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千城还没有开口,易环点点头。
“傅大人请。”
易千城眸色微冷,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傅承昱随着易环出了房间。
连笙眨眨眼,心里有几分了然。傅承昱看易环的眼神,不对劲儿啊。
但这事暂时不是她该操心的,她坐到易千城身边,顶着他不善的目光开口:“夫君,之前你说陪我回门的话还算数吗?”
被她眼巴巴地望着,易千城移开目光,落在窗棂上,本来要说的“算”字,转了个弯,脱口便成了:“不记得了。”
连笙瞪大眼睛,被他的无耻惊到。
“那、那你现在再答应一次,行吗?”
“我受了伤,不想去。”
“……”她确实不知道怎么勉强一个伤患者长途跋涉。
“好些了再去行吗?”她咬了咬唇,“这是我第一次嫁人,回门是规矩。”
“哦?第一次?你还想嫁第二次不成?”他的视线猛然转回来,寒意森森。
“不、不,我生是夫君的人,死是夫君的鬼,只喜欢你一个人。”
他压下心中的异样和莫名的喜悦感,故意沉着脸:“我身边不缺人,但是恰好缺个鬼。”
“……”
呵呵,她的夫君真的很欠揍啊。
“但连笙目前只想做夫君的人。”连笙心里默默地叹口气,自从来了沙棘,她的脸皮已经变得巨厚无比。什么样的话说出来似乎都没有难度。
易千城施施然躺下,不再看她:“我要睡觉了,回门的事,等我睡醒再说。”
连笙眸中的光亮了亮,她的嘴角轻轻上翘:“嗯!那我在这里守着夫君。”
等你醒来好第一时间商量。
易千城合上眼,掩盖去眸中所有的情绪,也没执意赶她走,径自睡觉了。
连笙等他呼吸渐渐均匀,也没能等到易环回来。她心里有些担忧,易环不会出什么事吧?傅承昱看起来不怀好意。
可是转眼一想,易千城既然同意易环去送傅承昱,应该就是能肯定易环没有危险的,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连笙很疲乏,她身上现在还是酸痛的,但她时间不多,不想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她的目光落在了易千城枕边,那里躺着易千城刚刚看过的一封密信。
连笙心跳加快,呼吸顿了一秒。
易千城现在睡着了,她偷偷看一眼他也不会知道。这是个巨大的诱|惑,那里面很可能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要知道的颍东的消息。
她的哥哥,父亲,城民,士兵,所有人的消息。
这无疑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
连笙咬牙,轻轻拿过来那封信。她在心里说,倘若看了一句不是有关颍东的,她就不再看,装好放回去。
她看了一眼易千城。
他睡得很熟,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连笙小心地拿出信纸,打开——
颍东主帅连祁主动率兵攻打西羌大捷,烧了西羌半数粮草。连城主频频往皇城递信,纠其去处……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易千城冷漠的声音突然响在连笙身边。
连笙手一抖,信纸差点掉落。她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眼里清明,带着三分志得意满的讥嘲,哪有半分睡意!他是故意引她打开信的!
……
易环将傅承昱送出易千城的院落,便停下了步子。
“你不该回来的。”她抬眸看他,眼里无波无澜,声音也很平静。
傅承昱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怎么,不想看见我?不是装作和我不熟吗,现在这种命令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在命令你,实话实说罢了,待在封幕,对你而言才是最好的。”易环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她模样秀丽,皱眉的时候也十分好看。
傅承昱猛然欺近她:“你以为你是谁!一年前我能被你影响,一年后却再也不会,以后也都不会了!”
易环感受到这种满满侵略意味的气息,不适地后退了一步。
其实她并不是很想听到傅承昱提起过往。
他看着易环后退的动作,冷酷地笑笑:“对,就是这样,离我远些,不要靠得太近,小心我哪天又发疯,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他自嘲地补了一句:“反正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易环紧了紧拳头,随着他的话,记忆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那个混乱无措的夜晚。
她感觉到自己脆弱的心脏不太舒服,因此缓缓调整了呼吸,让自己不要被傅承昱带着记忆跑。
她和傅承昱一起长大,知道他这幅露出獠牙的模样才是最怕受伤的模样。
傅承昱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几乎都是笑着的。
易环忍不住去打量他,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一年不见,仍是没变。外表变了些,可能又高了些许。但内里还是那个偏执毒辣的男人。
怪就怪在,这么个人,她竟然与他相安无事地相处了许多年。
约莫是她外在太脆弱,而傅承昱的内在太敏|感脆弱。
因此他从来不敢对她有过激的动作,她也从来不敢刺激他。除了一年前,让他离开沙棘,去封幕的那一次。
既然他已经回来,易环便也不会再刻意刺激他。
她平下心绪,尽量让自己像他的故友那样,轻声问:“你在封幕,过得还好吗?”
