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过一个月,房间的摆设与楚娆出嫁时自然是没什么两样,甚至连绣桌上绣了一半的帕巾都还撑在那。
屋外天大地大,楚娆走了一路没觉得如何,真到了房内,烛火暖乎乎的,男女孤身相处同室,还是夫妻,这关系顿时就让人有些不自觉地燥闷。
楚娆百无聊赖地用手拨弄着绣桌角上的布片,一回头,看到祁苏正盯着她窗边的木质书架。
她不用问,都知道他在找什么,“祁苏,我这没棋谱的。”
祁苏掠过来了一眼,“我知道”。
楚娆看着祁苏抬手,修长的食指勾出了一本《京本通俗风志》,走到桌边兀自坐下,然后便默默翻看起来。
楚娆盯了他一会儿也没见他抬头,试探地开口,“那我就先睡了?”
“嗯。”
“你要睡里侧还是外侧?”
“外侧。”
这生疏的一问一答循规蹈矩地不像是夫妻,反倒像是同窗多日的室友。
楚娆也懒得矫情,成婚那日她穿的比现在还薄,祁苏连看都不带看一眼,是以她麻利地推掉了最外的一层披风,裹着中衣钻到了床的里侧。
床榻上备了有两条薄被,她自己盖上一条,另一条则往外侧叠好推了推。
说来也奇怪,楚娆侧躺在锦枕上,心里竟然还有一点期待,不知道现在这样与跟云珠睡一起有什么不同呢,男子和女子应该是不一样的吧,至少她冷的话还能抱着云珠,祁苏就抱不得了。
呸呸呸,想什么呢,楚娆骂了自己一声,旋即将脸埋进了被窝,只露出一双圆咕噜的杏仁眼,看着坐在桌边看书的男子。
他靠着窗壁,眼睑低垂,视线全然落在手中的书册上,因是刚沐浴完,祁苏身上的着料也不厚重,只一件靓蓝色的绫锻外袍,夹裹着一件白色里衣。
楚娆不得不承认,祁苏的容貌生的极好,这般侧面望去,他的睫毛细密,鼻梁英挺,下颚线更是弧度分明的没进了素色领褖,每每翻页时,她还能看到祁苏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和玉色的指腹。
也不知她偷偷看了多久,楚娆见祁苏起身掸了掸袍摆,她心一紧,急急忙忙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外侧。
不过几息之后,眼前暗了下来,楚娆竖着耳朵,听着渐渐走近的脚步声,然后上了木踏,再然后是楚娆的心跳的飞快,身旁的男子动作很轻,甚至连两条被子都挨不到一起,她能感受到祁苏仰躺了下来,他绵长而轻的鼻息,就在她的耳边。
还有近在咫尺的龙涎香气,萦绕在她的鼻息里挥都挥不开。
一个男子,怎么能比她还香,楚娆是彻底睡不着了。
“祁苏,你,你挤不挤?”楚娆一紧张就想开口说话,没想到祁苏竟然回她了。
“不挤。”
“哦,我也不挤,而且云珠说我睡相极好的。”
“对了祁苏,你为什么才一个月就带我回门啊?”大概是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楚娆说话有些不似在祁宅拘束,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不等祁苏回答,楚娆自顾自道:“啊,我知道了,你是怕六月太热吧,你不能受暑气。”
“嗯。”
“那五月呢,我们能不能再回来一次,那时候天也还没热呢。”
楚娆是随口说说的,哪怕是在富庶的扬州,嫁出去的女子便如泼出去的水,除了回门日能回家一趟,其余时候,没有夫君相陪,女子一人回来,怕是第二日,谣言就能传遍整个广陵城。
可又有哪个男子愿意时不时地陪夫人回去呢,那还不是被人笑作畏妻。
所以,楚娆当然是信口说的,甚至都不期待祁苏能回应。
“好。”
楚娆蓦地转了个身朝向祁苏,她是听错了么,“你没骗我?”
