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珏这样说,另外几人也没人反对。
楚墨白便想出了一个解决的法子:“那就将愿意帮助我们的人拟出一张名单,再以名单将这些人分配给六大派。”
依旧无人反对,楚墨白道:“那么后天,就照此进行吧。”
周梨觉得拟名单这一条实在不好。
这些无门无派的江湖人有许多是不屑门派这种东西才孤身行走江湖的,这些人的性格也都比较古怪,难以掌控,他们岂会由得小楼把他们放在名单里让他们去哪里就去哪儿,这是异想天开。
这些人需要的是一个能完全把他们打败让他们臣服的强者,其实楚墨白最适合做这样的人,可惜他不会去做,他根本不会想到去做。
楚墨白站得太高了,所以他不知道应付这些人需要的不是他那些道德礼仪。
密谈临尾,楚墨白叫人去把陆蕴请来。
周梨不用看也知道,陆奇风脸色必定不好。
陆蕴进门的时候还险些绊了一跤,看到眼前这六人集体看向他,凭他再任性妄为,也不由吞了吞口水。
一经对证之后,陆蕴起先还嘴硬不肯说,被柳长烟三言两句套出话后,便只好红着脸把事实说出来。
姜珏所言既然是真,那么,楚墨白要陆蕴给点苍门道歉就合情合理了。
至于会盟结束后,点苍派的后事上,青城派也需到场凭吊。
这次密谈,陆奇风本是站了不败之地的,一来觉得自己门派应是伤亡最轻的,二来点苍派连掌门都失踪了,他和灵吉本就有芥蒂,正想借此讥讽一下点苍派。
谁知这两点都没达成,还莫名其妙被人训了一头,脸色僵得铁青,才一结束,就拎着陆蕴气呼呼地夺门而去。
其余五人陆续离开会客厅,柳长烟走前,回头看到楚墨白一人还坐在首座的位置上,忽然想到,从进门开始,就没看到他站起来过。
虽说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但他总放心不下,道:“师兄。”
楚墨白抬起头,容色淡淡的,稍显苍白。他的血色向来很好,但是此刻却白得异常,剔透得过分。
柳长烟问:“你的伤可都好了?”
楚墨白是带着一身的内伤从湘西回来的,那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楚墨白受伤。
楚墨白道:“已无大碍。”
“真的?”他目光锐利。
楚墨白并未说话。
柳长烟也就问不下去了,“那就最好了。师兄,还是要保重身体。”
他正要走,楚墨白忽然叫住他:“柳师弟。”
柳长烟立刻顿脚,“嗯?”
楚墨白问:“可有去看过师父?”
“啊?”柳长烟一怔,“有啊,我到小楼的第一天就去剑阁拜见过师父了,”他觉得奇怪,“怎么了?”
“可有说什么?”
“这个……说的都是琐事而已。”
“师父没有问你此次湘西之行吗?”
“当然问了,”柳长烟道:“师父问了我可有受伤之类的,还有就是……感慨了一下这次我们在湘西大败,又说了让我好好习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楚墨白微微垂下眼睫:“是么。”
柳长烟觉得局促:“师兄,到底怎么了?”
楚墨白摇头,“没什么。”
周梨在外面听完这句话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死寂中,柳长烟应该是带着满腹疑问走了。
楚墨白为什么会忽然问起慕秋华。
周梨莫名其妙地一阵寒栗,又想起那件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事情。
楚墨白是最后一个离开会客厅的,周梨脚步轻盈地跟上他。才转过一个弯,楚墨白毫无预兆地转过头。周梨浑身一冰,躲都来不及,被他抓个现行。
两人在花荫底下,隔着略远的距离对望。
“你怎么会在这里?”楚墨白奇怪地问。
周梨连忙把自己是和点苍派一起上山来的事情告诉他,楚墨白道:“姜师弟口中的女侠就是你?”
周梨点点头。楚墨白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去。
“你等一等。”周梨叫住他,他竟不理睬,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做,周梨只好道:“是和你师父有关的。”
楚墨白猛地停住脚,快速转过身:“什么?”
