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请侯爷回来!”
凌渊在此之前一直跟进着漕运司的事。
两刻钟他到达王府,进门即接住了杨肃交付过来的这一大堆物事:“即刻拿着这个去积水潭码头,逐级传递下去,该办的事我都写上了,你路上看。
“办好之后立刻赶回来,顾廉已经去东宫,等他拿到旨意,你就立刻率兵进城捉拿傅容!”
凌渊虽觉愕然,但也大致听明白,拿好东西则立刻出了门!
顾廉进了东宫,杨际正在冲着詹事府几个发怒。
殿里跪了一大片,却连呼吸声都没有。
詹事府詹事原本级别都不低,但自打被顾家掌控之后,便几乎成为了东宫的属臣。
太监报着“顾大人来了”,杨际旋即把人挥即,又即唤了人看座。
顾廉把来意说过,杨际自是反应极大,但当顾廉把利害全然陈述出来,他又跌坐在椅子里,颓然抱起头来。
这一日看着短暂,实则跌宕起伏,漫长得如同永昼。
傅家这边也是往来消息不断,傅颖传话已经传到嗓子哑:“贺诤已经着人带着一千人去庄子上扎营了,余下几千人已经在城外五里处待命。
“我们怎么办?是即时进攻还是出城再谋事?
“此时进攻的话咱们不占优势,关键是咱们没有起事的由头!”
“世子!世子!”
话音落下护卫又快步冲进来:“晋王去了顾家,而后顾廉又往东宫去了!”
帘栊下踱步的傅容蓦然顿步,脸色再度加上了一层阴寒。
“顾廉定然是去劝降东宫了,大哥,我们还是先出城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等到出了城,他们只要追,咱们就可以扣他个要对功臣后裔斩尽杀绝的罪名,那时候我们趁势反攻就名正言顺了!”
傅颖急声劝道。
傅容咬紧牙关立着没动。
“世子!”
门外又有人进来:“东宫刚下了旨意,着晋王率兵捉拿,捉拿……”
话没说完,傅容瞪过来,余下话便隐在了喉咙底。
“大哥!”傅颖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便是此刻强攻,赢了杨肃咱们也不占理,我们的大批人马在城外,还不如从长计议!”
“你住嘴!”
傅容一声戾喝,将嘈杂的屋里瞬间镇静下来。
他看了会儿傅颖,折身走向里间。帘栊下站住,定片刻道:“守城的是谁?”
“……是荣胤!”
傅容听闻,扭头看了一眼他,随后又冷哂了一声。
东宫里下了旨,杨肃便再不管三七二十一,即刻下令去人调兵入城。
这番动乱自然也引起了多方面的恐慌,长缨在宫门下看着腾骧卫与金林卫几番起冲突,巡到城中又见荣胤与凌渊在街口议着什么,双方神色渐变开朗,走过去才知徐澜已经率人在城外跟贺诤的人打起来了。
“我先去宫门口看看,不行便先调集城内人马去围剿傅家!”
荣胤简短说过,又勒马走了。
长缨待要跟着去,紫缃忽然来道:“傅容着人往荣家老宅去了!”
长缨随即把马头一掉,去了城东荣家!
荣家门前果然已经有好些人,都着一色布衣,但个个身手矫健,正在捶打着荣家大门。
而荣家则闭门不开,没有任何人出来搭理。
长缨挥手,身后护卫一涌上去,双方旋即交战起来。
荣胤现如今负责城门,杨肃拿到了旨意捉拿傅容,傅容到了这步,自然只能设法出城再谋后路。而这些人来荣家,自然也是想从荣家这里下手,挟迫荣胤让步。
长缨冷眼守着,并不放过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但忽然间她心下一动,又涌起一阵没来由的心惊:“不对!”
“哪里不对?”紫缃问。
“秀秀!”长缨倏然抬头,“傅容要拿捏荣叔,如果要从荣家下手,绝不会如此大张旗鼓!他们这是使的障眼法!——这里你看着,谭奕你们即刻随我去凌家!”
她说着话的时候已经掉转了马头,也顾不上路上行人,打起马往凌家狂奔而去!
……
这边厢几个城门之间不断巡视的荣胤忽觉眼皮直跳,以为是疲累所致,阖眼站了好一会儿却也没能遏制下来。
天色已经不早了,城外虽然不见得十分顺利,但终究已经在行动,顺利的话,不出今夜就能尘埃落定。
大将军府已经空了好些日子,完了这桩,他就能喘口气,理理家事了。
“将军!出事了!”