黑暗阴影中的侧颜,俊美男子的薄唇开阖了一个清浅的弧度,“我为何要骗你。”
楚娆错愕的神情逐渐转为惊喜,方才还存着的同住一床的窘迫一下子驱散一空,休书都不知道何时拿得到,能多回来看看爹娘,她当然高兴了。
楚娆兴冲冲地侧过身,生怕祁苏忘了似的硌着被子摇着他的手臂,“真的么,要是这样,就算每次都跟你睡一张床我都愿意的!你要记得的呀。”
夜色漫漫,子时一过,外面偶有些鸦鸣声,床上的女子得到回答之后早已喜滋滋地沉沉睡去。
她的手和腿都跟八爪鱼似地挂在身侧男子的身上,自己的被子不知道掀到了哪里,越是怕冷就越往祁苏的被筒里钻,直到听到了什么声响,她才无意识地松开手,缩回手脚往里侧退了退。
“咳——”祁苏尽量压低了声音,唇边还是溢出了轻咳。
他看了眼躺在身侧,因响动不自觉蹙起眉心的女子,不过片刻,已经披上了外衣,无声无息地走出了门口。
如水的月色下,门前石阶上站着一个人,他的身影挺得笔直,凉风穿过他单薄的衣料,咳嗽声在这寂静之下尤为明显。
“初夏的夜,真是凉啊。”
第29章
楚娆早晨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
她迷蒙着眼看了看身上,被子掖至脖颈,盖的好好的,可是她怎么就觉着冷飕飕的呢。
循着感受往右侧看去,却是吓了她一大跳。
祁苏仰躺在她身侧,脸上苍白没有生气,额髻发角都是冷汗,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无,衾被褪到了床下,露出的衣衫被汗水沾湿,看起来冷冷冰冰,不用伸手触碰,都能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凉意。
比她见过的他以往生病的模样都有过之无不及。
“祁苏,”楚娆试探地推了推,“你怎么了?”
阖着眼的男子像是没听见一般,楚娆等了许久,耳朵凑上前才听出些低弱的嗡嗡声,可是听不清他是想说什么。
楚娆用手探了探祁苏的额前,一点都不烫,不似风寒风热的症状,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不得再拖延,楚娆囫囵穿上中衣,裹上一件稍厚一点披氅,拢上领口便急急忙忙地出门找人,恰好碰到云珠在院落洒扫。
“云珠,四九人呢?”
“好像是在膳房等着姑爷醒了热米汤呢,他方才还问姑爷醒了没,奴婢回他说没有。”云珠看向楚娆没来得及梳起的头发,“小姐,奴婢伺候你去梳洗——”
楚娆打断道:“云珠,你快去跟爹娘说让他们找个靠得住的相熟的郎中来,我去找四九,祁苏他病晕过去了!快!”
“啊,奴婢这就去。”云珠一听也急了,连忙往老爷夫人的房间赶。
楚娆急匆匆地去往膳房,带着四九一路上边说边走,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四九的情态与往日有些不同。
待走至门口,四九只望了一眼,眉头立时锁的不如年龄的深沉,“怎么会,明明公子这个月要月末才”
“月末才什么?”
楚娆拉着四九进门,指着床上的祁苏,“你告诉我他到底得的什么病,昨天都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这般样子了?!”
“夫人,小的也说不清,总之,总之小的得赶紧带公子回家!”四九说完便沉着脸要出去安排。
“四九,我已经叫云珠去请郎中了,现在回祁家,哪有郎中来的快啊!”
“不是,别的郎中没用,只有咱们宅里的屈大夫才行!”
“那让屈大夫骑马过来呀,总比让祁苏颠簸来的好啊。”楚娆也有些急了,她不是不担心祁苏,只是四九的态度透露着奇怪,这祁苏这病弱的身体哪里还颠的起呢。
四九边说边往门口走,“夫人,您不知道的——总之您快些准备,等公子好了,一定会带您再回来的。这次咱们就先回去一趟。”
楚娆想到了什么,拉住四九的袖子,语调带颤,“四九,你实话告诉我,祁苏这次,是不是和平日的生病不同?”更严重,甚至四九咬了咬牙,“是,所以夫人,您别再问了!”
说罢,四九头也不回地快跑着奔出门口。
楚娆像是突然失了力气,她扶着绣桌的木角,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那个人的生气少的可怜。
就好像,要死了一样。
明明昨日还高高兴兴地回来,她说要带他去看桑果子,她还给他夹菜,她还怕他看到她偷看他。
她甚至在听到他愿意再带她回来时,存着一丝侥幸,或许这一世有些事会改变,或许祁苏能一直活着,或许,她也不是非得想办法拿到那封休书的。
可是现在她不敢想了。
四九的神色让她明白,祁苏一定不是简单的身体孱弱,前世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她也不知道祁苏熬不熬得过。
万一这次,祁苏醒不来呢,她还要跟着他回祁宅么?
四九的动作很快,楚家老爷夫人还没来得及将郎中请回来,他已经把回去的马车安排妥当,该垫的软垫软枕,温水布帕,他毕竟伺候惯的,能备的都备下了。
喊了楚家的几个家丁,四九领着人一并赶到了卧房。
“你们用被子垫着手,把公子抬上门口的那架马车。”四九眼睛不住来回察看,“你这里轻一点,还有你,小心点,别磕碰到我家公子!”
七手八脚地,一路挥着汗才将祁苏好不容易抬进了马车,四九根本来不及顾及一旁跟着走的楚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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