“湘西的时候,梅影的掌教曾把我抓了起来,你应该还记得,”周梨低声道,头顶月色清亮,楚墨白静静地听她说,“那时候,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他说‘没想到聂不凡还没死,竟把六道神功教给了你。’”
楚墨白微微疑惑,聂不凡他不知道是谁,至于六道神功,他压根没听过这门武功。
周梨解释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师父是谁么,聂不凡就是我师父,六道神功就是我身负的武功。这武功是我师父自创的,武林中只有极少数的几人知道。他当时根本没有与我交手,却知道我身负六道神功,那么,他一定是曾经见我使用过六道神功。我想来想去,见过我用这门武功的人不多,除了你之外,那就是……”
楚墨白终于懂得了她话中的深意。
除了楚墨白外,还有一个人曾为她把过脉,知道她身负的这门奇特的武功。那人就是慕秋华。
楚墨白脸色陷入了彻底的灰白,让周梨吃惊。
他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向前走,向她道:“不要跟过来。”
周梨怔在原地,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第67章 对质
楚墨白是要往剑阁去, 那里是慕秋华几年来的闭关静修之地。
楚墨白提了一盏灯, 他不是孤身,手中朔月剑, 袖中一封密信。
他走得很慢,就好像他并不愿意前去。
他的脸色苍白,路遇弟子向他行礼时, 他就停下来, 点一下头。
快要到剑阁时,他再次停下,这一次周围无人, 他闭起眼睛,略微歇息一下。
他对柳长烟撒了谎,他其实并非已无大碍,他的内伤还没有好透, 那还需要时间,但真正让他身体难受的,是春风渡。
楚墨白运起春风渡, 仅仅片刻,他的嘴角洇出了血液。
自从他受伤以来, 春风渡便古怪地不受他的控制。
他轻轻把血抹了去,拾步走完最后一段路, 到了剑阁前,守在门外的弟子向他抱拳:“掌门。”
楚墨白应了一声,往剑阁看去:“去将师尊请出来。”
弟子一愣:“为什么。”
楚墨白难得面目清冷, “快去。”
弟子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吓,不敢犹疑,连忙步入剑阁。
只一会儿,那名弟子便和慕秋华一起走出来。
慕秋华穿一身极淡的袍子,眼中有疑惑,但嘴角仍噙着淡淡微笑,看向他。
已是深夜了,两人的身姿都隐匿在灯火里。
楚墨白低声道:“请师父与我去一趟戒律堂。”
慕秋华愣住了,这个徒弟从小到大,都对他极其恭敬,侍他如父。
楚墨白却执意重复:“请师父与我走一趟。”
“为什么?”
“我要在沈师叔面前,与师父当面对质一事。”
“何事?”
楚墨白沉默,“等到了戒律堂,我自然会说。”
看他这么郑重其事,慕秋华微觉讶异。
两人尴尬地站了会儿,慕秋华说:“好,为师就和你走一趟。”
楚墨白看向那名弟子:“半个时辰后,请所有执剑长老前往戒律堂。”
弟子狐疑地盯着他,可能没见过楚墨白这个样子,颇觉这事情极大,战兢地点了下头。
谁知,慕秋华在走过楚墨白的时候,楚墨白出其不意地点住了他的穴道,慕秋华睁大了眼睛,身体猛地僵硬。
弟子看到那一幕,惊讶道:“掌门,这是……”
楚墨白没有理会,只对慕秋华说一句:“徒弟不肖。”
紧接着,便把慕秋华抱进了怀里,前往戒律堂。
小楼的戒律堂,凡是违反楼中戒条清规者,轻者关入大牢,重者废去武功逐出山门。
下至弟子,上至掌门,一律同罪。
故戒律堂是小楼中最为肃然之所在,而戒律堂的执剑长老一直被视为是掌门之下诸人之上的存在,所以每一任的戒律堂长老都是经过严格甄选的,必经其他九位执剑长老与掌门一致同意。
戒律堂的弟子看到慕秋华时已十分惊讶,待到楚墨白说:“先将师尊下牢。”时,更是震惊地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几个人踌躇不安地立在原地,七嘴八舌地问道:“掌门这是为何”“师尊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是否有什么误会”
楚墨白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戒律堂前的灯笼黄橙橙地亮着。
对面的弟子们发现了他的异样,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这时,一个气沉丹田的声音出现在背后:“为什么?掌门若无恰当理由,恕难从命。”
楚墨白回头,看到了执掌戒律堂的执剑长老沈云从,南山就跟在他身后。
执剑长老虽然听从掌门之令,但辈分比掌门高,可以质疑掌门所为。
戒律堂的执剑长老向来铁面无私,即便是掌门犯错也照样处罚,大约也只有他敢这样对掌门说话。
“沈师叔,”楚墨白恭敬地唤他,说:“墨白这样做,自有墨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