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怕她,我是担心你啊!你现在有着身子,万一消息泄露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以后怎么做人?再说了,若是顾月婉一怒之下把这事告诉你了你爹爹,你爹那么要面子的人,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常秋娥一提到顾顺义,顾青翎倒真是怕了。她从小嚣张跋扈,却唯独有些怵自己的亲爹。
她深知,当初若不是娘极力阻拦,爹真能为了顾家的脸面把自己嫁给那个残废!若是被爹知道自己做的好事,打断腿都是轻的!
“顾月婉她……她不会真跟爹说吧?”
常秋娥拿手指连连戳着顾青翎的额头道:“现在知道害怕了,你早干什么去了?你若是早早管住自己那张嘴,还用现在担惊受怕的?!”
“那怎么办啊,娘,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顾青翎急得扯紧了常秋娥的袖口,一脸的担忧和哀求。
常秋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方才已叮嘱了顾月婉,她也应承下了。但她到底会如何去做,我也琢磨不透。”
……
月婉快步走入前厅,正看到父亲在厅中来回走动,似是心事重重。
见到她来,顾顺义迎上前,脸上有喜悦亦有担忧。
月婉不等他开口,浅浅一笑道:“爹爹,您放心,女儿一切都好。”
她知道自己这个爹其实是关心自己的,但一来是男人本就粗心,二来也碍于常秋娥从中作梗,所以他们父女俩素来算不上亲近。如今她嫁人了,反倒心里觉得更牵挂了一些。
顾顺义连连点头,他仔细端详了月婉一番,方才垂下眼睑低声说:“脸上到底还是落了疤。”
月婉没想到他还记挂着上次之事,不禁觉得眼有些酸,险些落下泪来。
“不妨事的,夫君准备了上好的药膏,再涂抹些时日便能消去了。不知道爹爹专程叫月婉过来,有何要紧事?”
顾顺义闻言,抬头看了看外面,只见太阳已经西沉,暮色即将降临。
于是,他清清喉咙,也不绕圈子了,直接说道:“方才我去参加赈灾会,城中数得上的商贾都去了。虽然众人都捐了不少钱粮,但其中最得道台大人青睐的却是慕儿。”
“为何?”月婉听到父亲提及林慕,忍不住轻声询问。
“慕儿心善,捐了十万石粮食、布匹衣衫草药若干,又主动派出家丁、佃户一百余人跟随道台大人到赣南县施粥捐衣给药。道台大人认为慕儿虽年轻,但思虑周全,便当场将今年第四季为宫里采办布匹的事宜交给了林家。”
月婉沉思片刻,觉得这事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林慕的才华品性在洛阳城久负盛名,做出如此妥帖周全的安排不足为奇,但道台大人竟直接将贡品采买交给林家,这确实是给予了林慕和林家极大的肯定,着实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只是,不知爹爹跟她说这些,究竟是何意?
第34章 暗示
不等月婉开口询问,顾顺义喝了口茶水又主动接着说道:“能替当今圣上办事,是商贾之民的极大荣光。林家一向也与咱们顾家颇多往来,他们自余杭一带进购的布匹、缫丝皆是经我之手走大运河一路北上,此次替圣上办事,爹爹寻思着不知道慕儿是否继续打算走水路运输……”
话到此处,顾顺义便戛然而止。他仔细盯着月婉的反应,想从中窥探她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
月婉自然听得十分明白。父亲是想在贡品采买运输之中分一杯羹,可是兹事体大,她实在不便亦无法当下表态。
“爹爹,月婉虽未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替皇家办事本就是一把双刃剑,办得好了自然能光耀门楣,可若是万一出了岔子……”
月婉也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倘若真的出了岔子,那相关人等都逃不了惩处。所以父亲若是想参与,那必定要有十全的把握,同时还要看林慕具体的安排。
顾顺义经商数十年,自然懂得自己女儿的意思。也正因为懂,更对这个庶出的女儿刮目相看:没想到她自幼丧母、无人问津,如今竟如此通透机敏,真真是比那个惯坏了的长女好太多了!
