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婳立即伸手将那梯子拖上来,只是凭她一人的力量,实在有些吃力,陈老两人见了,也来帮忙,费了半天的劲才把梯子弄了上来。
雨渐渐大了起来,施婳和陈老三人合力,把梯子架在了两栋房顶之间,勉强算是稳固,施婳道:“我先过去试试路,若是无事,您两老再过来。”
她说着,便踩上了那梯子,梯子悬空着,距离水面只有半丈高了,施婳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镇静地试探着踩了踩梯子,觉得无甚问题,慢慢地走了上去。
这个时候,梯子只需要稍微一滑,施婳就会失去平衡,跌入水中,说不怕是假的,但是此时毫无退路,只能往前。
她咬紧牙关,走出了第一步,陈老紧张地连声道:“慢点,小心脚下!”
施婳又踩了第二步,没事,等到第三步时,梯子突然又轻轻滑了一下,施婳的心顿时一提,整个人就僵在那里了。
所幸梯子就滑了这么一下,再无动静,施婳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一横,加快速度,几步走完了那梯子。
雨水冲刷得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施婳却还是露出了笑来,她仔细将梯子用瓦片稳住了,确定没有问题之后,示意陈老他们过来。
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顺利爬上那二层小楼时,早已被雨水淋得湿透了,风夹着雨水从外面吹进来,施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阿嚏——”
第 110 章
岑州一带的州县地势原本就低洼, 又有白松江经过, 夏初一旦雨水充足些,便有发洪水的危险,前些年常受水患之扰, 朝廷每年都有拨一大笔款下来给岑州并附近几个州县赈灾安民。
年年都从国库掏银子, 宣和帝便烦了, 下旨勒令工部处理此事,要绝了岑州一带的水患, 圣旨一降, 工部就打起精神来办事儿,提出要修白松江的河堤,议来议去,最后朝廷拨了三百万两银子,专门修白松江的河堤用。
“可是白松江今年又决堤了。”
一只手将信放在了桌案上,声音不喜不怒地道:“父皇肯定要发怒了, 不知这事要落在谁的头上。”
另一人答道:“谁办的事情, 就落在谁头上。”
“我想想,”恭王思索片刻,道:“白松江的河道监管似乎是去年新任的, 一个叫李安的官,宣和十五年的进士, 是不是他?”
窦明轩答道:“是他, 太子殿下的人。”
恭王没说话,过了一会才道:“且等等再看吧。”
传胪大典之后, 圣旨便下来了,授予状元谢翎为翰林院修撰,榜眼顾梅坡与探花荀平皆授为翰林院编修,其余二三甲进士若想进翰林院,则要等到朝考之后了。
这一日一早,谢翎便去点卯,翰林院距离礼部并不远,大门朝北,进去之后,便有三道门,穿过最后一道登瀛门,便是一排七开间的厅堂,谢翎到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到了,放眼望去,桌案凳椅,挤了个满满当当,几乎连过道都要侧着身子走,堪比菜市场。
这也是谢翎从前没想到过的,在这里,不论什么大学士、侍读学士或侍讲学士,通通挤在这一排屋子里,并且还有挤不下的趋势。
前几日谢翎初次来时,还被这拥挤的状态小惊了一下,却见那引他来的翰林前辈一进屋去,便喊道:“娄典薄,桌椅腾出来没有?”
一个回道:“腾不出来。”
那引路的翰林前辈不悦了:“人都来了,怎么连桌案都腾不出来一张?”
那娄典薄无奈地摊手,道:“我也是有心无力啊,您瞧瞧,这几间屋子,但凡哪个位置能空出来,您与我说,我这就去搬。”
那翰林左看右看,带着谢翎转了几间屋子,果真是挤得无比密集,他有些犯愁,但是谢翎好歹是新科状元,总不能让他在屋子外面办公吧?回头叫人看到了成什么样子?
最后无法,他只能指着一张空着的却无人的桌子,问道:“这是谁没来?”
那娄典薄答道:“是王检讨,这几日称病未来。”
翰林立即道:“先把他的桌子往角落里挪一挪,让谢修撰先安置了再说。”
娄典薄有些迟疑:“这……王检讨回来时又当如何说?”
