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言看着顾怀瑜鼓动着腮帮,接连吃了好些个,面上带着饕足的意味,破天荒的有些馋了起来。
顾怀瑜笑了笑,眼眸狡黠清亮,将面前的糖盘往他那边推了推:“大哥尝尝看?”
“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话虽如此,林修言终是忍不住,捏了块塞进嘴里,却被甜的皱眉,囫囵两下吞了下去,端起面前的清茶连着喝了好几口。
“哥,你也太夸张了!”林织窈看他那样,连声笑了好几下,却被瓜子呛得咳起来。
“过于甜腻了些,你们女孩家吃的东西……”说了一半,他又猛得停了下来,状似无意的开口:“对了,我前些日子听说你在打听一个人?”
顾怀瑜笑着点了点头,一个闺阁女子偷偷打听男子名讳,这事应是不太妥当,遂拿了颗糖在手心,将话题转到了松子糖上。
“小时候我能得个温饱已是万幸,每每存了点银子起来,就爱去巷口糖肆称上二两松子糖与人分食,那时候没吃过什么好的点心,便觉得这松子糖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如今尝起来,味道依旧是那个味道,只是时移世易,它已不像记忆中那般好吃,能醉人的也只有昔年情怀。”
林修睿听得清楚,忽然就有些懂了,但见顾怀瑜捏了块糖在指尖打着转,目光深幽,竟不知为何从她身上看到了一股不属于碧玉年华的沧桑之感。
张译成休息了片刻,待双腿酸麻之感褪去,怕在这么干等下去要坏事,拨开身前的矮树笼,抬脚往前院走去,行至半路却见顾怀瑜在凉亭里与二房三兄妹相谈正欢。
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袍,脸上挂上笑,正欲抬脚进去,就见有三五女子相携而来。不知为何,他有些心慌,赶忙闪身到了藏树笼后头。
等一进去,他才反应过来不对,自己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何要这般躲躲藏藏。
正当时,一位穿着湖蓝色裙装的千金捂嘴笑道:“方才林湘那个样子,可真真是要笑死我了。”
另一个稍矮点的讥笑道:“就是,平日里仗着她哥哥在二皇子面前得脸,趾高气昂的,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今日过后,端看她还怎么有脸见人。”
旁边的人附和着点了点头,将声音放低了些:“依我看,林湘本来是打算和莫芷兰一起想让那个顾怀瑜难堪的,没想到莫芷兰头脑不灵光,反倒弄到了她头上!”
“那个莫芷兰也是个傻的,顾怀瑜当时离她那么远,她说谁不好,偏说人家推了她。”
“你真以为她傻呢?既然林湘有心要让顾怀瑜难堪,她又笨手笨脚弄到了林湘身上,若不攀咬上顾怀瑜,林湘能给她好果子吃?”
“哈哈,我现在想着她那副落汤鸡的样子都想笑。”圆脸千金道:“谁说不是呢,王府本来就她一个嫡女,现如今却忽然出现一个妹妹,长得又比她好看,她心生嫉妒也是正常。”
另一个尖脸的小姐小心翼翼看了看身后,小声提醒:“少说两句,这里毕竟还是王府!若是被人听了去,就不好了。”
几人禁了声,转而聊起别的,谈话声渐远,并没有人发现藏在树笼后的张译成。
从她们几人的谈话中,张译成也猜出了个大概。
难怪久等顾怀瑜不来,原来是计划中途生了变故。不过张仪琳从暖阁出去后也不知去了何处,她动作如此迅速,如若自己不抢在她之前动手,一切就都晚了!
正巧,这时候巧儿端着托盘缓缓而来,今日来贺寿之人格外的多,她被抽调到了前院做着杂事,看着守在凉亭外的红玉与绿枝,嫉恨之心无以言表。
这些个日子,顾怀瑜待她越发的好了起来,将她从二等丫鬟提了上去,专伺候顾怀瑜写字作画,眼瞧着她如此受宠,棠梨院中的下人哪个不在巴结。谁知今日顾怀瑜竟只带了红玉与绿枝在身边,却将她安排到了前头。
正是心生不耐之时,就猛地听身后有人叫自己名字,那声音有些小,巧儿停下脚步回头,却未见到人影。
“这边!”树笼轻响,张译成将声音压得很低。
巧儿顿了顿,四处环望一番,一道来的几个小丫鬟已经走远,凉亭内的主子还在交谈,并没人注意到她便闪身进了树丛。
顾怀瑜侧身坐着,绿枝抬脚走到她身旁,附耳低言两句,顾怀瑜笑了笑:“随她去,今日可真是好戏不断啊!”
