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无语:“你到底想把我搓合给谁?”
“都行!只要能配得上你的。”姝音笑嘻嘻。
长缨想了下:“他在哪儿?”
“在卫所里。”
……
佟琪觉得霍溶若想找沈长缨说话,真的直说就行了,拐弯抹角地让他几乎想破了脑壳,这种事情难道很好玩吗?……
长缨到达霍溶公事房,还在门口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进了门,只见他坐在书案后,面前书案上摆着文书卷宗,还摆着几样几乎没动过的饭菜。
这人手执着一柄汤勺在慢吞吞地舀菜里的炖萝卜吃,另一只伤手摆在桌面上,十分显眼。
原本昨夜里被他一招制住,长缨还因此生了些不确定,以往总觉得自己别的方面不说,自保的能力总是有的,没想到他这么厉害,以后遇到他,或者别的练家子岂非还要加倍小心?
后来察觉他伤了手,这心便也就安定了。原来不是她技不如人,不过是他豁得出去。
因此佟琪说他找她,她也就来了。
“霍将军的伤怎么样了?”她坐下问。
霍溶左手拿勺,慢吞吞拨弄着萝卜底下的黄豆:“托你的福,残不了。”
长缨扯了扯嘴角。“寻我什么事?”她看着左墙上的画。
霍溶目光指指置在桌角的一沓纸。
她便拿起来,只见是整理好的一些昨日去过的船坞的讯息,她目光在东瀛两字上停留了片刻,接着下看。
看完后抬起头来:“所有五家船坞,有两家原先是走海运的,而两家之中如今还有一家与东瀛人做生意?”
这有点出乎她意料。
朝廷为防海乱,已经禁了海运好几年,虽说民间禁不住,但明面上是不敢有人如此的,更不敢大张旗鼓与倭寇交易。
这定旺记船坞既然能让他这么快就查到有这种事,必然素日也不曾遮掩,那么他如此大胆的原因,只能是有后台。
那这后台会是……
“京师那边有什么消息?”她想起了东宫。
霍溶把两颗黄豆咀碎咽下肚,没回答她,倒是先取出帕子来拭了拭唇,说道:“你那把刀挺锋利的,哪来的?”
长缨食指顶了顶额角,说道:“凌家给的。”
凌家谁给的,她记不清了,但凌家上下给过她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倘若那些全部都还在,她也不见得能一样样说出来,给刀的人,也许是凌颂,也许是凌述,也可能是凌晏。
总之不会是外人。
从小父母亲就不让她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而除了凌家的人,也不会有别的人会给她武器这些。
霍溶看了眼她,又喝了勺汤。
“你说你那年去通州,是凌渊接你回去的,这么说来,你是跟凌家人一道出的门?”
长缨定坐了一会儿,说道:“不是。与几名世家子弟。我们六个人,以及各自的扈从。”
看来寻她谈公事只是借口,想继续昨夜的话题才是真。
不过虽然昨夜的事情让她恼火,这件事她却觉得没有必要回避。
倘若能打消他的猜想,让他死了心,于她来说也等于清除了隐患。
“那凌渊为什么还会去接你?”
“因为我途中遇了点变故。”由于昨夜回顾过,长缨说出来已经流畅自如,“那一天我傍晚回城,走出没多远即遇上了打斗,我不愿惹事,又因为是晚上,因此让车夫掉头,但突然有人撞在我马车上,马受惊带着我坠下了山崖。
“后来是附近的佃户救了我,我在那里住了半个多月,我姑母得知消息,才让凌渊来接的我。”
霍溶握着的勺子停在碗沿:“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长缨扶额想了想,道:“冬月下旬,具体哪天我记不清了。”
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她不可能记得清楚。
霍溶盯着勺子看了许久,最后放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自马车里摔下来就昏迷了,然后被佃户所救,直到凌渊到来?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你病了半个月的?”
“我昏醒数次,是有印象的,虽然没有深刻到能记得住醒来后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总归不至于连躺着还是站着,清醒着还是浑沌的都不清楚。”
长缨扶着额:“再说了,那佃户所说的救下我的地方就是我出事的地方,现场还有我受伤的血迹。”
她并没有什么损失,佃户也经凌渊确认过不会武功,昏迷之前的事情她记得,确认自己是被马车带落了山崖。
在这样的情况下,佃户照顾了她,还给她请医,试问谁还会揪着他们生出各种猜疑?
