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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灵 金推完结+番外 (touchinghk)


  大司马抬起脸, 语气淡淡,神色冷静:“殿下年幼难当大事, 又尚未成婚, 如何统率东宫三百近卫?”
  皇帝这才意识到大司马的来意, 只觉得无比厌烦,无精打采地回道:“东宫率卫是皇后首肯了的,已经给了睿儿了,也没出什么大事。大司马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些?”
  大司马还待再说,中书令裴郡之却恰在此时站了出来,躬身施礼道:“依循祖制,东宫应有率卫三千,如今仅有三百人到位,已是与祖制不符。太子年幼不经事,合该大司马徐徐教导,但祖制不可一废再废,望圣上明鉴。”
  大司马灼热的目光投来,裴郡之毫无惧色。清流一党纷纷附和,皇帝大大舒了一口气,迭声说:“爱卿此言甚是有理!睿儿年幼,胆子小,合该大司马多多教导才是。以后还请大司马经常入宫,既探望皇后,也教导太子!”
  皇帝打了个圆场,自觉十分满意。大司马冷哼一声退下,却破天荒没有再提过太子失礼这件事。
  连续三日,太子照旧至含章殿向皇后请安,丝毫未曾露出马脚。
  泰安好奇,询问:“大司马和皇后为何这般好说话?难道寿宴上这事就过去了吗?你和你阿爹说了巫蛊一事没有?”
  小太子摇头。
  大司马不再纠结东宫率卫,也不在纠结寿宴上的事,是因为他卢睿在大司马的眼中,已经与死人无异。
  入宫四年有余,他终究还是走到与大司马短兵相接这一步。
  小太子苦笑一声,吩咐沙苑找出一件旧衣穿在身上,将那本《圣祖训》贴在胸口,再度踏入皇帝的昭阳殿。
  皇帝见到他来,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开口道:“睿儿,朝堂之事你不必担心,中书令已说了,东宫率卫依循祖制不可废…”
  太子抬起脸,少年面孔坚毅,下巴上已有乌青的一层胡茬:“阿爹,大司马欲杀我。您…救不救我?”
  皇帝闻言大惊,惊慌失措地站起身环顾四周,见无人在近旁在略松口气,怒声斥责:“睿儿何出此言!当心隔墙有耳!”
  小太子扑通一声跪下,前额砰地一下磕在青石砖的地面:“爹爹…寿宴当日,儿亲眼目睹大司马与江湖术士为伍,行巫蛊之术。儿年幼沉不住气,将此事捅穿,惹来大司马的记恨。若非东宫率卫誓死护主,儿险些没能活着回到东宫!”
  太子久久没有抬头,皇帝也停顿了很久,才慢慢低声说:“睿儿,进宫当天爹爹怎么跟你说的?一是要忍、二是要蠢、三是万万不能被人看出你不蠢,怎么这才四年多,你便熬不住了吗?”
  “你我才多大年纪?他陈克令又多大年纪?熬得几年便再无精力与你我相争,难道他陈家真懂术法,能这么千秋万世活下去?”皇帝的声音疲惫又阴冷,“待陈克令一死,又有什么仇恨不能清算?”
  太子抬起头,露出领口泛了黄的旧衣:“阿爹等得,是因为阿爹乃是天子,天子不可替换。而儿臣是太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随时皆可替换的太子。”
  小太子苦笑:“恐怕皇后娘娘诞子之日,便是儿臣死期到来之时。”
  皇帝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太子身上的麻布旧衣上,神情有些恍惚:“…这衣服是你阿娘做给我的。如今穿在你身上,倒也合身。”
  他回过神来,又摆摆手,很是疲惫似的:“此话休要再提。皇后腹中是儿是女尚且未知…”
  太子咬牙,直起身子,深深地看着帝王:“后宫近日皆沐圣宠,沈婕妤王昭容吴美人连番侍君。就算皇后娘娘这胎不是儿子,怕是后宫中也很快会有子嗣出生!”
  皇帝勃然大怒,脸涨得通红,右掌啪地一声扇在小太子的脸上:“逆子!爹爹的后宫事,哪里容得你来置喙?”


第39章 暗杀
  皇帝的力道并不算大,可是小太子却借了势头狠狠地歪倒在一旁, 微黑瘦削的脸颊上逐渐浮起一个清晰的掌痕, 和他额上碰出的青淤交织在一起。
  像片落叶在风中飘零,无依无靠。
  小太子紧紧抿着双唇, 慢慢正过身子,青松一般跪在皇帝的面前。
  皇帝嘴唇微颤, 目光沉沉地看着倔强又脆弱的儿子, 侧脸上的青肿在正午的阳光中格外斑斓。
  小太子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一分一秒等着,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良久,皇帝终于极轻地开口:“你打算怎么做?”
