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颜朝秘史:国师和首辅的替身之争 (静沐暖阳)
溪边每隔几步布置一方席垫,两岸稍稍错开,席垫前的案几上已摆好佳肴美酒。长公主的席案设在最上首的淬红亭中,四周饰以轻纱,半遮半掩,只能看出长公主尚未入座,其他陈设只能隐约分辨出轮廓。
有婢女迎了上来,将谢逐引到了下首的一处席案,巧的是溪对岸坐着的便是方以唯。
谢逐一抬眼,恰好对上方以唯打量的视线,于是微微颔首。
他神色温润,仪态端方,唇角总是勾着一抹隐约的弧度,像是天生含着三分浅淡笑意。
方以唯看得一愣,也朝他点了点头,眼底添了几分揣测。
有这等气度,却偏偏同她一样坐在最下首,看着不像是王侯子弟,倒更像什么不世出的高人。
想起昨日女帝从宫外传回的消息,方以唯基本已确定了谢逐的身份。
再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贺缈,她心中了然,垂眼收回了目光。
“长公主到——”
随着这一声,溪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起身,朝淬红亭行礼,“参见长公主。”
贺缈看了眼四周,见无人注意,便只随意屈了屈膝,朝亭内看去。贺琳琅今日穿了一身妃色宫装,搭着侍婢的手在席案后落座,嗓音清冷,“免礼,诸位请坐。”
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好日子,她却还是一腔让人听了就浑身打冷颤的嗓音……
也不知什么时候什么人,才能让贺琳琅这朵高岭之花冰消雪融。
贺缈暗自腹诽。
“谢逐何在?”
贺琳琅丝毫不拖沓,一坐下便干净利落地切入主题。
此话一出,便立刻打破了宴席上短暂的沉寂。沿溪而坐的豪贵们你看我我看你,相熟的则对视一眼,开始窃窃私语。
谢逐进京已有好几日,在座不少人都给谢府递了名帖却通通没有回音,没想到今日曲水宴长公主竟请动了他。这样的神秘倒是让他们更加好奇,被女帝和长公主都看重的谢逐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在一群人的瞩目中,谢逐从容不迫地起身,青衣玉冠,身量修长挺拔,立在溪边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转身朝淬红亭里的贺琳琅作揖,微微一笑和风霁月,恰似这三月春光,“草民谢逐,见过公主。”
席上突然安静下来。
贺琳琅循着声音看了过来,见他人在最下首,淡淡开口,“谢先生怎么……”
蓦地,她的话顿住。和其他人一样,她也看清了谢逐的相貌,看清了那似曾相识的相貌。
贺琳琅面色骤冷,握着酒尊的手猛然收紧。
这张脸……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晋人居心不良……
难怪,难怪贺缈特意夜闯公主府,警告她不许对这位谢逐下手,甚至今日还动用了锦衣卫,以防自己伤他分毫。
她往谢逐身后扫了一眼,在对上贺缈毫不遮掩的目光时又是一凝。
尽管是易过容的样貌,但只凭这一对视,贺琳琅就确认了那就是贺缈。
……为了防止她动手,竟然还亲自跟来了。
贺琳琅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席上的氛围更加诡异。
贺缈自然知道她为何会有如此反应,在座的也不乏知情者,但却是少数,大部分人其实都像方以唯一样摸不着头脑。
但她身边却有人小声议论起来,方以唯侧耳仔细听了听。
“你觉不觉着……这位谢先生的长相和什么人有些像?”
“你也看出来了?我觉得他……”
“长相肖似国师。”
国师?方以唯怔了怔。
有关女帝和国师的风言风语,她以前也有所耳闻。但她只在大的场合远远地见过国师一面,并未看清过他的长相。怎么这个谢逐竟长得有些像国师吗?
隔着轻纱,谢逐完全不知道亭内发生了什么,更看不清贺琳琅的神色,只是他面上没有丝毫慌乱,唇角仍噙着笑,就好像没有察觉出异样似的。
“谢先生……”
再开口时,贺琳琅的声音添了几分凌厉,“是哪个糊涂东西引的路?谢先生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怎能坐在那里?还不将谢先生的席案挪到本宫跟前来?”
