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 金推完结+番外 (touchinghk)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touchinghk
- 入库:04.10
中书令裴郡之静静听着,一言未发,既没有替太子辩解说话,又连一个字也不曾附和皇帝所说。
他不表态,清流一党的态度耐人寻味了许多。皇帝数次提起再要换帅,召回太子,却都因裴郡之暧昧不清的态度而搁置了下来。
可是再说回砸钱提升锁子甲,并派兵支援一事,皇帝却也没有同意。
两方这样僵持,足足有了半个月的时间。
代州城里的局势,也因为京中帝王模糊不清的态度而越发紧张起来。
泰安明显感受到了不同。
若说以往太子对她的紧张,最多不过体现在她出入营帐要沙苑陪伴她与她同行。
可最近一段时间,但凡她踏出营帐,都有三四位的兵将跟在她前后左右,面孔十分熟悉,看起来倒像是太子带过来的东宫亲卫。
东宫亲卫,就是太子最信得过的嫡系。泰安只天天看着熟悉的面孔在她身边晃悠,便知太子处境艰难,连带着对她的保护也更全面。
是夜,泰安从马场归来的时候,李少林李将军仍在太子营帐中,与他商量着现在的时局。
泰安知道兹事体大,也不敢打扰他们,便坐在沙苑留在营帐外的小杌子上,挥手秉退身边的侍卫。
营帐里李将军的声音越提越高,隐隐含了怒意。
“…殿下宠爱阿凤姑娘,也该有个度!”李将军的声音骤然变大,“京中尚有一往情深的太子妃裴氏,既能为你分忧,又可成你助力,臣就是不明白,你为何要选在现在这个节骨眼把这件事捅开?”
泰安猛地抬头,竖起耳朵听营帐里两人的对话。
“由裴氏出面说服中书令裴郡之,行不行得通尚且未知。”太子说,“更何况…我并不愿再与裴氏女牵扯太多的关系。”
李少林大惊失色:“殿下这是何意?何为不愿与太子妃牵扯关系?你们两年之后大婚在即,又怎么不牵扯关系?”
他倒抽一口冷气:“莫非殿下是想退婚?”
李少林满满不赞同的神色:“殿下不可!您与裴家女的婚事乃是圣人亲口御言,怎能说退就退?”
太子眉心攒起,并未直面回答李少林,只是紧紧盯着营帐外的圆月。
以往他和裴安素之间的种种,算是生死关头利益捆绑,各取所需罢了。
李少林所说的,要裴安素去说服裴郡之,加上秦家对沈知云敲边鼓,从而发动清流一党在朝堂上倒逼皇帝拿出军饷军银,的确是太子目前能拿得出手的最佳方法。
只一秒的时间,太子轻轻摇头,打心底里不愿再与裴安素有交集,更不愿再因政事欠她人情,直到无法偿还的地步。
可是小太子却没有料到,是夜,太子妃裴安素乘坐了一顶暗轿,趁着夜色驶入了中书令裴郡之府上的侧门里。
第62章 不解
隔日早朝, 裴郡之一改之前暧昧不清的态度, 在金銮殿上慷慨陈词, 几乎完全顺着太子战报中的愿意,大肆渲染了北地燕军的危在旦夕。
满朝哗然,皇帝面色铁青, 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清流一党在裴郡之的示意下,跪了满地。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突厥近十年来借由与西域的商贸往来, 早非当日吴下阿蒙, 兵力大增, 绝非我代肃二州燕军能敌。”裴郡之字字句句说得干脆,言下之意暗暗指责大司马陈克令在位时尸位素餐闭关锁国,半点情面也没有给如今“专宠皇后”的帝王留。
皇帝的面色愈发难看, 鼻翼翕动,待要装痴扮傻, 又怕裴郡之趁势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裴郡之并未留给皇帝辩驳的机会和时间, 他大肆渲染了燕军艰难的境遇之后,又恭恭敬敬跪了下来,双手捧上一卷绢布的卷轴。
“臣无能, 家资不丰,唯有内子薄奁少许, 今日愿全数奉上。臣不能替陛下分忧解难, 但是水滴石穿, 愿与诸位同僚和衷共济, 为保我大燕边疆安虞散尽家财!”
大监将裴郡之奉上的卷轴接过,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铁青着脸抖开,只见白色的绢布上细细密密地绣着女子出嫁时的妆奁,连脸盆铜架都写得清楚。
狠,实在是狠。
裴郡之沉默这么些天,一出手便将老婆的嫁妆的拿出来做人情,倒逼皇帝送钱去边疆提升军备。
皇帝紧咬牙关,愤怒和不解之后,心中又涌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竟然能同时说服清流一党和陈克令的旧部,这两批完全不同的人马,同时替他在朝堂上说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收买人心结党营私的功力已到了这么高超的地步?