  小太子心头巨石落地,大松一口气。
  他赌赢了。
  童年时代小太子生长在洛阳乡间, 家中还有上等的水田租给农人, 家境算得富庶。他阿爹性格软懦, 待妻儿极好, 自小太子有记忆以来,从不曾挨过父母一个指头。
  乡间也有农户的儿子, 大他两岁, 时常鼻青脸肿出现在他面前。小太子幼时胆小, 怯生生地看着那农户的儿子脸上的伤口问道:“你这伤怎的这般骇人?满面血污, 怎也不处理一下?”
  那男孩口中衔着半长的麦草,小小年纪, 却满满过来人的口吻:“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阿爹酒醉动手, 等醒来看见我脸上伤重, 才会生出负疚,之后几日便待我极好,要啥给啥!”
  他带了几分超脱年龄的冷漠,叮嘱他道:“你可记得,以后若有什么难缠的事要求你阿爹答应,就先激他打你一顿。他心中生愧,自然更好说话些。”
  小太子懵懂地点头,可心中却隐隐约约想着,阿爹与阿娘待我极宠,又怎么会有求而不得的时候?
  而今,将近十年的岁月过去,小太子在穷途末路的时候,穿上了娘亲亲手缝制的旧衣,妄图用脸上青紫的伤痕唤起他父皇心中最后一丝维护之意。
  而他看起来软懦不堪一无是处的父皇,最大的好处约莫就是一直以来的心软。
  救不救这个相处了十四年的儿子?
  “睿儿,”皇帝的声音喑哑暗沉,“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若你真的想对大司马动手,恐怕再没有回头路。”
  太子抬起头,清冷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语气:“箭在弦上,如今态势已是你死我亡。他日若皇后诞下皇子,阿爹恐怕也不会再有如今这般稳坐龙椅的安逸。”
  三十余岁成年的皇帝,再是扮猪吃老虎,再是装蠢装天真,又哪有襁褓里的小儿好掌控?
  大司马若是怕自己死后皇帝反攻清算,最好的办法岂不是再从头养成一个乖巧听话的小皇帝?
  若是怕一个皇子捱不到成年,那便多逼着宫里的皇帝多生几个,如那配种的公马一般,死了一个,换一个,死了一个,再换一个。
  换着换着,天下逐渐习惯了姓陈的大司马,便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姓卢的皇帝。
  “阿爹登基四年,宫中未有子嗣诞生。秦宝林入宫不足三月,却足有五个月的身孕,这一环一扣岂是秦家一己之力可以办到?宫中女医,随侍侍女,入浴时的混堂司,永巷中的女官,加加算算近百人,都要对一个怀孕的宝林缄口不语。阿爹,秦家已经两代无人做官,如何能手眼通天,买通这许多的宫中内侍?”
  皇帝四年时间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憋住下身,拼尽全力不去做大司马麾下的那匹种马,还不是被有心人送了有孕女子入宫混淆皇嗣
  又能如何?
  说到底不过是他人脚下的蝼蚁。
  小太子抬起手,目光炯炯:“阿爹年富力强,大司马却已耳顺之年。若是依爹爹之计,我们一忍再忍,忍至大司马薨逝,所有的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但是阿爹你可知道,寿宴当场,儿臣亲眼目睹一支无人操控的纸箭若神明附体,与大司马周旋许久,满席喝彩不断,人人习以为常。这分明是厌胜之术!”
  皇帝平静的眼睛终于泛起一丝涟漪,轻声问道:“既有巫蛊厌胜现身,便会有江湖术士出入府中。”
  既有江湖术士,那求仙问药延年益寿必然难逃。
  皇帝愿意忍耐大司马,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迟早有一天大司马会死在他的前面。
  但若是大司马日日冶金炼丹,若是真能寻到长生不老的仙药,那皇帝又怎能保证自己熬得过他?
  圣人心弦一动,与太子深深对望。
  父子到得生死相托的此时,才终于算是交了心。皇帝收了扮猪吃老虎的模样,粗长的眉毛皱在一起,平时英俊又憨厚的面孔上带了一丝阴鹜,眸中精光乍现。
  太子轻声说:“以弱胜强,绝非易事。自李朝乱政后,东突厥阿史那起兵叛燕,几次三番携兵入侵。大司马是定王军中近卫出身,定王去后执掌兵权,至今将近二十年时间。”
  军权牢牢握在陈家手中,就算是身为女子的皇后说一句话,都要比空有名头的他父子二人来得管用。
  “兵权动不得。”皇帝颔首,“哪怕露出一星半点想动兵权的念头,恐怕你我父子都活不过明日。”
  那是陈家小心翼翼维护的底线。
  小太子点头表示明白,继续说:“太傅去后,朝中清流一党实力大削,如今以中书令裴郡之为首。若是我们合纵连横,与清流一党合谋,是否可以提拔些年轻将领安插在军中,借以分化大司马在军中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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