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美凤一听心里就害怕:“别……”
方慧兰赶紧走上前去拉着刘美凤道:“你别怕,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姑,告哪门子的忤逆不孝,你们如今都是皇亲国戚了,她一个吏胥的填房,谁搭理她。”
刘美凤这才放下心来,握着方慧兰的手不住点头。
“我们这些亲戚都在呢,自然不能让有些人倚老卖老,欺负了珠儿去。
顾秋娘本就心虚,自己的虚张声势一下子就被戳穿了纸皮,只好不甘心地往两边的椅子上一坐。
顾明珠歇了口气,慢慢坐下来,刚刚吼的那嗓子,让她头有点晕,她缓了缓猜道:“春杏,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春杏抬起头,犹犹豫豫地扫了右边看好戏的李桂花和方慧兰一眼,又惶恐地低下头。
她抬起头的一瞬间,顾明珠心头狠狠一跳,只见她右腮上,赫然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位置虽然与姐姐顾明月的不完全一致,但乍一眼看去,却能让人霎那间联想起来。
方慧兰善解人意地站起来道:“春杏你别怕,我这侄女虽然年纪小,却也是能给你做主的,不要怕,说吧。”
李桂花也跟着道:“就是,怕啥啊,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她是谁,这屋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春杏这才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指向了顾秋娘:“是,是张家表少爷……”
“你胡说!”顾秋娘站起怒道,“你们别听这丫头含血喷人,我家宝奇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找不到,会看上你这个黄毛丫头?”
春杏哭着道:“两个月前家里摆酒庆祝老爷受封爵位,姑太太找表少爷有事,便吩咐奴婢去寻表少爷,结果表少爷喝醉了酒,奴婢进去后,他……他就……”
顾明珠点点头,心想她那不学无术的张家表弟还真是,进了京后别的没学会,小小年纪吃喝玩乐的那套纨绔习性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这种禽兽行为还真是他的手笔。
“胡说八道,你根本就是自己不干不净,不知道和外面哪个野男人怀了野种,想栽赃到我儿子头上,想得美,做梦!”
顾明珠没理她姑姑的胡言乱语,只是问道:“你可有证据,或者那日可有人看到能为你作证?”
春杏点点头:“第二天早上奴婢从表少爷房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了跟着表少爷的小厮有财,还有这个——”
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玉吊坠,顾明珠眯眼看去,果然是她表弟从小戴到大的小葫芦玉坠。
“那天晚上奴婢不从,表少爷便扯下了这个玉坠给我,还说……还说一定会给我个名分,可是奴婢等啊等,一直都没等到音讯,后来同房的香兰姐姐发现奴婢的月事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奴婢这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顾明珠长叹了口气,人证物证俱在,再看看她姑姑灰白的脸色,说不定早就知道了此事,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作孽,地上哭诉的这个小姑娘才十四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因为这些万恶的纨绔子弟,身不由己地当了母亲。
顾明珠让平常心把春杏扶起来坐好:“春杏,你可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以后?”春杏瞪着圆圆的眼睛,不明白顾明珠在说什么。
“你不是让我给你做主吗,你想我怎么给你做主?”
“奴婢,奴婢……”
“没关系,你直接说,能满足你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奴婢想要一个名分。”
第7章 第 7 章
07
顾明珠长叹一口气。
也是,对于古代女子,尤其是她们这些卖身为奴的丫鬟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归宿了,被主人家收了房,身不由己,也就只能指望一个名分了。
“行,我做主……”
“做梦!”顾秋娘像个茶壶一样叉着腰,指着春杏就骂,“我儿子是要娶豪门贵女的,你这个小蹄子也想进我家门,我呸!”
顾明珠真是忍无可忍了,谁给她的底气让她觉得自己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能娶豪门贵女?
“姑姑,既然你不愿意私了,那就报官吧,表弟强迫良家女子,按照我朝律例……”
“哪来的良家女子,她就是个丫头,打死她就是一句话的事,官府也不管。”
顾明珠咬牙,她真的没想到,一朝鸡犬升天,她这些原本同为底层的亲戚们就开始自觉是人上人,能随便打杀人了。
看来家族精神文明建设迫在眉睫,必须比经济发展规划提前上马。
顾明珠冷笑一声:“平常心,去把爹爹找回来,孔嬷嬷,麻烦你去二门上找几个小厮,把张家少爷绑了,送到官府里去,哦,对了,锦鲤,给张太太找点御寒的衣物,回头她上衙门听审,可别冻坏了。”
顾明珠心想,我怕谁!我谁都不怕!
