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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妾身邀你扛牌坊 完结+番外 (梦中说梦)


两个掌柜呆了半晌,齐齐苦笑起来。
刘掌柜叹道:“确实是这么回事。别说寻常客人,就是咱们自己,听到‘满门抄斩’四个字也会觉得头皮发麻。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急着开张?”
程掌柜沉吟半晌,忽然问道:“不如咱们把店面的名字改掉,对外就说换了主家?”
“没用,”郑娴儿摇头,“就算对外宣称换了主家,咱们的铺子里也洗不掉楼家的印记,除非咱们把铺子卖掉换个位置重开。——问题是,眼下那两处铺子都是卖不掉的了。”
程掌柜拍桌叹道:“不错,就算咱们要贱卖,也不会有人来买。”
“要不,咱们歇业半年?”刘掌柜艰难地问。
郑娴儿摇头:“不歇,明天就开张。反正也不会有客人来,里面慢慢收拾,不用着急。”
两个掌柜都糊涂了:“既然不会有人来,咱们开张做什么?干等着?”
“对,干等着!”郑娴儿拍桌站了起来,“每天把店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开着大门干等着!哪怕这半年一笔生意也做不成,伙计们的工钱我还开得起!”
“奶奶,您这又是何苦?”小枝端着茶壶茶碗闯了进来。
郑娴儿接过茶盘,替两位掌柜斟了茶,平静地道:“我就是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我还在,楼家还在!哪怕当真抄了家灭了族,我也不许他们忘了这个县城里还有一家姓楼的!”
小枝闻言立刻火了:“我看你是疯了!你嫁到楼家满打满算也就一年,跟那个……你还真要为他当一辈子寡妇不成?”
“不然呢?”郑娴儿反问。
小枝一时无言以对。
倒是两个掌柜有些感慨,言语间直赞叹郑娴儿果真配得上“贞孝节烈”这四个字。
郑娴儿没打算解释,只在心里觉得好笑。
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过“贞孝节烈”这四个字。只不过此时此刻,她愿意把自己锁在这个“楼”字上。
如果哪一天她变心了、有了新欢了、把楼阙那个混蛋忘到脑后去了,她也会欢欢喜喜地改名换姓,另寻个出路去过更舒心的日子,把今天的这一肚子矫情忘个干干净净。
总之,一切随心。
两个掌柜感慨完了郑娴儿的“贞孝节烈”,又开始感慨楼家的“时运不济”。
郑娴儿也是从他们的口中,才得知了那桩案子的一些细节。
简单点说,就是四个字:屈打成招。
据说凡是上了公堂的都受过刑,年轻力壮的随便打两下,女人就上拶子,小孩子就扎针。
没错,扎针。
听着自己家的晚辈幼儿在堂上哭得撕心裂肺,任你是铁打的心肠也熬不住。
因为这个缘故,这桩案子审得格外顺利,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就按着那些书生们一个个认了罪。
有钦差大人在,连请旨都省了,供状拿到手之后便判了满门抄斩。
这会儿众书生和他们的家人都被锁在牢里,一间牢房住一大家子,跟养牲口似的。
读了一辈子书、体面了一辈子,落得这么个下场,怕是再也体面不了了。
……
郑娴儿听着两位掌柜口中的八卦,眼前又眩晕了起来。
她没法子想象楼阙被人按在公堂上打板子是什么样的场景,她也没法想象铮哥儿那么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娃娃被人捏着小手扎针是什么样的滋味。
这样审案的,还是人吗?
郑娴儿紧攥了拳头,恨得几欲疯狂。
小枝握住她的手,却没有办法出言安慰,只得陪着她一起难受。
郑娴儿自己倒很快调整了过来,轻轻地挣开了小枝的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连棺材都进过,他挨几下板子又怎么了?我才不心疼……”
“东家说的是谁?”程掌柜一脸迷糊。
郑娴儿摇了摇头,挥手撵人:“你们去忙着吧,不用陪我了!”
两个掌柜知道她心绪不佳,当然不敢聒噪。
等二人走了,小枝便扶着郑娴儿回了卧房,笑叹道:“这个住处倒也不比楼家的落桐居差,就是院子里的花木少了些。过些日子化了冻,咱们可以把那块空地上的石板全都揭了改成花池……”
郑娴儿重重地把手里的茶碗放在了桌上。
小枝只装作不懂,又絮絮叨叨地道:“这屋子久不住人,乍进来总觉得有些土腥味。这火盆刚点起来,恐怕又得烤一大半夜才能把这股子怪味去了。对了,我点了几支檀香,你觉得怎么样?不喜欢可以换别的……”
“小枝,”郑娴儿忍无可忍,“你让我静一会儿!”
小枝依言住了嘴,担忧地看着她。
郑娴儿反倒笑了:“你怕什么呢?我又不会抹脖子上吊,用得着你在这里跟个老妈子似的唠叨着扰我的心思?”
小枝闻言就白了她一眼:“呸,谁管你会不会抹脖子上吊!你死了,我还回绣坊当绣娘去,你当谁愿意给你当奴才啊?”
郑娴儿把玩着茶盏,悠悠地道:“就你那手针线,还是回家纳鞋底子来得比较实在些!”
小枝气得七窍生烟:“你男人都快死了,你还不知道积点口德呢!我看你这辈子的寡妇命,都是你自己没良心的报应!”