可裴郡之越是如此,皇帝反倒越不愿松口,只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朝臣一个接一个地附和,纷纷站出来展现自己的大方。
中书令已经开口要捐家财充军,但凡要些脸面的朝臣又怎会不表忠心?
就像发起一场募捐,由官职最高的那人带头,底下的下属又怎会不积极地慷慨解囊?
说穿了,不过是情势倒逼,绝非因为太子只手遮天。
可是皇帝草木皆兵。
只觉得自己的身边鬼影幢幢,无人能信。
偏偏就在此时,皇后得知了前朝僵持的状态,特意遣来一名小太监传皇后的口谕。
皇帝心头一振,还以为是善解人意又与太子一贯不合的皇后遣人替他解围,便欣喜地点头,示意那太监开口。
哪知太监跪下之后,一字一顿复述皇后的口谕,却说:“…妾当以身作则,自含章殿始削减宫中用度,为陛下分忧!”
连皇后都要表态,愿意省下钱来供军饷,替皇帝分忧。
理由冠冕堂皇,再无拒绝的借口。
皇帝苦笑一声,这才终于点头允了。
真让臣子连老婆的嫁妆都捐出来,是绝不可能的。大燕十年边境安宁,国民休养生息,算得富庶安逸。
若说国库空虚,那还真的够不上。皇帝着户部自西域大支购买锁子甲和高桥鞍,前前后后送去了近万副。
随着锁子甲和高桥鞍而来的,还有皇帝久违了的圣旨。
在圣旨中,皇帝毫不吝惜地夸赞了太子的勇猛和坦白,做足了慈父的样子。
小太子接过圣旨,转身看着营府中忙碌着的、从宫中运送来的武器和装备,慢慢皱紧了眉头。
东宫率卫李少林比太子还显得吃惊些,瞅准空隙踱到太子这里,压低声音问:“殿下好手段!圣人终于松口肯花钱提升装备,听闻正是中书令裴郡之领清流一党,在朝中跪了满地求来的。”
他说完,又有些担心似的,看着太子欲言又止:“…殿下不愧是裴家的女婿,紧要关头,中书令裴郡之也愿为您身先士卒。此役太子妃功不可没,您…别忘记了。”
太子心中百味陈杂,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
人人都当太子妃裴安素居功至伟,若是没有了泰安,恐怕他也会如此认为。
可正因为有了泰安,他便像是柔软的心脏里深深扎了一根拔不出来的刺。那旁人眼中完美无缺的太子妃,在他心里却哪哪都不甚合心意。
他总想从她面具一般完美的表现下,挑出丝丝错漏来。
“你说,裴安素这样自作主张到底安的什么心?”他一边思索,一边轻声扭头问坐在一旁的泰安。
他突如其来的开口,将一直恍惚出神的她吓了一跳。
泰安身子一抖,惊醒似的抬头:“啊?”
她这几天都很反常,一反一直以来的话痨可爱,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太子皱起眉头,带着审视看她:“到底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泰安却突然间犯起了倔,语气生硬又冷漠:“太子妃与你夫妻一体,你在军中遇上困难,她想方设法替你解围,自然是好心好意,这有何难理解的?还要你这样苦心积虑地揣测?”
太子大怒。
他在她面前不设防,将担忧和怀疑和盘托出。可在她口中,却将他描述成一个不识好歹的疑心鬼,仿佛辜负了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妻子似的。
“我与她尚未成亲,哪来的夫妻一体?”太子忍了又忍,按捺住脾气,勉强解释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我们连面都不曾见过几次,我怀疑她的人品和动机,又有何不对?”
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像你这样天真又坦白,半点没心机?他看着她,感慨地想。
泰安却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满京师皆知道你和太子妃情深意笃,她出面替你张罗,也是维护自己贤淑的形象,不是吗?”
她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疲惫,太子心口一揪,连带着怒意更盛。
“维护形象?”他咬牙切齿,毫不留情地说道,“裴安素若是真的要博好名声,此时理当求神拜佛,祈求我死在战场上,好做一个烈女,给裴府前面再添上一座守节牌坊。”
她越是在他面前维护裴安素,太子心里就越是反感裴安素。
“被人卖了还数钱。”他冷哼,“裴郡之是什么人?裴安素又是什么人?你想过没有?”
“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方能说服另外一方,靠的只能是足以令人动心的利益诱惑,绝非家国大义或是骨肉亲情。”太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