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大娘。”
月婉心里烦闷,实在不想再听常秋娥聒噪,便加快了步子往前厅走去。
进厅前,她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上的帕子:夫君给的第一件东西,却被自己沾上了血,这可如何是好……
看到月婉在停门口犹豫,顾顺义快步迎了上来。
跟在他身后的林慕一眼便瞧见了月婉脸上的一道血痕,当下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去了一炷香不到的工夫,就挂了伤回来。
顾顺义自然也看见了月婉的伤,他转头问常秋娥道:“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常秋娥连忙解释道:“都怪我不好,本想带着她们姊妹俩去院里赏花,谁知她们只顾着说体己话,月婉一个没注意便被树枝划伤了脸颊。不过,我已经立刻给她涂药了,应该不会落疤的。”
说完,常秋娥忍不住拿眼去瞟林慕,想看看他的反应。可林慕戴着斗笠,常秋娥什么都看不到。
顾顺义信了常秋娥的说辞,以为真是树枝划的,便语重心长地对着月婉说道:“怎地如此不小心,月婉,你已嫁为人妇,行事要稳重些、细心些才好啊!”
月婉没说话,淡淡点了点头。别人怎么想,怎么说都无所谓了,她现在唯一在意的就是林慕。若是她脸上真的落了疤,那林慕会不会嫌她不好看?
心口一紧,月婉忍不住朝林慕走了一步,低声道:“夫君……”
第17章 暴雨
听到月婉唤他,林慕并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满面愧疚的小人儿。
这一看便看出了破绽:领口处的帕子皱巴巴的,看样子是重新系过,而且上面竟还沾了血。
林慕眉心皱得更紧,看样子她这伤可不是树枝划了那么简单。
“帕子怎么弄成了这样?”
林慕声音本就嘶哑,这会儿听着更是低沉粗粝。
月婉以为他在责怪自己,心口立刻堵上了一块大石头。
常秋娥怕月婉持不住说了实情,赶紧上前陪着笑脸道:“月婉伤着脸之后,就赶紧取下了帕子捂上,止血用的……”
话没说完,就见林慕突然转过头。常秋娥顿时觉得脊背一冷,只觉得林慕似乎正从斗笠的纱幕下狠狠地瞪着自己。于是,她赶紧噤了声。
待林慕重新转头看向月婉,常秋娥才松了口气。
林慕知道有常秋娥在根本什么都问不出来,索性便没再追问。但月婉脸上的血痕和那狼狈的模样还是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伤口可还疼?”
林慕伸手抚上月婉的小脸,拇指在她脸颊处轻轻抚过。
“不疼了,夫君。”
月婉苍白的小脸因羞赧染上了点点红霞。
“那,早些回去可好,家里有上好的金疮药,是我先前用过的。”
“是。”
月婉点点头,主动站到林慕身侧,轻轻握住了他藏在袖口里的右手。
指腹下凸凹不平,月婉像在马车上一样,轻轻为林慕按揉着。
这次,林慕终于没有再拒绝她。
站在一旁的顾顺义和常秋娥一听林慕要走,双双眉头一皱,面面相觑。
归宁日在娘家吃了午饭再走是祖上传下来的老规矩,林慕板凳都没暖热就要走,明摆着是说顾家招待不周啊,这要传出去实在是丢了老脸了。
常秋娥心急嘴快道:“月婉的伤已敷了药了,吃个午饭再走,不耽搁的。”
“是啊,贤婿,毕竟今日是月婉归宁,让她也在娘家多待些时辰嘛。”顾顺义跟着劝阻道。
林慕不接话,直接将问题抛给了月婉:“你的意思呢?”
月婉垂下眼,想都没想低声道:“早些回去吧,我也乏了。改日再来与爹爹和大娘说话。”
话说到这份上,顾顺义和常秋娥也没法子再留人了,只好任由林慕带着顾月婉离开。
看着他们的马车渐渐远去,顾顺义两眼一瞪,对着旁边的常秋娥质问道:“月婉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常秋娥压根没想到顾顺义会突然问这事儿,愣怔了片刻,才犟着脖子回答道:“我说过了,树枝划的,不然你以为是怎么弄的?”
