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不同意。”章盛呈肯定的说:“那房子是爹的,清儿是爹的孙子,你们住进去也是天经地义的。”
踌躇少许,章盛呈又问:“到了北京我能去看清儿吗?”
“你是清儿的爹,这层关系谁也否认不了,我也不能。所以,你去看他也是天经地义。”
“嗯。”章盛呈笑了,说:“那房子离我现在住的地方也不是太远,有事儿了可以随时找我。”
康聿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对你的依赖,从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字的那一刻起,就从我的人生里消失了。我现在已经习惯了,没有你我一样能把任何事情做得很好。”
话一说完,也不看章盛呈的表情,康聿容就学着清儿的样子,合上眼睛睡觉。
不是她冷酷无情,既然离了婚就该有离了婚的样儿。
他们之间,有清儿牵扯在中间,想一刀两断也不可能。但是,即使不能断的干干净净,但也必须要相处的清清白白。
不必要的废话能不说不说,不必要的见面能不见不见,这样对他,对她,都好。
章盛呈的脸僵住了,深深的望着对面自己曾经的妻子,这个女人现在太陌生了。
在他印象里,她从未对他说过如此决绝的话。她对他总是柔声细语,看他时,眼睛里净是讨好、祈求。
他以前讨厌她的时候,总想着这个女人软弱的、木讷的令人发指,她什么时候能在他面前刚强一回?
可是,就在刚才当他终于看到她的坚强与刚毅时,他没有一丝的快感,反而整个人都沉重起来。
儿子睡着了,康聿容也“睡着”了,章盛呈也得默默不语,闭目养神了。
章盛呈把母子俩送到康聿简家门口时,正是晚饭时间。
康聿容连句客套话“吃了饭再走吧”都没说,直接对清儿说:“清儿,和爹说再见。”
清儿乖巧的照做。
康聿容不客气,章盛呈也不好意思主动提出要留下来蹭饭,只得一脸失落的和母子俩告别回家。
家,黑漆漆的一片。
“啪”,把灯打开,整个客厅瞬间明亮。
客厅的设备是纯西式的,窗户上挂着白色飘纱,沙发椅、留声机、电风扇等等等等。
只是,客厅里是一片零乱,沙发上堆满了衣服、杂志;地上是沙发的靠垫、瓜子皮、橘子皮、拖鞋、皮鞋、布鞋,散布遍地。
章盛呈深深的一皱眉,喊了两声:“眉、宛眉。”
根本没有人应。
走到厨房,毫无悬念,冷灶空碗。
章盛呈倒了杯冷开水,一口气灌了下去。放下杯子,他心烦意乱的在环视着室内。
这时,大门口响起开锁声,接着高跟鞋的“哒哒”声,由远而近传来。
与“哒哒”声和在一起是女人不怎么清晰的、妩媚的、撩人的歌声。
第83章 傲娇尊贵妇
章盛呈立在门口,看着院子里载歌载舞的女人,脸色不怎么好看。
玫瑰玫瑰最娇美,
玫瑰玫瑰最艳丽。
长夏开在枝头上,
玫瑰玫瑰我爱你。
玫瑰玫瑰情意重,
玫瑰玫瑰情意浓。
……
……
一件火红的、缀着小银片的洋装,紧裹着路宛眉那成熟且曲线优美的身子,她双眼陶醉,双臂挥舞,在院子里唱着、跳着、旋转着。
乌亮浓厚的美发,烫出了优雅的发卷,在她扭动回旋的时候,飘出一个个洒脱而又妖娆的弧度。
……
心的誓约,新的情意,
圣洁的光辉照大地。
心的誓约,新的情意,
圣洁的光辉照大地。
玫瑰玫瑰枝儿细,
玫瑰玫瑰……
歌声、舞步戛然而止。
路宛眉不由的晃了一下才站稳,摇了摇昏昏然的脑袋,又眨了眨眼,确定门前的身影不是幻觉后,笑着,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呈,你回来了?”路宛眉脸颊绯红,眼带醉意,仰着头娇柔的问。
路宛眉一靠近,浓烈的酒味就钻进了章盛呈的鼻子,他的头下意识的扭到一边,眉心立刻聚成了一个疙瘩,难看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他不悦的问:“这是又喝了多少?都能熏死一头牛了。”
路宛眉带着蒙蒙醉意咯咯咯的笑着,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他胸口处的一颗纽扣,看着他娇媚的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今天真的没喝多少。”
没喝多少?
