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祁苏不期然看到了一眼,移开视线,借着咳嗽不着痕迹地向后微退。
原本楚娆就是心急满怀地问出口,此时偏得不到答复,再看祁苏似是无力地向后栽倒,虽说最后稳住了身形,但楚娆眼下是更着急了,这,难道咳的连话都说不了了?
莫提休书还未拿到,就说这次祁苏是陪她来的西间,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她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祁苏,你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我扶着你回去?”
楚娆身量不矮,但在祁苏面前还是略显娇小,此时她伸手想扶住他,便几乎整个人都贴上了祁苏,胸脯不知觉在他的胸膛蹭到了两下,焦急之下也未知觉。
祁苏一晚上人前素来无波的眸色,在突然感受到柔软的压触时,终于闪过一丝异样。他动静颇大地向后退一步,倏地拉开二人距离。
“咳——既然好了就走吧。”
那俊颜上眉头轻皱,声音沙哑冷淡至极,说罢更是头也不回转身就往前,明摆着就是嫌弃她离得近了。
前后的突然转变不过几息之间,楚娆的满腔急切关心,落了个淡漠的背影,就好似是一盆冰水不经意之间临头浇下。
楚娆跺了下脚,气的暗自嘟囔,“祁苏!”
夜深十分,周遭无人,蛙鸣鸟叫都显得阴恻恻的,楚娆左右小心地跟着祁苏的步子,他是个病秧子不假,但好歹是个男人,这夜路叫她一个人走,真有些胆怯。
现在只期望着快点回喜房,折腾了这一晚上,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祁苏走不走的,都随便他了,反正他正眼都懒得瞧她。
二人路上无言,眼看着快出后院大门,远处突然亮起一只油纸皮的烛灯笼,影影绰绰的看不大清,只有个人形。
“是谁!”提着烛灯笼的显然是祁家二房的下人,灯笼火光甚微,那人听得脚步声,却看不清隔得稍远的祁苏,便开声询问。
“是我,祁苏。”
“噢,是公子啊?”
家仆得了回应却是突然有些不信,一来祁苏不怎么说话,他辨不出声音,二来,公子晚上可从不出门,尤其今日还是大喜日子,不在洞房花烛,来这后院干什么。
拿着主家的钱怎么能不尽心办事,若是有歹人冒充公子,那该怎么办,是以巡夜的家仆壮着胆子上前道:“公子,得罪了,小的还是得过来查看。”
说罢,那家仆撑着灯笼,继续小心翼翼地朝向此地,反正只要看清是公子的脸就行了。
祁苏对此没什么反应,至于楚娆,祁苏都在身侧,她有什么可怕的。
然而及后一息,楚娆猛的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有些清凉的胸脯,她差点忘了,她还穿着剪裁‘奇特’的嫁衣呢!
祁苏是她的夫婿,出来的急看也就看了,尤其他还是个冷情冷性的人,楚娆觉得她胸前几两在他眼里怕是和猪肉没什么差别。
可如何能让其他男子瞧见?那可不得丢死人!
怎么办,路就一条,旁边遮挡的大树都没一棵,她能往哪躲。
脚步声越来越近,楚娆眉头紧锁,双手已经提前环上了胸前,但这般一来,姿势实在是难堪。反观一旁的祁苏,倒是兀自摺了摺袖口,风轻云淡的模样。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楚娆脑中灵光一闪,她看向身侧男子,脸上扯起一抹尴尬无比的笑容,“祁苏,你就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第7章
楚娆说完,也来不及等回应,撑开藕似的双臂就抱上了毫无准备的祁苏。
她胸口的衣饰料峭单薄,软绵绵的抵在祁苏身前,比之刚才无意的碰触要明显的多,发梢淡淡的花香味亦是若有似无,在祁苏的眉心和薄唇之间乱窜,扰的他神色愈冷。
“你干甚么。”
淡淡的声音传来,貌似波澜不惊的语气,但楚娆能听出其中暗杂着的隐忍情绪。
祁苏看来是不怎么高兴,不对,他该是很不高兴才是。
可即使如此,楚娆还是只能厚着脸皮鼓着腮帮子,不为所动地贴在他的胸前。
一想起他此时定然比冰块还要冻上几分的脸,她心里就打颤,可她能怎么办,同一个人面前丢几次脸,和在不同的人面前失态,她当然是选前者的呀,更可况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婿呢。
看着眼下的女子一声不吭,狗皮膏药般埋头贴着他,手环着他的腰,甚至比方才还要抓的更紧一些,祁苏拢起眉头,伸手搭住她单薄的肩头,不留情面地向外扳开。
“啊!”