林修言眯了眯眼睛,盖上了茶碗的盖子,“你那小丫鬟可不简单,你还是当心着点。”
顾怀瑜不着痕迹瞟了眼葱郁的树笼,二人身影已经不见,“我省得。”
林织窈与林子谦几乎同步的左右打量着二人,道:“你们在说什么?”
“一会,请你看场好戏。”
林子谦拍手叫好,一双杏眼微亮,他正觉得无聊,一听有好戏看,巴不得立马就冲出凉亭。
林修言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点了点头:“可不就是一场好戏!”
顾怀瑜没听出这言外之意,倒是忽然想起莫芷兰下手之时小丫鬟一反常态的动作,再见林修言紧跟其后而来,只以为一切都是他暗中帮忙。
“忘了说一声,方才的事还要谢谢大哥。”
“谢我作甚?”林修言笑了笑:“都是我妹妹,怎能叫旁人欺负了去。”
“就是!”林织窈朗声道:“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我今天不抽到莫芷兰打滚我就不姓林!”
对于林修言将林修睿归为旁人,亭中几人没有觉得有何不对,虽名义上是兄妹,但林修睿着实与之不甚热络,所做之事,更是连外人也不如。
林修言眉心跳了跳,指尖探上太阳穴揉了揉,颇有些头疼,林织窈这般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与此同时,玉致院内已然乱成了一团,假意装晕的林湘在听到左厢房闹出的动静后,恨不得立马跑过去掐死张仪琳。
她恨恨地将手锤上双腿,咬牙道:“好你这张仪琳,居然胆敢设计我!”
只需略一思索,林湘便能猜到事件始末,定是那张仪琳见事态有变,索性将计就计,自己暗中安排下去的人不用白不用,一边按照当时说好的由头请了老夫人过来,一边趁哥哥不备偷溜到了厢房里。
林修睿这个人林湘自是无比信任,他倾心于自己,这么多年跟在二皇子身边,什么样的绝色女子没见过,如若是有心,府中早已姬妾成群,哪还轮得着她。
“小姐您消消气,张仪琳做出那般不要脸之事,即便是世子娶了她,将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朝露忙出言宽慰,盖因她知道,如若是小姐这口气不咽下去,受苦的还是自己与朝汐二人。
哪知林湘一听世子娶了她这几个字,心中怒火更甚了,林修睿早已是她囊中之物,怎可娶旁人。
“自己掌嘴!”她阴沉着脸色看着朝露。
朝露心下一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失言,请小姐恕罪!”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用力将耳光扇在脸上啪啪作响,不敢有半分偷奸耍滑。
直到她双颊红肿,林湘才道:“推我过去!”
张家母女见目的达到,穿好了身上衣物后,大摇大摆回了漱玉阁。
张仪琳虽对妾侍这个位置心有不满,但也不敢多言什么,这种情况显然已是最好,再说下去,保不齐老夫人还未动手,林修睿就先提剑将自己抹了脖子。
她敢在今日做出此事,就是算准了林修睿不敢在老夫人寿宴之上造下杀孽,若此事被宣扬出去,他会落个不孝之名。
皇上最为重视孝道,若是他敢,只怕是会断了自己仕途!吃准了这一点,她才敢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
房间内水汽还在萦绕,林修睿穿好了衣裳,头发还湿着此刻也无心去打理,只面无表情的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领路丫鬟。
“谁派你来的?”老夫人沉声问道,她与那些个命妇正在定山堂内交谈,眼前这个小丫头却匆匆跑来,言道三小姐落了水,这会正昏迷不醒,请老夫人过来看看。
小丫鬟心知坏了事,明白过来自己是着了张仪琳主仆二人的道,索性将这些个事情都攀到她头上,颤颤悠悠开口道:“是,是表小姐。奴婢本在门口当值,表小姐身边的巧慧找到奴婢说是三小姐落了水,奴婢不疑有他,未查明事情真相便来禀告了老夫人,还望老夫人恕罪!”
“没有旁的人了?”
“没有了!”小丫鬟目光闪了闪,赶忙摇头。
虞老夫人从手腕上取下那串佛珠,放在指尖捻着。且不论事实真相如何,少不得要拿着丫头杀鸡儆猴了,王府太久没有处置下人,倒是让这些个丫鬟奴才胆子大了起来。
与林修睿对视了一眼,他向着门口跪下请罪的张垣道:“拖下去关起来,待今日过后拔了舌头,以儆效尤。”
张垣心里愧疚,这事也算是自己护住不利,如若不是巧心将自己诓走,压根就不会出这些事,他点了点头,拖着不停告饶的小丫鬟地后领,一手捂住她的嘴,将人带了下去。
房间内只剩下了祖孙二人,老夫人叹了口气,“今日之事,你是个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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