想到这,顾顺义不禁又想起了月婉早亡的娘亲邵伊。当年邵伊虽出身贫寒,却也是这般玲珑剔透,只可惜……
“月婉啊,爹对不住你。你娘走的早,我这做父亲的也没有好好照顾你。”
顾顺义说完便立刻老泪纵横。
月婉亦动了情,她红着眼眶,嗓音里也带着哭腔儿。
“爹爹……”
“唉,都怪我自己没本事,靠着你大娘她娘家起势,一言一行都要顾着她娘家的势力。如今,听说她娘家大哥在运河转运使那边的关系出了岔子,我便想正好借着替圣上办事,摆脱掉他们的钳制。”
原来还有这层深意……
“我明白了,爹爹。”
月婉说完,朝顾顺义微微点了点头。
后来父女俩又聊了会子家务事,常秋娥便从后院到了前厅。月婉不想再与常秋娥打交道,便福了福身子,借口有事离开了顾家。
回程路上月婉大概理清了现在的形势,也想起上一世似乎听秦庆朝提过采办贡品的事情。只不过他那时只是跟着跑跑腿,并不是牵头人。至于谁是牵头人……
月婉细细思索了半天,突然一个名字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对,就是他。后来他还因此事办得好被皇帝赐予了御笔亲书的“经商有道”牌匾。
月婉一路走,一路想着,不知不觉便远远地望见了林府朱红色的大门。
这时,她突然记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陈姨?”她隔着帘子唤道,“您上轿来,我有些话跟您说。”
闻言,陈氏让轿夫停下,圆圆胖胖的身体挤进了轿子。
“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月婉笑着请陈氏坐下,低声说道:“今日去看望长姐,她似乎是身子不适。月婉记得新婚那晚,您跟我说李大夫是华佗在世,救了昏迷之中的夫君。只是不知道李大夫对女子的病是否擅长?”
“这……要说那李大夫的医术如此高超,男人女人都是人,他应该也是能看女子的吧?要不老奴随后派人去问问?”
月婉摆摆手,“那倒也不用,我先前已向大娘说过了,想必她已经差人去了。”
“是,少夫人。”
说完,陈氏便下了轿,可她这一下去就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儿:刚才少夫人说新婚那晚,我跟她说李大夫是华佗在世,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话呢?
陈氏拍了拍脑袋:难道是自己老糊涂了,说过的话自己忘了?
这厢,月婉坐在轿里,心也随着轿夫的步伐颠簸不停。
她没办法直接跟陈氏串通,那就只能赌上一把了。
若陈氏愿意帮她,那便一切照旧、相安无事。若陈氏与林慕实话实说,那……
月婉不愿再想下去,索性闭上眼睛小憩了起来。
第35章 厮磨
林慕先月婉一步回到林府,一到家他便直奔前厅,与父亲商议今日赈灾会的事,并把道台大人将贡品采办交给林家和商贾们的各色反应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父亲。
这边刚刚说完,那边就听小厮来报,说少夫人已从娘家回来了。
林尚勋寻思着也有几日没有与儿子儿媳一起用饭,便着了下人请月婉到前院来。
待三人围着餐桌落座,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回娘家可曾见了亲家公啊?”林尚勋抿了口茶随意问道。
月婉放下筷子,轻声道:“临走前,正好爹爹从外面回来,说上了几句话。”
“噢!那想必是与慕儿一道参加完赈灾会回去的。”
林尚勋看了眼林慕,视线又重新落到月婉脸上,这才发现她依旧正襟危坐,一脸恭敬地等着自己问话。
林尚勋连忙说道:“为父随口问问,你不必如此郑重。快拿起筷子,多吃些。”
“是,爹爹。”月婉得了令,这才重新执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白玉冬瓜。
林慕正好也去夹,便微微侧眸看着身侧的月婉。
她吃起饭来,檀香小口微启,也不知咬下去多少,嚼起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乖巧得让人心软,活像一只给自己顺毛的猫儿。
“多吃些,别总夹那些离你近的素食。”
林慕说着,便给月婉夹了一块鱼肉,“尝尝,渔夫刚从伊河里打上来的鲤鱼,很是鲜美。”
月婉抬头,冲林慕抿唇笑了笑,与方才一样浅浅地咬了一小口鱼肉。
这条鲤鱼是惯常的黄焖做法,咸香有味,鱼肉也细致滑嫩。
“好吃。”月婉称赞道。
林慕一听,立刻又替她夹了一块。
不等月婉把新的这块吃完,第三块鱼便又出现在碗中,月婉有些为难,她放下筷子,轻轻扯扯林慕的袖口:“夫君……”
林慕知晓她的意思,便轻声哄道:“这块吃完,我便不夹了。”
月婉只好又重新吃起来。
林尚勋看着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模样,不自觉便露出了笑脸,他也忍不住关心起月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