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源伸手接过管事手上的盒子,随后指着地上的夫妇,“这对夫妇是来寻自己卖在府中的女儿红儿的,就是萦姐儿身边的锦红。”
锦红锦翠都不是自幼跟在季萦身边的,三年前季萦离开老夫人身边后,侯夫人自然不会再让她用老夫人安排给她的人,就让伢子领了人进来让她挑,而一众人中,她便挑出了这锦红和锦翠。
锦红家里父母俱在的事,季萦也是清楚的,而她之所以被父母发卖,也是因为家里要给兄长凑成亲的银钱。
季萦之所以选了锦红,是因为她从锦红身上隐隐看到了前世被抛弃的自己。
有前世自己的影子,加上她给了锦红再生的机会,她也确信锦红没那个胆子背叛她,因此锦红在出事前,一直就备受她重用。
只是没想到锦红这么没用,事情没办好不说,还被魏昱发现灭了口,而如今她那对该死的父母,竟然还上门来寻她了。
季萦低着头,捂着脸的手微抖,脸色难看到狰狞,眼里也有些慌乱。
“二弟,我们现在在说漪姐儿打了萦姐儿的事,你将这对乡巴佬领进来是想干嘛?”
侯夫人瞪了眼眼前的夫妇,随后就像是闻到什么味似的,嫌弃的皱了皱鼻子,又用帕子捂上了鼻,没好气的问道。
季源闻言只是笑了笑,“大嫂不是想知道萦姐儿为何被打,我这不是在告诉大嫂?”
“你这是什么意思?漪姐儿打人,和这对乡巴佬有什么关系?”
“娘可还记得之前带倾倾去大佛寺上香的事?”季源没再理侯夫人,转而问起老夫人。
“大佛寺上香?”
“对,大佛寺上香,那日大嫂她们也去了,”
“我和倾倾一直没说,倾倾那日在放生池差点被毒蛇咬了,若不是姜大人正巧路过,倾倾只怕已经……”
季源说着,视线也落在了季萦身上,狠色一闪而逝。
“你说什么?倾倾在放生池遇到了毒蛇?”
老夫人被惊得已经站了起来,去大佛寺上香才没过多久,老夫人自然是记得清楚,联想到那日季漪膝盖的青紫,心里更是后怕,“倾倾,你遇到毒蛇的事,那日为何没告诉祖母?”
“祖母,我……”
季漪现在已经明白了季源的用意,不由暗赞了一声妙,果然这事爹爹来处理比她要好得多,只是面对老夫人担忧后怕的眼神,她还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娘,你也别怪倾倾,是我不让她和您说的,”
“毕竟那日倾倾在得救后,转身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似锦红的身影,这事事关重大,我自然不敢大意,只能先查着。”
“只是没想到,这一查,才发现萦姐儿不简单啊,”
“锦红?”
老夫人咬着这两个字,视线也落在季萦身上,若是到了现在她还不清楚事情的原委,那她就白活了这么些年了。
“萦姐儿,我记得你上次说,锦红被你放出府去探亲了,那为何他们父母却没见到锦红,还找上了门?”
“我,我不知道,锦红之前和我告假说回去看兄长就没回来,我想着年关的缘故,才没有让人去催她回来的。”
“还有二妹妹放生池遇蛇的事,我也不知道,锦红是头一天就被我放回去的,二妹妹会不会是看错了?”
季萦说着,头也抬了起来,看向了季漪,“二妹妹,你就是误会我可能让锦红去害了你,你才来院子里打我的?可我怎么会那样做,你是我妹妹啊,你在放生池出了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季萦捂着脸,眼里含着泪,模样越发可怜,似乎在印证她真的是受了冤枉,平白遭了不信任自己的妹妹一顿毒打,侯夫人原本还因为季源的话有些犹疑,季萦是不是因为听了自己的抱怨,当真朝季漪那死丫头下了手,如今看了季萦的反应,又放下心来,没了顾虑的她,此时再次恢复了底气走过来扶起季萦,
“你们什么意思,萦姐儿自幼就让着漪姐儿,懂事又听话,怎么可能让人去害漪姐儿。锦红那丫头,早就离了府,腿长她身上,她没回家,我们怎么知道她去了哪儿漪姐儿看到那人像锦红,怎么没把人抓住,捉贼捉赃,二弟,你不会不知道吧?”
“大嫂说的是,捉贼捉赃,我自然是知道的,”
季源神色平静的回了声,对季萦狡辩的反应没有半点意外,不过下一刻他就打开了手上的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本小册子,
“如果不是看到了这个,我也宁愿相信,漪姐儿看错了人,放生池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了。”
季源手上的册子,只有巴掌大,是用针线缝制成的,上面的墨点明显,很显然写册子的人识字但书写并不太好。
大厅的人都莫名的看着季源手上的册子,安乐侯最先问道,“二弟,你手上的是什么?”
