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卿轻哂:“我知道你文韬武略,但你文武皆未必天下第一。
“梁绾就不同了,她除了美丽聪慧,医术也是天下所有女医里最出色的。沈长缨,你比不上她!”
她的脸上带着傲慢与微笑,还有毫不掩饰的魔鬼般的恶意。
“梁绾七年前就认识王爷了,后来王爷在东宁卫那几年,身上带的药,都是她调配的。从前写军报的时候,他还经常让她帮着磨墨。
“梁绾那么出色,她还跟王爷有着七年的交情,沈长缨,你有吗?”
长缨没言语。
“我早就说过,王爷于你就是道义。你不要他,他自然没有追着你不放的理由。你说呢?”梁小卿道。
她背着手往下说:“梁家虽然不做官,但家底可不弱,梁绾的父亲,昔年曾为皇太后医治过顽疾,也曾是皇上南巡时的座上宾。
“梁绾性子温和,会处处迁就王爷。王爷高高在上,是那云巅龙凤,怎么可能甘于低声下气对别人?
“沈长缨,王爷不是非你不可的,没有你,他还有千千万万的选择。而且你性子太刚,根本就不适合他,梁绾才适合。
“梁绾心胸宽广,她知道王爷也喜欢你,但她一点也不介意。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长缨望了她半晌,说道:“杨肃喜欢她么?”
梁小卿顿了下:“当然。”
长缨笑起来:“既然这么有信心,那又何必处心积虑来激我?”
梁小卿愣住。
“这么样激我,难道不是在害怕我有朝一日杀回马枪么?”
长缨轻扯着唇角:“可惜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去‘适合’他。我站在什么位置看他,由我决定,不是你们。
“既然心胸宽广,又何必八字没一撇就开始防这个防那个,跟我细数跟他的交情?
“将来真成了亲,不还得时刻带着对大灯笼挂身上防着他三宫六院?”
梁小卿无言以对。
长缨望着她渐凝滞的脸色,又敛色道:“倘若是梁绾让你来的,那你转告她,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这条路谁都知道不好走,得靠防备着男人来保证自己的地位有些愚蠢。
“想走这条路,要么就接受他雨露均沾,要么就凭本事让他付出绝对忠诚。
“既然怕我回头,又为什么不给自己留点退路?
“我这人心狠手辣,能狠得下心当白眼狼,狠得下心抛弃杨肃,对旁人自然更不会心慈手软。
“我若是看谁不顺眼,说不定哪天就是豁出去也要给自己出口气,你信不信?”
梁小卿噎住。
“记住,没事儿别招我。”
长缨伸手压扶着她头顶,起身睥睨她两眼,缓步走远。
武英殿内正负手走出来的荣胤与同行的太医及东阳伯刚好望见这一幕,看着被按趴了身子的梁小卿匍伏在下如同俯首称臣,再望着远处那袭绯红绣金的耀眼礼服,皆停步站在门廊下。
那远去的背影分明纤细,但又透着不容任何人冒犯的威严。
“那位是?”太医疑惑。
“明威将军,沈长缨。”
荣胤出声,缓缓道。
第219章 她神色怎么样?
杨肃在中和殿更衣,谢蓬走进来:“王府的人都已经在保和殿了。”
挪步到殿里,群臣都已在了。漕粮入仓的顺利完结,令今日的气氛也远比归京当日要热烈。
除去部分文武官员的攀谈接近,路过的女眷们也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都知太子后宫美人无数,挤不进人了,这位晋王倒是身边干净,又一表人材,让人惊艳得很。
只不知究竟实力如何?虽是爱慕,暂且也只能观望,免得是个绣花枕头,来日跳了火坑。
杨肃应酬了一轮,看到种种别有目的的目光,只觉索然寡味。
倒是怀念起在湖州跟长缨一起替她办庆功宴那回,即便那日他被凌渊那个人渣和徐澜合伙灌醉了酒,也显得那么恣意痛快。
不由问管速:“她在哪里?”
佟琪小碎步走进来:“爷!先前梁姑娘在武英殿前跟沈将军说上话了,后来梁小卿又在沈将军面前说话了,沈将军后来就下接撇下她走了!
“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
杨肃手顿下:“那她神色怎么样?”
佟琪道:“属下看不出来!”
杨肃紧走两步,停下又问:“她去武英殿做什么?”
