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半灵摇摇头:“这事儿容我再想想,好容易出来一趟,我非得想个办法把过去的事情好好调查一番才罢休。”
倚绿点点头,见齐半灵有些疲惫的样子,便又问了问她要不要歇个午觉。
这会儿齐半灵是真的觉得有些累了,就让倚绿扶着上床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待到快要用晚膳的时候,齐半灵才起了床,吴姑姑已经守在她的寝房外了。
倚绿推着齐半灵出来的时候,吴姑姑殷勤地上前:“娘娘可要现在去用晚膳?中午太过匆忙,怠慢了娘娘,奴婢下午命人准备了好些新鲜食材,包管娘娘您用得尽兴。”
齐半灵朝吴姑姑微微一笑:“有劳了。”
不料刚进了饭厅,齐半灵就看到裴亦辞已经坐在桌边了。
桌上摆满了各式佳肴,不过裴亦辞还没动面前的筷子,似乎是在等她的样子。
齐半灵不由地就想起侬儿。
她午睡起来的时候,倚绿就告诉她,侬儿人已经没了,倚绿已经自己做主找了两个小太监把侬儿的尸首送回了也在大都近郊的家中,也让小太监把齐半灵吩咐的二十两银子捎带上了。
她望向裴亦辞,却一个字都不敢多问。
他们本就没多熟稔,原本裴亦辞在温泉池抱着她下去,还让她觉得或许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可侬儿的事一出,她便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齐半灵扶着倚绿和另一个小宫女的手从轮椅上起身,恭恭敬敬地给裴亦辞行了礼,待裴亦辞开口让她免礼了,她才坐回轮椅,由倚绿推着坐到了裴亦辞身侧。
裴亦辞看了眼回房睡了个午觉的齐半灵,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一下午不见,裴亦辞不知为何,她似乎对自己又疏远了不少,两人虽坐得很近,可中间却像是有面无形的墙,将两人分隔开了似的。
正如吴姑姑所说,她备下了一大桌的珍馐美馔,香气直扑到齐半灵身上。
无论如何,齐半灵也不会和好吃的过不去,待裴亦辞拿起手边的筷子,她便紧接着拿起筷子开动了起来。
两人一路无言用完了晚膳,还没等裴亦辞说话,齐半灵已经开口了:“陛下,臣妾自大都过来,有些劳累了,这便先去歇了,望陛下恕罪。”
裴亦辞张了张口,见她的确垂着眼眸有些累的样子,便一颔首:“好。”
孙禄就侍立在裴亦辞身后,看齐半灵的样子,也有些奇怪。
下午娘娘去温泉池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就突然像是不高兴了。
他还在那里走着神,却听裴亦辞忽然叫他:“孙禄,去把冯许叫来。”
孙禄忙不迭应了,跑到齐半灵那边找冯许去了。
裴亦辞与冯许密谈的时候,向来都会遣退旁人的,因此孙禄带冯许进了饭厅后,识趣地让一屋子小太监全都跟着他一道退了下去。
冯许恭敬地给裴亦辞行了礼,只听裴亦辞问他:“这两日,皇后宫中如何?”
冯许答:“臣的确发现一个宫女与宜妃有牵连,正巧那宫女这几日有些腹泻,臣就往她用的粥里放了些稀食散。今儿下午,那宫女便没了。”
稀食散是一种秘制毒.药,一般人服用后,都会不停腹泻,一两日后便会毙命。普通大夫把了脉,只会当腹泻来开方用药,并查不出其中究竟。
可裴亦辞想起齐半灵本身就会医术,加之她身边的应白芙,忽觉不妙。
只听冯许接着说道:“不知为何,今儿下午皇后娘娘去看了那宫女后,便告诉臣那宫女中了毒,问臣有没有头绪。”
裴亦辞不详的预感果然应验,有些头痛地按了按眉心。
冯许是裴亦辞一手培养的杀手,动作向来很快。若那宫女的毒性在宫中发作了,届时凤栖宫的宫人应该就会寻专门诊治宫人的大夫给她治病。那些人医术并不高超,或许看不出什么。
可齐半灵恰好来了行宫,那些大夫也没随行,齐半灵或是应白芙亲自去看了,便很容易露馅了。
冯许跪在地上,朝裴亦辞请罪:“陛下,都怪臣一时疏忽,让皇后娘娘有所察觉了。”
裴亦辞却摇摇头:“这不怪你,是朕没和你交代清楚,只说了让你除掉她身边宜妃的眼线。往后你再有发现,先来回禀朕一声。”
冯许低着头应了。
裴亦辞想起晚上齐半灵的样子,又问他:“对了,她问你的时候,你怎么答的?”