章盛呈心里冷哼了一声,往少了说,也有十杯了。
不过,他也很清楚,十杯酒在路宛眉眼里,真的不算什么。
舞跳多了,节奏轻快。
酒喝多了,能练海量。
这两样,从十几岁开始,路宛眉在北京城女人堆里就独占鳌头。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酒量可以说是千杯不醉。
所以,今天这十几杯,别人灌下去,或许早就醉的一塌糊涂。而她,只是微醺而已,离醉差的远哩。
章盛呈很累,本不想与她争辩,可责备的话还是脱口而出:“这么晚了,一个女人不回家,在外面还喝的醉醺醺的,就没想过后果?”
“后果?”路宛眉满眼醉笑,嘴上却不屑的道:“能有什么后果?我天天如此,出过事儿没?真是,你就会大惊小怪。”
路宛眉轻轻地推了章盛呈一下,然后扭身进了客厅。
“嘭!嘭!”
两只红色的高跟鞋,一只被踢到了小沙发上,另一只则掉在了茶几上的果盘里。
路宛眉视而不见,晃晃悠悠的走过去,歪进了长沙发里。
章盛呈闭着眼,沉沉的沉了口气,转身跟了进去。
他捡起那两只“高瞻远瞩”的高跟鞋,放到地上,看着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女人,又沉了口气。
接着身子一转,坐进了小沙发里,胳膊肘放在两个膝盖上,两手捧着脸,用力的搓着,仿佛这样能把身上的那股无力与疲惫搓走。
突然,路宛眉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猛然睁开,瞬间从沙发里爬了起来,凑过去,满眼期盼的看着章盛呈,急切的问:“今天怎样?要到了没有?老爷子给了多少?”
章盛呈眉间的疙瘩更高了,他看着妻子,闷声强调:“我回家是去看儿子。”
路宛眉说:“是啊,是去看儿子。看儿子的同时顺带着和老爷子要点零花钱,这两样不冲突啊?”
看儿子不假,但更主要的是去帮父亲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儿。
他对家里的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父亲知道,所以从不勉强他。
四年前,章家出现了一次“命在旦夕”的危机。即便如此,父亲也没有要他回来帮忙。
只是,看到父母一夜之间苍老几十岁的样子,他的心沉甸甸的。
这两年父亲的身体每况日下,生意上的事儿难免就有些力不从心。
生意上的事儿他虽不太懂,但是这一年但凡遇到父亲身体不适或情况紧急的时候,他也会抽出时间帮着处理一下。
结婚的时候,出钱不给力;婚后赶出来一分未给,因为这两件事,路宛眉一直记恨着父亲。
所以,明知道家里有了难处,也不许他回家帮忙。为了避免她的吵闹,每次他都是打着看儿子的名义回去的。
以前,看儿子是名副其实的,现在却成了一个幌子。
路宛眉不止一次的提出,要他去父亲那里要钱。尤其是近半年,几乎是天天念叨。
家里的生意虽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可做到如今的辉煌,那都是父亲一手干出来的。
家里该出力的时候,自己一点没出。就连自己的儿子,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父亲在养。现在要他伸手直白白的要钱,他哪有那个脸啊。
因而,每次他能敷衍敷衍,能搪塞搪塞。
路宛眉见章盛呈不吭气,推了一下,又问一遍:“唉,你到底要了没有?”
章盛呈沉着声音说:“我没提钱的事儿。”
“你没提?”路宛眉怔了怔,迟疑的看了章盛呈几秒。
随后,路宛眉陡然站起,表情阴郁,音量刹那拔高:“你不提,你凭什么不提?你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无米下锅的地步了吗?没钱,我们吃什么?是站到房上喝西北风,还是生生饿死?”
章盛呈面无表情的靠在沙发里,没接话茬,眼睛无神的望着妻子,心里却不由的冷笑道:不简单啊,还知道家里无米下锅了。只是,家里有米的时候,你可曾洗过一次米,做过一顿饭?
刚到北京的时候,他们也曾请过一个女佣,做饭和整理家务倒也不愁。
一年后,他存的那点私房钱用得差不多了,可路宛眉的生活水平一点没变。
路宛眉的作息时间很规律,上午将近十一点的时候起床。午饭后,和那些贵妇人们看戏、打牌、逛百货公司。
逛,可不单单是干逛不花钱。每次要是不花个三头五百的,都不好意思出那百货公司的门。
晚饭,十有八九不在家吃,高档中餐馆,豪华西餐厅,处处能看到她和几个贵太太们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