大汉瞧他们三人这一身华服,还有身后的一堆侍卫,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顿时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了点头,转头向外通知老板去了。
那大汉嚣张笑了笑,“那您就在这待着吧,反正咱们这赌坊大得很,不缺这点地盘。”
景正原勾了勾唇,睥视一眼便不再理会他,转身问被随从搀扶着的景正司,“去认认你将玉佩给谁了。”
景正司点头,隔着赌徒一个桌一个桌的认。
那边在认,景菀上前一步,在他身旁低声道:“方才赌坊的人出去了一个,应该是去叫什么人。”
景正原淡淡点头,想到这是赌坊,不放心的嘱咐道:“就在我身旁站着,别乱跑。”
“好。”
这边景正司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终于看见一个眼熟的了,眼前一亮,大声唤他们过来。
“就是他,我就是将玉佩给的他!”
消瘦的男人摇着骰子,看见景正司带着一帮人都没在怕的,还开口调侃道:“呦,公子又来赌?这回钱带够没有啊。”
“本少爷不赌了,赶紧将我抵押的玉佩还给我!”景正司咬牙激动着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