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祁苏,你干嘛在被子里偷偷藏石块啊?”
“……”祁苏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起身下床,直直走至屏风后头开始换衣。
楚娆的意识一点点回拢,她虽还是个小姑娘,但嫁人前也是有姆妈叮嘱的,再看看祁苏神情,她仿佛想通了什么。
这种事模模糊糊地,好歹也有个大概,不就是男子与女子不同的地方么。
楚娆的性子是一赖到底的,于是她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道:“我,我睡着了,又不是故意的,你凶什么,再说我不是松手了么。”
“你又不亏”
‘嘭’——一声关门巨响。
楚娆见人走了,气焰一下子都松懈下来,方才还豪言壮语,现在软成了一摊泥。
惨了惨了,她方才到底在口不择言些什么,祁苏一定以为她是故意占他的便宜,怎么办,怎么办,他会不会以为她是很随意的女子房内,楚娆在床上卷着被子翻来覆去,时不时地躲在被子懊恼地捶上几下。
而与此同时的门外,祁苏也并未远走,而是背对着靠站在门口,胸口起伏不定,脸上红的,俨然成了另一只熟柿子四九和紫烟在客栈楼下,等了许久。
“紫烟姐姐,你说公子今日起的怎么这样晚,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咱们要不要上楼去看看,公子从来没那么不守时的。”
紫烟捂嘴笑笑,“晚就晚呗,公子和夫人都说了不必上去服侍,我们等在这就好,你贸然上去,小心公子责罚。”
等到祁苏和楚娆下楼,一行人重新上马车赶路,已是午后。这次他们是直奔丰州的主府,从主府再往郴州就近了,只消半日。
马车里,两人心照不宣地再未提起早上的事。
“祁苏,我们去丰州的主府之后,你可不可以带着我一道去拜祭你爹娘。”
楚娆有此一问,还是接着昨晚睡前的话头,她后来睡着了,也就没听到祁苏说的那句‘见过。’
“好。”
得了祁苏的同意,楚娆放下心来,她随手撩开车帘,马车驶过,随处可见从边城逃出来的流民。
“他们为何没有人安置?”她还以为这些无家可归的人,都和分至扬州焦扬县的人一样,是有安排的,可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
祁苏淡淡开口:“送去扬州的,皆是筛选出身世清白之人,这些,是被朝廷舍弃的,所以只能四处乞讨。”
楚娆放下绉纱,轻叹了口气。
扬州的城门口卡的严厉,是以楚娆之前上街未曾看到如此景象,也或许,是这几个月来情势告急所致,总之,世道是不那么太平了。
她前世整日呆在院子里,对这些事一无所知,这一世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变数,蓦地,楚娆有些胆怯。
“祁苏,等回扬州了,我想去看看我爹娘。”
大概是楚娆的情绪有些低落,祁苏不自觉地放缓了语气,“好,我陪你。”
第61章
丰州的主府有个别称, 叫作晋城,这还是当今天子亲自赐的府名。
说起来, 是和明殷朝最大的商会——晋江商会有关。
晋江商会发迹于三十多年前,当初的古邗运河初通,两岸总有些商贩想沿河做些小生意,但苦于地痞流氓滋事不绝,朝廷也无暇顾忌,众人商议之下便成立了最初的的商会帮派。但彼时河道只作漕运, 平民不得擅用,所以商会也只是名头喊得大,其实不过是初具规模。
直到近十几年, 朝廷准了水运民道之用,商会才得以借势, 一飞冲天,如今的会众已达十数万之多, 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富可敌国自不消说,朝廷大半的赋税皆是出自于此商会, 尤其它主行的是与邻国的海贸,近乎于各国使臣的存在, 难以禁绝的同时朝廷还得小心安抚,以免与别国互通有无。
于是,朝廷不仅赐了象征皇亲国戚身份的金令,更是赠与丰州主府晋城之名,因为, 丰州郴州一带正是商会当年的起源之地。
此时,楚娆坐在马车上一边听着前面车夫与四九大谈这晋城的由来,一边撩窗看去,街上大半的铺子,竟然果真能看到写着‘晋’字样的铺旗。
除此之外,她满以为此处只会比先前落脚的榕城好那么一点,没想到这里虽不及广陵城地段优越,但依旧是富庶繁华。
沿街的鱼市,茶馆,店肆林立,热闹非凡,更因临近港口,还能看到好些高鼻深母异族人。
他们华彩异服,和本城的百姓相处起来却颇为融洽,显然大家都已习惯了这些外族人的存在。
楚娆看的新奇,滋滋有味地趴在窗弦上,直到不得不下马车了,才不舍得地收回视线。
“祁苏,他们说的话,你听得懂么。”楚娆跟在祁苏身后像是个小尾巴,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些一晃而过的谈话,兴致勃勃地问道。
“嗯。”
楚娆拉上祁苏的衣角,“那么厉害啊,我也想学!”