“属下不知。不过荣胤与东阳伯都在武英殿喝茶,还有太医院的太医。”
……
长缨离开了梁小卿,立在园子这边的爬墙虎下,低头玩了好一阵腰上挂着的药玉,直到听到武英殿那边动静才转过身来。
武英殿那边已经有人走出来,太监与护卫们陆续走前,紧接着又有吱呀门响,人都往右翼门方向去了。长缨神色如常地望着对过方向,等着官服于身的荣胤自人流里出现,而后便走上前。
荣胤跟东阳伯他们分道而行,见她至跟前,垂眼望着她,停下来。
“大将军贵体不适?”长缨不动声色望着他身后反方向离去的东阳伯与太医。
荣胤目光深深,未置可否。
长缨拂了拂袍袖,省去寒暄,直接道:“记得上回大将军给我开出了条件,不知道若我愿意辞官,大将军是否就真的肯把秀秀还给我?”
荣胤闻言,微抻身,敛下眉眼。
长缨进而道:“哪怕秀秀有了身孕你也肯让她跟我走么?”
荣胤目光落到她肩膀豹纹上:“沈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近来的作为,难道不是有目的的么?”长缨道,“既然将军开出了条件,一面私下里又动作频频,那么我想知道,大将军最终是会放人还是不会放人?”
荣胤垂眼未语。
长缨却在等待他的回答。
半晌,他终于道:“是她跟你说不想再留在荣家?”
“她当然不会。”长缨敛色,“她不是食言之人。当初是她自己求上你的,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
“只是我受了她的大恩,恰好又不甘心看她受苦,所以才想请大将军通融罢了。”
长缨不打算再跟他争论,她也争不过他。理论上说她没有立场让他放人,因为当初本就是他和秀秀你情我愿的事。
只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秀秀呆在火坑里出不来。
既然秀秀也有这个意思,而她又做不到辞官,那她就只能放下身段试试。
“我若不通融呢?”荣胤道。
长缨顿了下,随后就拱手深揖了下去:“那我就只能拜托大将军善待她了。
“秀秀自小失怙,从小到大寄人篱下,难得的还有一片至诚待人。
“她原也有寻常少女对婚后生活郎情妾意的向往,是因为我而断送了前程。
“大将军执意不放,我无法强抢,只能祈求你不要让她活得那么憋屈。”
如果秀秀只是遇到了纯粹的不公平,她自可手起刀落替她筹谋摆平。
但这种事情,又如何能理得那么清晰明了?
莫说荣胤不放人在情在理,就算是他真虐待她冷落她,长缨就凭这去抢人也理亏,毕竟当年他答应她的事情是做到了的。
“荣叔。”
正僵持着,面前又有人来,称呼的这人一张脸俊美异常,是穿着世子服的傅容,同行的还有冯少康。
两人唤完荣胤之后,均开始打量今日女将礼服出行的长缨:“铃铛这是怎么了?”
荣胤望着她,准备抬步。
长缨道:“荣胤!”
荣胤止步,半晌负手看回她:“她生是我荣胤的人,死是我荣胤的鬼,要怎么对她,你无权过问。”
他凉凉收回目光,跨门远去。
长缨攥拳,眉头锁得生紧。
傅容道:“傻姑娘,荣叔当初不就是因为喜欢秀秀才接她回府的么?你一回来就要拆散他们,他岂能对你客气?”
长缨转身:“世子觉得他那是喜欢么?”
她从前称傅容为傅大哥。
傅家家世同样无可挑剔,祖上行武,也出过文官。傅容从小就受祖父母与父母疼爱,真可谓娇生惯养。
性格也是凌渊他们这帮人里最为温和的一个,只是为被惯得格外挑剔,寻常人要入他的眼也难。
原本她也是敬着他的,但他们这些人,居然都把荣胤对待秀秀的这种行为轻描淡写地认为是“喜欢”?
“完了,惹毛了这小老虎,咱们也要落不是了。”少康笑起来,又敛色道:“走吧,回殿里吃茶。”
长缨不想跟他们一起:“你们去吧。”
“你不走,难不成还真想去荣家抢人?”少康道。
“为什么不能?”长缨道,“他若再放任俞氏伤人,我迟早得拆了他家!”
少康与傅容对视,笑道:“沈将军要发威了。”
长缨心里烦躁,行了个礼想走。
冯少康却冲她使了个眼色。
长缨顺着他眼神指引看向他后方,只见影壁后藏着个小太监正探头探脑。
她顿了下,立时看回他们。
傅容道:“好心好意过来提醒你,倒还落了你一身埋怨。”说罢他又道:“是东宫的人,不知道跟了你多久了,方才你跟荣叔说话他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