第94章 断头今日意如何

次日便是灯节,缀锦阁和“饮杯茶”同时打开了大门。
也只是打开门而已。
因为楼家有官司在身,两个掌柜怕给人落下话柄,门口连盏新灯笼也没挂,半点儿过节的气氛也没有。
当然,有气氛也没用。
过路人看见楼家的店铺开门了,竟没有一个过来向内张望的,全都默契地退后避让,能绕多远绕多远。
如避瘟疫。
郑娴儿在缀锦阁的楼上坐着,挑帘看着窗外,发呆。
小枝走进来,迟疑着问:“你真不想法子再去探探监?再过半个月,人可就没了!”
“今天是灯节……”郑娴儿看着对面那家店铺门口的一对红灯,怅怅地叹了一声。
“是啊,”小枝立刻接道,“上元佳节,晚上有花市,可以赏花赏灯,还可以绣只荷包去寻觅心上人。——反正你那一个也快死了,不如今晚我陪你去找个新的?”
“噗!”郑娴儿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枝吓坏了: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这是真疯了啊!
郑娴儿脸上的笑容只闪了一下,随后便消失无踪了。
她仍然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抿着唇角。
小枝凑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瞧什么呢?”
郑娴儿摇摇头,不答她的话。
灯节呢……
千里之外的京城,今天可能会出一件大事。
至于事过之后谁死谁活,那就不是她能料得准的了。
如今郑娴儿两眼一抹黑,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的直觉是:楼阙那个混蛋死不了!
郑娴儿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这会儿那个地方已经不慌了,只要她老老实实地坐着不乱走乱动,这心里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平静得很。
如果她的直觉是准的,那么楼阙不久之后应该就会平安无事;如果直觉不准,那只能说明……她已经开始忘记他了。
照这个速度,用不着等楼阙被砍头,她就能把他忘个干干净净,愉快地掉头寻新欢去了。
这又何尝不是美事一桩!
小枝可不知道郑娴儿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会儿看见郑娴儿上翘的唇角,她只想逃跑。
女疯子什么的,最可怕了!
这个灯节,郑娴儿过得十分消停,吃了几口汤圆就去睡了,并没有像小枝希望的那样绣个荷包出去勾三搭四。
之后的几天依然很平静,郑娴儿的心里却又一天天地焦躁了起来。
桑榆县与京城之间相距不近,却也算不上远。快马加鞭大约要走八九天,若是信鸽往来的话……
正常天气三四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所以,京城里的消息什么时候才能传过来呢?
过完灯节,年味就渐渐地散尽了。百姓们的生活恢复了平常的秩序,经商的经商、做工的做工、种田的种田,带着对新一年的希冀,充满着干劲。
便在这时,一个新的消息炸响在了桑榆县的上空:褚仲坦反诗一案处刑的日子,提前了!
众百姓听见这个消息,无不惊愕。
提前了?正月里杀人?
这简直闻所未闻!上头是疯了吗?
缀锦阁内,郑娴儿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小枝吓坏了,一脚便把那传消息的伙计踹了出去,然后猛扑回来抱住了郑娴儿:“奶奶,你可千万撑住,撑住!”
“撑住什么?”郑娴儿莫名其妙。
小枝呆了:“刚才二山子的话,你听懂了没?他说……”
郑娴儿立刻接道:“他说刑期提前了,定在二十二,也就是后天。”
小枝张口结舌。
没错啊是这样啊!所以你的心尖尖宝贝男人后天就要死了!!你怎么还这么不着急不上火的!!!
人家正常女人听见这种消息,都是两眼一翻当场昏死过去的好吗!
你咋还不晕呢?
小枝战战兢兢地松了手,两眼巴巴地看着郑娴儿,等着她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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