冯许低头回道:“臣只说自己奉陛下之命护卫皇后娘娘平安,其他一概不知。”
裴亦辞听了他的回答,右手下意识攥紧了。
冯许这话看似没有破绽,其他人或许就相信了。可以齐半灵的机敏,一定会察觉冯许这话中的不合理之处。
第三十九章
想起晚膳时齐半灵的样子, 裴亦辞垂眸, 端起桌上的茶盏,小啜了一口。
冯许见裴亦辞不说话了,略抬头看了他一眼:“陛下, 可有什么不妥?”
裴亦辞摇摇头:“无妨, 若是你再有发现,记得先来回禀朕一声。”
冯许低头应是, 心里却有些奇怪。
追随裴亦辞多年,一直在替裴亦辞做事, 知道裴亦辞的习惯, 一个命令向来不会重复第二回。可这句话裴亦辞刚刚就说过,怎么又和他说了一遍?
冯许当年之所以会被裴亦辞看中,就是因为他只埋头做事, 从不多问多说的性子。
他只听从裴亦辞的吩咐行事,既然裴亦辞强调了两遍,他牢牢记住就是, 也不会去深究其中的原因。
因此虽觉得有些奇怪, 他也不多去想,领了命便告退了。
冯许离开后,裴亦辞便起身也朝饭厅外走去。
见裴亦辞出来了, 孙禄连忙迎上来:“陛下, 您是回行宫备下的寝殿歇息,还是去皇后娘娘那里?”
裴亦辞脚下一顿,才道:“先去书房。”
当年行宫建造时, 为了让来行宫疗养的皇帝不耽误正事,便仿照建章宫的规制,在皇帝的寝殿边上建了书房。
不过孙禄还是没明白,这近来国事也不多,陛下来之前已经把折子批完了,若是百官再有上书,也是明天送来,陛下大晚上的还去书房做什么?
想起晚膳时裴亦辞和齐半灵之前微妙的气氛,他心里一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便随着裴亦辞朝书房去了。
裴亦辞进了书房,便从书架上选了本书到案边仔细读了起来。
孙禄偷偷瞄了眼书皮,见是《盐铁论》,不由地就想起万寿节当日皇后娘娘送的那本书来了。
只不过那本书被好生收在了建章宫的小柜子里,这趟过来似乎并没有带上。
看裴亦辞沉默着读书,身上却隐隐有着迫人的威压,孙禄埋着头侍立在角落,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孙禄跟着裴亦辞也有四年了,早就适应他冷着脸的模样了。
可自从裴亦辞北征归来,孙禄却发觉,裴亦辞身上经常带着股摄人的煞气。
他大致猜到了原因,看了眼满身煞气的裴亦辞,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脖子。
孙禄正在琢磨晚膳时帝后之间发生了什么,外头突然有个小太监来回禀:“陛下,奴才有武进侯府的事情要报。”
孙禄一个激灵,他记得前几日钟世昌那外室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传到裴亦辞耳边的时候,他虽一句话没说,却派人去盯着武进侯府,只吩咐不论那边出了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知他。
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齐大姑娘也是赵国公的亲妹妹,陛下必然不会眼看着她被钟家欺负而袖手旁观的。
裴亦辞让进来,那个小太监便小跑着进来禀报道:“陛下,钟二爷那个外室刘氏可真不是个省事的,这段时日她哥哥拖家带口的来了大都,刘氏就仗着肚子成天跟钟二爷闹着要贴补。钟二爷拗不过她,似乎至少拿了一千多两出来了。”
裴亦辞锁紧了眉头,连孙禄都跟着一惊。
一千多两?
以钟世昌的官位,他也只在兵营,不是什么油水多的衙门,年俸加之冬夏的冰敬碳敬也顶多不过一百多两。
虽说钟世昌是武进侯次子,可这武进侯府人口众多,又不是有实权封地的爵位,也有传言说武进侯夫人不擅掌家,手上的铺子庄子个个入不敷出,每个月各房份例想来也不多。
孙禄算得很快,这一千多两若只来自于这些,毛估估都得是钟世昌不吃不喝不送礼不待客,至少七八年才能攒下的了。
他哪来的那么多钱,难道为了个妾室还去和父母开口要钱了?这也太丢人了。
果不其然,裴亦辞也问:“这钟世昌哪来的这么多钱?”
那小太监想想也觉得滑稽,忍着笑告诉裴亦辞:“咱们在那边的人打听到,钟二爷还悄悄去当铺当了些东西。”
为了个妾室,堂堂一个侯府公子军营将领,居然能做出去当家当的蠢事。
就算那钟世昌与他不是连襟,单单只说他的所作所为,裴亦辞也只觉得可笑。
他手上的书“啪”地一声就甩在了桌上,吓得孙禄和那个小太监都跪伏在地上,连连求他息怒。
他默了默,又问:“皇后那边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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