顾顺义嘴笨,说不过常秋娥,气得一甩袖子转身回了宅子。
常秋娥心里也气,但到底是自己女儿有错在先,她也只能把火气往肚子里咽。
……
这厢,林慕和月婉二人坐在马车里,却一个在东南角,一个在西北角,隔着整整一个轿厢的距离。
月婉本想挪挪位置坐在林慕身侧的,可一看林慕正斜靠着闭目养神,一脸“莫要靠近”的模样,她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路途颠簸了一阵儿,月婉有些昏昏欲睡。林慕却突然开口道:“你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月婉本也打算跟他说说这事,可一直没找到开口的机会,现下他既然又主动问起,自己当然如实告知。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林慕没好气地补了一句:“你别跟我扯什么树枝赏花的幌子。”
原来是怕她骗他。思及此,月婉忍不住莞尔一笑。
“你笑什么?”
林慕话音里明显带了烦闷。眼前这小女人,看起来虽和前世一模一样,但行事作风实在大相径庭,他看着她简直像隔着云山雾海,一点儿也看不真切。
月婉不想让林慕动怒,便收起了笑容。
她缓声答道:“夫君,月婉本也是打算实话实说的。方才在顾家月婉不便当面驳了大娘的面子,才一直没有开口。”
听到月婉这么说,林慕脸色稍霁。
可当他细细听完月婉诉说的前因后果之后,浓眉便再次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既是如此,你打算怎么办?”
林慕故意问月婉,想看看她是不是准备忍气吞声。
只听月婉低眉顺目地柔声道:“不妨事的,以后少与长姐见面便是了。”
纵然一向修养良好,林慕还是觉得自己都要冒出火来了,看来他这个小妻子天生是个受气的命。也不知道她上一世对自己的狠厉劲儿去哪儿了!
“若是你的脸落了疤呢?你不怕我嫌你?”
月婉不知林慕是在激她,反觉得被林慕戳中了心事,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她偷偷抬头,眼神里期期艾艾的,小嘴怯懦地问了句:“夫君,你真的……会嫌弃月婉吗?”
林慕直接被她那副小模样气笑了,“若我说会呢?”
话音刚落,就见月婉双眼蓄满了热泪。
怎么又将她惹哭了,林慕忍不住低咒了一句。这女人,怎地如此善变,刚才还文静低沉、大度自若,怎么瞬间就委屈巴巴、泫然欲泣,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
其实不只是林慕搞不懂,连月婉自己都快要弄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世,她不论是面对顾府的人还是林家的人,都能做到冷静自持,不为所动。可一旦面对林慕,心就像被牵着走一样,林慕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将她弄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这种高低起伏、患得患失的心情,这几日已将她折磨得寝食难安。
现在,一想到林慕可能会因为脸上落疤而嫌弃她,她心口的哽咽便怎么也控制不住,那种难以言说的担忧直接化作了滚滚热泪从眼中倾泻而出。
林慕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道:“罢了罢了,坐过来吧。”
月婉先是楞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便马上提着裙子小步走了过去。
刚走到林慕身边还没坐下,就听见马匹一声嘶鸣,紧接着马车便突然停住了。
月婉没站稳,直接跌进了林慕怀里。
几乎在同一时刻,吴卫的声音在车窗外响起:“少爷,有急事。”
“何事?”林慕沉声问道。
“这……”吴卫犹豫,“少爷,请您出来一下。”
林慕看了眼怀中惊魂甫定的月婉,将她抱坐在旁侧之后,微微整理了衣衫便下了车。
月婉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说了什么,只听到似乎隐隐有女人的哭声。
片刻之后,轿厢的帘子被林慕掀开。
“吴卫先护你回去,我有急事需处理。”
说完,他便放下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车缓缓移动,月婉坐在那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地林慕如此着急?
她记得上一世是自己在归宁路上偷跑了,结果天降暴雨,浑身湿透之际遇到了秦庆朝。秦庆朝虚情假意地安抚了她之后,将她送回林家。由此两人才开始了一段孽缘。
这一世与上一世完全不同,如此看来上一世的记忆已经毫无价值。
正犹豫着,天上突然一声炸雷,惊得月婉心里咯噔一下。
“少夫人,打雷了,外面乌云密布,想来是要下暴雨了。”吴卫焦急地说,“咱们得快些回去,您坐稳些,我让马夫快马加鞭!”
闻言,月婉赶紧牢牢抓住轿厢内的扶手,“好,辛苦你了,吴卫。”
外面雷声不断,时不时还劈过几道闪电,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暴雨便落了下来。
上一世也是这个时辰下的雨,林慕为了出来找自己,淋了大雨当晚便发起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