身后忽然传来荣安急促的声音:“凌家那边来人说,穆娘子不见了!”
荣胤倏地转身,屏息半日道:“你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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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或许是他命该如此
长缨到达凌家,凌家已经乱了。
盈碧已经顾不上繁文缛节,直奔长缨而来:“先前大夫登门给娘子请平安脉,说胎儿不小,怕介时生产困难,走的时候交待娘子多走动。
“娘子便起身送他到角门,结果有人来说荣家老宅那边出事了,娘子一急,便在门下有了不适,大夫就地诊治,差奴婢回来唤人,结果奴婢带着如意她们过去时,人就不见了!”
盈碧说到末尾已哭起来。
她说的角门长缨知道,为着方便进出,凌夫人给秀秀腾的院子距离角门也不远,从角门到院子顶多也就两口茶的功夫,这么快就出了事,必然是大夫出问题了!
“大夫找到了吗?!”她迅速问。
“已经派人去过医馆,医馆的人毫不知情,现在大奶奶已经派人去把医馆给看起来了!”
如意纵然也焦急,但到底还算稳重。
长缨听罢,又道:“去傅家!”
……
广威侯府临近小花园的院落里,屋里的秀秀举目望着四处,神色紧绷到了极点。
仆妇端了茶点进来,她信手拿起身边一只砚台,砸到桌面上!
仆妇吓得尖叫,逃也似的出去了。
书房里幕僚正在呈递应敌方略,门槛下往来人穿梭不息,各种声音充斥着,已如最紧迫的前线大帐。
“发消息让贺诤无论如何顶住徐澜!”
傅容反扣起手上文书,果断地下着命令。
护卫快步进来:“世子!穆秀秀反应很大,让人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
傅容递文书的手势被中断,眉头皱起,接而走了过来。
穿过庑廊到了偏院,只见门口站着好些丫鬟仆妇,看到他来同时皆松了口气似的。
傅容走进门,看了眼身后,丫鬟们随即将点心与茶盅又重新端上了台面。
秀秀恨恨地盯着他。
傅容缓缓匀了一口气,坐下来,挥挥手又让人下了去。
“你紧张什么,我跟杨肃打仗,还不至于欺负到你头上,不过是请你过来聊聊天。怕你不来,所以才用了些小手段。”
秀秀冷笑:“你卑鄙无耻,阴狠毒辣,连个孕妇都不放过,我跟你能有什么可聊的?”
傅容不以为意:“不聊天,那就喝杯茶。”
秀秀没动。
傅容亲自替她打开了茶盅,说道:“新出的龙井,宫里赏的,没毒。喝两口消消火。”
秀秀望着他:“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你扣住我也是没有用的,荣胤不会因为我而开城门放你走,当初他为了治俞家,连我和如姐儿都能算计上,他根本就不是会为了身边人而动摇意志的人!
“就算铃铛想救我,我也不会让你得逞!有这个功夫,你还不如想想别的出路!”
傅容撑腰抬头:“你就这么看荣胤?”
“我怎么看他,跟你有关系吗?”
傅容笑了下,拿起一颗杏仁糕来吃着,点点头道:“我从前不爱吃这些点心,但是今日实在把我给饿狠了,如今竟也觉得十分美味。”
说着他抬起头,又道:“你不觉得有时候人也是这样吗?总是在极度缺乏一些东西的时候变得更加包容?
“就像荣胤,他在如姐儿的母亲那里受过情伤,之后在这方面很久都处于空缺中,直到见到你——”
说到这里他看着如意料之中转过头来的她,又缓慢地往下道:“要是没有前面这些事情,你们俩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原本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什么,可谁让他这辈子,什么都有了,偏偏就没有遇到过一个与他心心相印的人呢?”
秀秀颤声:“你想说什么!”
傅容笑道:“跟你打个赌,他一定会来。”
秀秀气浮,侧转身去望着窗外。“那你就等着失望吧。”
傅容又笑了下,低着头专心地吃点心。
窗外暮色渐起,明月升上来,院里廊灯雪亮,在清风时自如摇曳。这样的景致,让人几乎联想不到府外让人窒息的气氛。
秀秀左手搭在窗台上,不知不觉指甲就抠进了窗缝里。
她虽然笃定荣胤绝不会妥协,但没来由地还是被傅容的话撩动了心弦。
荣胤跟吴夫人之间是什么情况她从来不知道,也没有听人提及过。在傅容说到这番话之前,她以为荣胤与吴夫人之间只属于正常的原配夫妻的感情。
“如姐儿的母亲,对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