楚娆被他不知轻重的手一捏,肩膀传来浓浓痛楚让她惊呼了一声,明明是个病秧子,没病的时候也该虚弱一点才对,怎的这么有劲。
楚娆忍着痛也想再贴回去,但男女的气力毕竟有别,被祁苏的手执锢着右半边肩头,她想使力都使不上,只能不甘心地被推离开一半,两人中间露出了一条可见的空隙。
“放开。”
“祁苏,求求你了,就一会儿,”少女特有的娇柔尾音拖着绕了一个弯,“我现在不方便。”
楚娆在家也是娇滴滴的大小姐,肩头现在还被捏的生疼,那半委屈半央求的神情,可怜兮兮的,像极了祁苏儿时,爹娘送给他的小猫崽。
而趁着被他支起的两人之间的空档,和居高临下之势,祁苏总算是回过神,她这么折腾到底要干什么。
便是在祁苏这短暂的愣神之间,楚娆揪着这机会,啪嗒,又贴了回去,满以为祁苏会继续推开她,楚娆已经做好准备将他锁的紧紧的,可是抱着的人却突然失了动静。
巡夜的仆从正是在这时候满脑子狐疑地提灯到了近处,向上晃了晃纸灯笼,才看清了公子的脸,还有他怀里的夫人?
【啊!】
【求求你了,祁苏现在不方便】
这是仆从还未看清时,隐约听到的只字片语,当时还不明白,此时他当真是恍然大悟,这月黑风高的后院,公子平日看着冷清,关键时候还是别出心裁啊。
“才看清公子,是奴才唐突了。”仆从满脸笑意,屈身作了揖。
“嗯,西间没有火烛,咳——你也不必巡了。”
祁苏执起袖子咳了一声,那喜袍袖子长而垂缎,这一伸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便将楚娆周身掩住,最后连个身段都瞧不见了。
“是,公子,那奴才告退,更深露重,还请公子和夫人注意,注意身子。”
仆从言语带笑,提着旧纸灯,跟遇了辛密似的,高高兴兴的往回走,反正等会儿告诉门房的老李,他肯定是不信的哟。
“抱够了么。”
祁苏的声音原本是清越的,因为咳嗽又带一点细微沙哑,奇异的很好听,他说话时,喉咙间淡淡的震感,顺着胸膛往下,摩挲在楚娆的耳畔酥酥痒痒。
“哦,谢谢。”楚娆向后退了一步,低头道。
谢还是要谢的,当然是谢他虽然不情愿,但最后不知怎的发了善心,妥协着被她强抱成功。
祁苏扯平胸前被她压出的褶皱,瞥了她一眼,不发一言,旋即转身,耳尖的一点粉红隐匿在夜色中,一眨眼消失不见。
楚娆在后头,边跟着走边心中默念,若不是事出突然,她也不想抱着块冰呢。不过,楚娆抬起袖口闻了闻,他身上的龙涎香气,带着甜酸味,还真是好闻。
遇到巡夜人的时候,离喜房所在的四进院已是不远,深更半夜的,之后也再没碰到过其他人,到了四进院,楚娆是彻底不担心了,因为前世祁苏就有个习惯,那就是他所呆之处,不许无关的人在场。要不然,去一趟西间,哪还用祁苏带着,连她的云珠都被暂时赶到了西廊凑活一晚。
进了喜房,楚娆松了口气,在墙柜里随意寻了条披肩,颇为自然地盖住春光乍泄的胸脯,今晚,她觉得自己在祁苏面前,应该是没什么可再丢脸的了。
这样也好,他应该很讨厌她,后头求休书来的更为稳妥,楚娆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今晚可以说算是她成功的一大助力,如此一想,她心里果然好受多了。
“咳——咳——”
楚娆站在檀木柜旁,看着扶着窗棂的祁苏,他的咳症比出门前重了许多,看来是在西边吹了风。
关切的话刚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不说了,反正他也不稀罕。
楚娆脚步拐了个弯,重回到了床边,经过了这一整日,这急事儿一件接着一件的,跟过了三天似的,着实让人困倦的很。
楚娆微微探出头,看了看此时站在窗边的祁苏,按这朝向,看的是院里的水漏,心思当然不在她这处。
她回身,褪开了喜服的腰素和腹带,一并放至床边的懒几上。没了沉重的红色缎袍,身上内里的衣衫便轻薄了许多,丝质的罩裙下,纤腰款款,白色的裹衣朦胧可见,罗袜与裙角的相衔处,凝脂般的肌肤腻如白雪。
楚娆垂头揽过长发,恰看见肩头前后两处淡淡淤青,想起方才在后院门口的事情来,说也奇怪,祁苏明明身体孱弱,但有的时候又好像不是,力气还挺大的。
楚娆无端红了脸。
恍然感觉肩侧似有视线,楚娆回头看了眼,祁苏依旧望着水漏不动,神色淡漠,也是,他那种冷性子,怎么会多看自己一眼,看来自己是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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