这里是顾家,她姐姐是太子妃,她爹她娘从来对她就是千依百顺,言听计从,满屋子的丫鬟婆子的身契都在她手里攥着。
道理说不通的时候就别废话了,直接以势压人。
名声怕什么,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顶撞一个嫁出去的姑姑无非就是名声不好听,影响她以后说亲,正好她也不想嫁人,在家招婿正好。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全京城谁不知道她们家是什么出身,能有什么世家名声,出点家宅不宁的小乱子不打紧。
要是再放纵这些亲戚胡作非为,就会被她们拿捏住,以后真惹出什么大乱子来,后悔都来不及。
顾明珠一声令下,丫鬟婆子们立刻都行动起来,一时间厅堂乱糟糟的,顾秋娘大喊:“都回来,不许去,你们都反了不成,回来!”
无奈没人理她,她只能扑在刘美凤膝盖上哭道:“嫂子,你管管你女儿啊,她这个样子,连姑姑的话都不听了,可怎么得了,这么点小事要喊打喊杀的,那可是她嫡亲的表弟啊,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谁家还敢要她啊,啊,还有,宝奇真进了衙门,丢的也是顾家的人啊。”
刘美凤早在听到报官时就觉得不好,但是犹犹豫豫间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这下听顾秋娘说会影响女儿说亲,这才着急了起来:“珠儿,这,这不太好吧。”
李桂花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能踩顾秋娘两脚,她是从来不脚软的,见刘美凤这样,怕让顾秋娘得了好,当下跳起来就道:“我才是珠儿的嫡亲长辈,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姑在这充什么长辈,你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打秋风的,在我们乡下,这种亲戚丢出去都没人说什么,丢人也是你们张家的事。”
这倒是,当初她跟着娘上门借粮,她大伯母就是“唰”一下把门一关,差点压坏了她这仿佛韩国进口的小鼻梁。
顾明珠收回思绪,轻声对她娘道:“母亲,您不用担心,这是姑姑家的丑事,怎么会影响我说亲呢,再说,这事如果处理不好,爹爹说不定会被人弹劾,到时候皇上一发怒,觉得我们这些外戚不安分,说不定到时候连爵位都丢了。”
顾明珠深谙跟她母亲说话的技巧,必须一开始就往最严重了说。
刘美凤一听爵位都要丢了,那还了得,赶紧拿帕子摸着眼角对顾秋娘道:“你呀,你就让那个春杏进门吧。”
顾秋娘没法子,一咬牙一跺脚:“行,进门就进门,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我家宝奇还没成亲就有个儿子,到时候哪还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
呵呵,说得好像没孩子就会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一样,哪来的自信。
顾明珠心里不屑,脸上却淡定道:“孔嬷嬷,把张家表少爷请过来。”
没一会,张宝奇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干嘛呀,我这赶着出门斗蛐蛐呢,别误了我时间。”
顾明珠指着春杏道:“你母亲做主,要把春杏给你做妾。”
张宝奇低下头仔细瞧里春杏一会,一拍大腿道:“哎呀,是你啊,嗨,我这不是事多都给忙忘了,行啊,做妾就做妾吧。”
“她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但是你母亲说孩子不能要,要打了。”
“啊,干嘛啊娘,这可是我儿子。”
“你啊!”顾秋娘怒其不争,“反正要进门可以,孩子不行。”
张宝奇还要争辩,春杏却忽然跪在地上抱住了张宝奇的大腿:“少爷,奴婢只要能跟了您,奴婢什么都愿意。”
顾明珠本想把孩子保下来,结果还没开口就听到这话,奇道:“春杏,你可想清楚,这可是你的孩子。”
春杏低着头,不敢看顾明珠,只道:“小姐,您的大恩大德,春杏一辈子都记得,但是这孩子……奴婢愿意打了。”
且不说这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是春杏入门后,这孩子也会是她的站稳脚跟的保命法宝,她怎么会愿意打了?
“春杏……”
她还要再劝,顾秋娘却不乐意了:“春杏既然入了我家的门,那就是我们张家的人,她也同意打掉孩子,你一个顾家的千金小姐,就不要多事了吧?”
顾明珠无奈叹了口气,让锦鲤去她屋里,把春杏的身契拿来:“春杏,你的身契我还给你了,从今以后你就是自由身,若是有人找你麻烦,你记得要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