祁苏停步,感受到袖口的牵扯,回过头,“你学的太晚,很难学会。”
“……”
祁苏说的是实话,但楚娆还是带着几分被看扁了的怏怏不乐,垂头跟着他走进了城中一家酒楼的雅间。
雅间里早已坐下了一个老者,楚娆也认识,正是宅里的大夫屈木平。
“让屈老久等。”祁苏颔首示意。
“知道,还来的那么晚。”屈木平嘴上这么说,他也就是才刚到,郴州比广陵城离云州近得多,他其实更为方便。
祁苏了解屈木平的性子,没再多言。
“屈神医好!”楚娆见祁苏吃了一回瘪,心中高兴,谁让他‘瞧不起’她的,连带着她看向屈木平,笑容都更灿烂了几分。
屈木平被小丫头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震的嘴角扯了扯,清了清嗓子,“神医不敢当,普通大夫而已。”
“怎么会,紫烟都知道,屈神医救人最厉害了,广陵城都找不到更好的。”
屈木平也算是见过楚娆几次,虽说她是烦的很,但夸起人也丝毫不嘴软,这一点他颇为欣赏。
楚娆见屈大夫心情不错,伸手一把抓过祁苏的手,送往他身前,“趁着您有空,您再给祁苏看看,他最近咳的少了,是不是快好了呀?”
原来夸他就是为了这茬,屈木平吹了把胡子,瞪了楚娆一眼,“不消你说,我也会给他切脉,过来坐下!”
楚娆站在祁苏身后,探着脑袋看着他将手探在祁苏的手腕上,隔了半响,屈木平才睁开眼,反而是对着楚娆道:“你先出去。”
“我?”楚娆指了指自己,“我为什么要出去。”
“病人病情乃私隐,你想知道,自己问他,反正我不能当着你的面说。”屈木平眉头一挑,脸色黑黢黢,凶巴巴地也看不出情绪,楚娆不敢赖着不走,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往门外走去。
屈木平瞟了眼合上了的木门,收回眼神看向祁苏,“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祁苏你是怎么回事。”
祁苏收回手,“屈老是何意思?”
屈木平扶了把胡须,“我不是说过,要你节制房事么,幸好现在余毒不多,在你体内流窜也不至于太过伤身。”
祁苏闻言,脸色几变,半响吐出了三个字,“我没有。”
屈木平不怎么相信地又切诊了一次,沉吟了半响,“哦,那看来你这是,憋的。”
“……”
“你的毒已经清了大半,做此事没什么影响,放心大胆的去吧,一直憋着反而不好。”屈木平说话向来如此,他也不觉得难堪,二十多岁虎狼之年,有点这种心思没什么大不了的,忍着不是伤身吗。
“屈老,我对此事并不——”
在意两字还未说完,屈木平就不耐烦地打断道:“你骗我个老头子干啥,我把脉还把不出吗?”
祁苏脸色发青,话梗在喉咙口,半天没说出来,最近和楚娆呆在一起过久,是时常有些发热,但那怎么会是,这种心思。
屈木平知道祁苏的脾性,估计这个傻小子还没想明白,可他都说了这么直白了,祁苏再听不懂,他也没办法啊。
楚娆一直等在门外的走道上,听不见里面说的什么,原以为不过说个病情,应该就是等个小会儿,哪知道过了半柱香,屈木平才从里面慢悠悠走出来。
她心下一急,难道是病情有变才说的那么久,借着门开阖的瞬息,她看了眼坐在里头的祁苏,神色果然有异!
她忙跟上走下楼的屈木平,喊了一声,“屈神医,您慢点走。”
“干啥,诊脉诊完了,我要回云州老家,还呆着干嘛。”屈木平一看楚娆,就知道她的烦人劲又上来了,连忙挥手道:“你别烦我,快回去找祁苏去,他都快憋死了。”
“啊?”被毒给憋死,这毒得有多厉害。
楚娆听不太懂,认真地拉着屈木平道:“我知道祁苏是中了毒,但他最近晚上都不怎么咳了,屈神医,你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如何,难道有变化?”
不是她想烦着屈木平,而是祁苏向来话少,她问十句,祁苏能回一句就不错了,哪能指望他。
屈木平看了楚娆一眼,他的确是不想理她,但想想祁苏的脾气,突然就起了玩心,“女娃子,你想不想让祁苏早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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