那翰林见他那副模样,便知他怕招麻烦上身,有些腻味,不耐地摆了摆手:“到时让他来找我,我来与他说。”
娄典薄闻言,连忙去了,这才给谢翎腾了个位置出来,那王检讨的桌案被挪到角落深处去了。
谢翎来了翰林院几天,暂时也无事可做,倒有人搬了一大堆国史给他,道:“掌院吩咐的,先把这些都看了。”
所以谢翎这几日,一直呆在翰林院看国史,每日应点来,应点走,十分低调,也无人管他。
于是这时自己桌案旁站了一个人,便令谢翎有些惊异,他走上前去,那人抬起头来,打量他一眼,指了指桌案,道:“这是你的?”
谢翎点头:“是。”
那人面上虽然不变,但是语气露出几分不善来:“我的桌子,也是你搬的?”
一听这话,谢翎便知道了,这位就是那称病几日未来的王检讨,回来发现自己的桌子被挤到角落里,兴师问罪来了。
这时候谢翎便不好回答了,若回答是他搬的,显然会得罪了眼前这位,而且桌子也确实不是他搬的,若回答不是,那位翰林前辈又是替他腾的地方,这么说未免也会得罪人。
于是谢翎道:“阁下的桌子原来是在这里么?实在是抱歉,我初来乍到,不小心占了阁下的地方,这就搬走。”
许是看他态度有礼,那王检讨的表情也缓和了些,道:“翰林院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连转个身都难,罢了,先往边上挪一挪,让我进去便行了,几日不来,事情都落下了。”
谢翎应了下来,两人一齐把桌子挪开些许,仅容瘦些的人侧着身子勉强挤过去,可那王检讨偏偏是个大腹便便之人,这条窄缝于他而言,确实是辛苦了些。
谢翎看了看,道:“不如你我调换一张桌案吧。”
听了这话,那王检讨愈发和颜悦色起来,道:“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遂收拾东西,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带着笑意传来:“谢修撰。”
谢翎停了手,转头望去,是顾梅坡,翰林院人颇多,这几日下来,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位同榜,他微微颔首:“顾编修。”
顾梅坡看了看他们两人,颇有些打趣地道:“您这是,挤不进去?”
那王检讨听在耳里,一张脸顿时就涨红了,面上闪过几分不悦,他不知道顾梅坡与谢翎之间的针对,只以为对方说的是他,这里挤不进去的,可不就是他一个么?
于是他憋着气道:“怎么?这翰林院上到大学士,下到典薄待诏,除了掌院以外,大家全都挤着呢,难道就独独顾编修一个人不用挤?”
王检讨把话说得阴阳怪气,意有所指,顾梅坡很明显感觉到了他话中的不满,脸色微微一变,但是他到底涵养够,立刻笑道:“却是我误言了。”
王检讨不吃他的面子,哼了一声,动手大力一拖桌案,硬生生把两个桌案之间的缝隙又扯开了些,客气地对谢翎一伸手:“请。”
谢翎自然领了他的情,颔首道:“多谢。”
他进去就坐下,顾梅坡过来讨了个没趣,自己走了,那王检讨这才道:“你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谢翎?”
谢翎应是,那王检讨在自己的桌案后坐下,打量着他,道:“早早便听说同僚们议论你了,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这是夸赞了,谢翎笑笑:“不敢。”
王检讨摆了摆手,道:“你也不必谦虚,至少我进了翰林院这么多年以来,还没听说过皇上在殿试的时候当场称赞过谁,你是头一份。”
“过奖。”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之间的生疏便去了些,那王检讨探头看了看谢翎那一堆书,道:“看国史呢?”
谢翎点点头,王检讨四下看了看,忽然略略凑过来,小声道:“等会张学士会来问你,看懂了没,你只需说还没看懂便是。”
闻言,谢翎讶异道:“这却是为何?”
王检讨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告诫道:“这是国史馆,主编撰国史的,这些都是以前编好,后来说要重修的,大部分初来国史馆的人都会看过这一摞书,你若说看懂了,就该你来修改了,说没看懂,他就会让你继续看,等过个十天半个月,张学士忘了这事,自然就让你做别的去了。”
谢翎听了,便点点头:“多谢告知。”
王检讨哈哈一笑,大度地摆手:“小事,小事,咱们日后是共事的同僚,理应互相照应的。”
果然如他所说,到了下午时候,便有人来找谢翎,仍然是前几日抱书给他的那位,道:“掌院找你过去。”
谢翎听了,便放下书,起身跟着去了,王检讨手里还拿着笔,自言自语道:“怪了,怎么是掌院?这事不是张学士管的?”
谢翎进了最东边的一间屋子,进去便见到几个人在小声谈话,见了他来,只是望过来一眼,又转回头继续,谢翎认出来,这些都是翰林院的大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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