“倘若我说不好,你就会觉得愧疚,会心疼我一分?”
易环抿了抿唇:“抱歉。”
“呵,还是这两个字啊。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字了。易环,不要顶着这幅为所有人好的嘴脸,我要什么你一直都知道!”
可是,她却一直不愿意给。
易环除了说抱歉,还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这次下山,万万没想到傅承昱会回来,平静的面孔下,易环是慌乱的。
她从来就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傅承昱,从前不知道,如今更是茫然。
仿佛在他面前,她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所有心思百转千回,到了最后,开口却只剩下一句。
“你别伤害哥哥。”
傅承昱眼里的东西一寸寸碎裂,她简单的一句话语,都似世上最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划破他的翎羽。
“不会。”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一年前不会,一年后也不会。
因为,你在这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若干年后——
两个男人讨论起自己的当年。
傅承昱:你觉不觉得我们经历很像?
易千城(冷漠脸):不觉得。
傅(微笑):一样的一样的,只不过我是先被打脸再吃到甜头,你的顺序是倒过来的。
第15章 差错???那个混账
易环和傅承昱分开以后并没有再回易千城的房间。
她自小身子骨弱,精神便也不济,很容易疲乏。昨夜她得知易千城坠崖的消息,便匆匆赶去他坠崖的地方,一直守到找到哥哥为止,没想到回来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傅承昱。她低声念一遍。
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但每次想起,每一寸血骨似乎都在战栗。她不知该怎么和他相处,更担心的,便是傅承昱的居心。
或许傅仪先生不知道,哥哥也不知道,但她很清楚。清楚地知道在他那副不羁的皮囊下,藏了多少不好的心思。
傅仪先生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与自己一般衷心耿耿,可易环知道,不是这样的。
傅承昱讨厌哥哥,或者说,他讨厌的是这个世界。
在他娘亲死去的那一刻,他就讨厌这个世界。对他的父亲,对易千城,甚至易环,都有种说不出的怨恨。
他笑着,内里的阴暗却在滋长。
毕竟可以说是易家和傅仪先生,一同放弃了他的娘亲。
十年前沙棘有过一场疫病,这疫病如同疯长的野草,很快蔓延了沙棘小半座城。
彼时傅仪先生已经是易老城主的好友,他请缨去寻自己的神医朋友,最后带了可解疫病的药方回来。
那时恰逢易环下山探望父母,情势危急,易老城主来不及送她回山 ,便严禁她出房间。
易环年幼坐不住,悄悄跑出了房门。
那是她第一次见傅承昱,比她大几岁的男孩,瘦瘦高高,脸上带着泪。
他哀求地拉着傅仪先生的衣摆:“父亲,您回去看看娘亲吧。”
“昱儿不要胡闹,你娘什么性子!每次逼我回去都用这一套,此次沙棘的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我还要忙着控制疫病,没空陪你们再胡闹,你快回去!”
“父亲,万一……万一娘亲染了疫病呢,全城的大夫此时都在城主府,你带一个回去看看她可好?求您了,娘亲一直叫着你的名字。”
“你娘叫你这么说的?她日日在家,怎么会染病?别再说了,晚一刻,疫病扩散的可能便多几分,马上回去!”
年幼的易环往柱子后面缩了缩,看到那个男孩的手被傅仪先生甩开,先生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进了父亲的书房。
那个男孩侧过头,眼里全然是茫然与不甘,隐隐还含了一丝愤恨。
他抬头时,看到了易环不小心露在外面的粉色裙摆,眼里微冷。易环知道他发现了自己,怯怯地探了个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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