闻言,众人面色各异。
贺缈低着头,手指摩挲着坐席边缘,皱了皱眉。
“草民不过一介布衣,尚未得陛下召见,”谢逐眼帘微垂,“承蒙长公主不弃,才有幸来这曲水宴,又怎敢再僭越乱了尊卑。”
亭内,贺琳琅攥着酒尊的手缓缓松开,“既然先生如此说,本宫便不强求了。”
说罢便也不再与谢逐多说些什么,转头又与另一位郡主闲聊起来,对谢逐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
谢逐顿了顿,便自己落了座,仿佛刚刚那段插曲压根没有发生过。
终于等所有人都到齐,同该寒暄的人寒暄完,贺琳琅才朝身边侍婢摆了摆手,曲水宴正式开宴。
与普通宴席不同,曲水宴最重要的环节便是“曲水流觞”。将盛着酒的觞置于流水上,任其顺流飘下。觞停在谁面前,谁便要饮尽杯中酒,并赋诗一首,否则罚酒三杯。
身着宫装的婢女从淬红亭中轻步走了出来,将盛酒的双耳羽觞杯小心翼翼置于流水上。溪水缓缓,托着觞朝下游飘来。
贺缈只好戏文,对诗词向来不敢兴趣。若不是担心贺琳琅做出什么傻事,她也不会陪同谢逐到这曲水宴上来。
她盯着那越飘越近的羽觞,眼皮不□□分地跳了跳。
片刻后,羽觞稳稳地停在了谢逐的席案前。
贺琳琅笑了,笑声冷淡而疏离,“听闻谢先生在晋是三元及第的大才子,本宫今日倒是十分想见识见识,大晋状元究竟是何等才华。”
有人已看出长公主的心思,起身附和,“一般的作诗,对谢先生来说怕是太过容易。先生不若效仿古人,七步成诗可好?”
还未等谢逐回答,贺琳琅便已拍掌叫好,“如此甚好。谢先生,请吧。”
撇开用意不说,贺缈从未怀疑过晋帝的眼光。
既然谢逐是义父钦点的状元,那必然是有真才实学的。七步成诗对他来说,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比起作诗,她倒是更担心贺琳琅在那羽觞里下毒……
趁谢逐起身作诗,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时,贺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觞中的酒换成了清水。
七步成诗果然没有难倒谢逐。
可越如此,贺琳琅便越觉得谢逐危险。
谢逐作完一首以烟为韵的七言,转身便欲回席。
贺琳琅的视线却突然被他腰间别着的桃花枝吸引了过去,“……这洛水两岸的桃花成就了不少姻缘,先生入乡随俗得倒快。”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眼底闪过一丝流光,“先生的桃花是何人所赠?不妨告诉本宫。今日时机正好,本宫或许能为先生求陛下赐婚,也算成全一段佳话。”
将其他人完全晾在旁边,全然不顾曲水宴的流程,就这么迫不及待开始为谢逐拉红线……
贺缈苦笑。
看来贺琳琅是真将谢逐当成了蓝颜祸水,生怕她沉溺男色啊……
第16章
遭此一问,谢逐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上一刻还在朝他发难,下一刻却突然关心起了他的婚配之事,这位宁嘉长公主当真比他预料的还要令人捉摸不透。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腰间的桃花枝,稍稍一顿,回答道,“草民多谢长公主美意,只是这花枝不过是饰物,并无其他含义。”
“谢先生紧张什么,本宫又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吃了你的心上人,”
贺琳琅的轻笑声从亭内遥遥传来,却含着几分威势,“先生怎的如此警觉,倒像是心里有鬼似的。”
谢逐眸色微沉,刚要开口,却被突然起身的贺缈打断了。
“回长公主的话,公子腰间的花枝是奴婢所折。”
此话一出,淬红亭内顿时传出些异动,却是没人再作声了。
贺缈低垂着眼,嘴角勾了勾,她知道贺琳琅认出了自己,所以此刻不用抬头都能猜到她的脸铁定是绿了。
为了让她这位长姐深刻地感受到什么叫挖了个坑给自己埋了,贺缈刻意停顿了一会,才启唇继续说道,“不过奴婢折花也只是为了应景,相合这春色,的确没有旁的意思。”
“啪。”
亭内静默片刻,才传出酒盏重重搁在案上的响声,紧接着便是贺琳琅的疾言斥责,“大胆奴婢,谢先生不知大颜风俗,难道你也不知?必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才会明知故犯,这样欺主罔上的丫头怎能留得?来人——”
谢逐心头一沉,“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万万不可!”
他话刚出口,却见对岸的方以唯竟是立刻站起了身,甚至还抢在他前头为他的婢女求情。
两人异口同声,方以唯不由看了谢逐一眼,却也顾不上思及更多,转身朝淬红亭行礼,“殿下,微臣听闻谢先生身边的婢女都是皇上亲赐,殿下若处置了她,日后皇上问及,怕是先生也不好交代……”
谢逐薄唇紧抿,向来温和的面容多了几分冷峻,“方大人所言极是。且此事多有误会,青阮心思单纯,行此举只是为了替草民解忧,还望殿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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