“这是锦红屋子里搜出来的,她平日里帮着萦姐儿做了哪些事的记录,萦姐儿也别说这是二叔随意编册的,毕竟现在锦红的屋子里,应该还有不少她练字的字迹才是。”
锦红跟着季萦之前,只在乡下私塾先生那里偷学了些字,跟了季萦以后,季萦又怎么能容忍自家的贴身大丫鬟不识字,便让她跟着她一起学了些字,锦红用功,短短一年下来,她字已经很少有不会认的了,只是写还是有些问题,经常会私下练字,这事,在季萦院子里不是秘密,季萦还曾经用这事骂过锦翠,不如锦红上进。
只是任季萦也没想到,锦红会将她交给她办的一些见不得人的秘事,用册子记录下来。
“十月二十日,静宁伯府姑娘竟然自尽了,希望她不要怪罪我,我也只是听命大姑娘的,才将她私奔的地点放出去,也不知姑娘想做什么,撺掇了她们私奔,又放出消息去将人捉回来。”
“十一月二十九日,今日姑娘让我去报官,将那倒卖私盐的抓了起来,可姑娘又费尽心力的将人救了回来,还加以重用了,若被那人知道,我是告密的,我又该怎么办?”
“十二月十二日,今日听姑娘吩咐的将孟姑娘的画作毁了,陷害给了曹姑娘……”
……
“今日,姑娘让我去郊外找那张混子,明日去大佛寺拦堵二姑娘,我身上又要背负一条人命了,也不知我死后会不会下地狱,也不知二姑娘哪里招惹了大姑娘,让大姑娘一定要将之除而后快。”
季源将册子上的记录一条一条的咬牙念出来,念到最后,屋子里众人的脸色越来越沉,便是一直帮着季萦的侯夫人这时都松开了扶着季萦的手,愣在了原地,似乎不能消化自己闺女如此可怕,竟暗地里做出了这么多恶事的事实。
而季萦脸上的血色也是随着册子上的信息一条条念出来尽数褪了去,她脸色惨白,只见青紫,睁大的是双目充血的红,脑子里乱成一团,最后只剩了一个声音,完了,完了!
☆、处置
季萦自重生以后,防心很重,便是最信任锦红,也没有将手上筹谋的事尽数让锦红知道,让她去办的事,很多时候也只是许多计划中的一环,因而这本册子,并没有将季萦这些年来做的所有事都记录下来,不过也足够所有人颠倒对这个平日里温婉的侯府大小姐认知了。
季漪也是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季萦为何在短短时间内,从一个闺阁弱女子,手握钱财和势力,还能缜密的来算计二房一家了,她当真将自己拥有的先机发挥到了极致,也不要脸,恶毒到了极致,这样的人,一旦她得了权,为了后,那二房的命运,可想而知……
季漪想着,双手不由紧了紧,再望向季萦时,双眸划过冷意,不论如何,她都要阻止那既定历史的发生。
“啪”
一巴掌再次煽向了季萦,不过这次动手的不是季漪,而是老夫人,
“孽障,倾倾到底哪里惹了你,你要这么歹毒的害她,”
“老大,这事你必须得给倾倾一个交代,还有这个孽障,再不进行管教,迟早会危害到侯府……”
老夫人杵着手杖的手隐隐发抖,胸口也因为气急,起伏不定,半响她才冷静了些,扭头看向安乐侯沉声道。
对她来说,季萦在外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恶事,虽然让她震惊,可真正让她动怒的,却还是她将手伸向了季漪,她的宝贝孙女,这是她的底线。
老夫人气怒的一巴掌可谓是用尽了全力,季萦被这一巴掌煽得连退了几步,眼冒金花,本就火辣辣疼的脸此时更是钝痛袭来,然而她却半点不敢有反应,只能捂着脸呆立在原地,垂着的眼里,含着恨,又含着急和怕。
“二弟,这,这是不是有误会,萦姐儿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些事?”
安乐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一直不管事,只知玩乐,对家里两个儿女却也不是半点不过问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温婉孝顺的女儿是能做出这些事的人。
“大哥这话,是觉得我陷害她了?”
季源笑了笑,目光有些凉,随后又从盒子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票据,
“这是萦姐儿用了侯府公印和城南杜家借的印子钱票据,我粗粗算了算,连本带利加起来,数目已经达数十万,大哥还是尽早处理掉这事,不然到时只怕侯府都难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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