毕竟从后期看,这件事也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坏处。
凌渊到来后给了他们许多钱财,而她身上的东西是一件没少的。
霍溶长久地未语。
她去钱家那日是冬月十八,冬月下旬……那就是说凌渊来接她,她恢复了清晰记忆的时候是离开他多日之后的事情。
而在那之前,她坠下山崖,以及遇见他并与他在一起的这段记忆她没有了,却变成了是在佃户家里养了半个多月。
就算养病是真,那自冬月十八始,到月底也不会有半个多月之久。
佃户口中这半个多月,是如何来的?
第073章 沈璎要藏不住了吧?
如果她没有故意说谎,那就是她在离开他之后的确遇到了意外。
而这个意外也许致使她在对她履行承诺的时候有了闪失,她身上落着伤这就是证明。
因为在她伴着他在山神庙的时候,她只有些许皮外伤,她这种人啊,救他的时候一路骂骂咧咧,都恨不得按着他的头让他管她叫大姐,倘若被他连累的受了伤,还能不让他知道?
她在离开他之后又受伤的情况下遇到了佃户就算是她自己意识不清,佃户也可以在事后告诉她事实,可显然佃户没有,而是选择了说谎。
佃户为什么要说谎?
他抬眼看着对面,眼下的她双目微垂,长睫毛覆住半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管佃户为什么说谎,如今事实都证明,这个谎撒得十分之成功。
她坠崖之后是“孤身一人”,没有人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能证明她没有昏谜,或者没昏迷那么久。那么佃户做为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人,他们的话自然不会有人怀疑。
但可惜,她“养病”的那半个月其实是跟他在一起,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他,能证明这中间出岔子了。
然而如果只是佃户撒谎,她为什么又有生病的模糊记忆?
这段记忆,是怎么来的?
“你的饭菜凉了。”
也许是沉默得太久,她已经在示意他。
他举起勺来,又抬头看过去:“你醒来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长缨平视过去:“能有什么不对呢?凌渊都仔细盘问过的。我回了凌家后,姑母也请了太医给我诊治,我的确是身上有伤,而且伤口引发过高热。”
“既然给你请了医,为什么还会引发高热?”
长缨静默了一下,语气已不如先前平稳:“我小时候身子弱,生病是常有的事情。”
屋里安静下来,连饭菜的香气都逐渐淡下去了。
霍溶默坐了会儿,再道:“伤在哪里?”
这语音轻缓,竟让长缨错听出了一丝温软的意味来。
她扯嘴轻笑,笑容轻慢:“将军逾矩了。”
他一个与她非亲非故的外男,怎有脸来打听她女人家的伤?
霍溶手抚着碗边:“还记得那佃户住哪儿吗?”
“叫什么柳儿屯?在通州城的西面,离驿道不远,他姓孙。”
猜得到他想做什么,长缨索性和盘托出。说完她站起来:“能说的我都说了,我有事先退。”
霍溶望着门口没动,半日后才将举起的勺子放下,唤来佟琪:“遣两个人去通州看看。”
稍顿,他又道:“另外把码头的事再写封密折,即刻送去宫里。”
……长缨出了卫所,走到空旷处深吐了几口气。
她从来不是逃避现实的人,过往的所有种种她都认,但不知为什么,只要回想起那段时间,她还是会莫名抗拒。
从坠崖昏迷,到凌晏出事前那一夜的昏迷,再到他出事之后的昏迷,每每想要细想就觉得压迫人得很。
其实算起来那也是她生病最频繁的一段时间……
回府后长缨神色如常,没流露出任何不适,只跟紫缃和吴妈说了要陪谭姝音去知府府上做客的事。
紫缃便开始翻箱倒柜:“这几年压根就没有去赴过什么宴,天天泡在卫所里,也没有正经制过几件撑场面的衣裳,这一时半会儿哪里有衣裳穿?
“还有钗环首饰这些倒好办,城里也有现成的买,自己也还有一些,这衣裳也没那么快赶出来呀!”
赶不出来的原因主要还是,长缨昔年在京师是盛名在外的金枝玉叶般的人物,宴会与权贵后宅本就该是她的地盘。
如今阔别三年,终于有机会绽放绽放光彩,怎么着打扮也得讲究起来,让苏馨容她们看看真正的大家闺秀该是什么样子!
然而却找不到两件出彩的衣裳,怎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