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符澜结党营私,卖官鬻爵意欲谋反,证据确凿,带走!”在符澜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那人从暗格中捧出一个匣子,里头是几本厚厚的册子,翻看几眼之后,厉声命令道。
一股凉意自背脊窜起涌入百骸之中,符澜目呲欲裂如遭雷击,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胡说,这不是我的。”
那人并不理会,收好证据之后冷声道:“将军是自己跟我走一趟,还是我们押你回去。”
到底是位高权重之人,皇上处决没有下来之前,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杀那些护卫是一回事,羁押朝廷重臣又是另一回事。
符澜掐了掐手心,臂上肌肉隆结,几乎咬牙切齿:“本官自己走!”
天上的雨还落着,符澜昂首出门,刚至台阶处脚步便踉跄一下。
书房重地本是重兵把守,如今护卫却一个不活,都已经被人一刀割断了喉咙,鲜血混着雨水流了满院,积下一地暗红,踏出去的当下,血水瞬间渗进鞋内,滑腻且透骨的凉。
荣昌王府
“你再说一遍!”林修睿听得侍从传来的消息腾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侍从垂下脑袋,颤声道:“二皇子被拘禁于宫内,禁军查封了将军府带走了符大人,府中家眷一并关押至天牢,现下将军府已经被围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出,皇上甚至已经下了诏书,将守在边关的符家子弟全数召回。”
林修睿全身所有血液都往心脏处涌去,只觉头晕目眩,心跳狂乱至无法呼吸,怔怔地看着书案上跳动的灯火,脸白似刷漆。
从他接到消息称德妃对顾怀瑜和芩美人下毒,皇上震怒之下赐死了芩美人并且将德妃幽禁于昭华殿,不过方才半个时辰过去,紧接着便传来此般噩耗,怎能让他不心惊。
林修睿遍体生寒,打了个寒噤后才生生憋出了一句:“那么顾怀瑜呢?”
侍从低声道:“县主已经回府,这会正在老夫人处报平安。”
“你先下去!”
待侍从掩上房门,林修睿焦躁地在房间内走了几圈,忽然想起什么,从床下拖出一个铜盆,打开暗格,将与二皇子往来信件悉数烧毁,呆愣片刻后,这才下定决心,去见顾怀瑜一面。
着急出门之时,被门槛一绊,踉跄着滚进雨中,沾了满身泥泞……
这厢,顾怀瑜在回府后,先去了棠梨院将脏了的衣服换下,又在脸上扫了薄薄一层粉,掩去面上忧虑之色后,才带着丫鬟去了寿安院。
“安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夫人一见顾怀瑜到了,起身行至门口,抓着她的手紧了紧,一连声地念叨。
顾怀瑜笑了笑:“让祖母担心了。”
老夫人将人引到榻上坐着,方才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两眼,见她面色如常身上也没有伤,这才松了口气。
白嬷嬷叹道:“老夫人听说德妃娘娘下毒,小姐又牵扯进芩美人一事中,担忧得连水都喝不下,生怕小姐就遭遇什么不测。”
顾怀瑜看着老夫人,含笑道:“皇上圣明,必会将事情查清,孙女这不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能与祖母说说吗?”老夫人压低声音问道。
未免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和担忧,顾怀瑜只是轻声将事情经过粗略说了一遍,隐去了德妃下蛊和毒发这段,与传来的消息相差无二。
“皇上知晓真相之后,便让孙女回来了。”
老夫人面色变了变,低声骂道:“当真是罪有应得!”
言罢她抚了抚顾怀瑜背后的发丝,若说她最愧对于谁,非顾怀瑜莫属,刚生下来便被奶娘掉了包,她老眼昏花不曾察觉。接回府后,又同意林修睿的提议,将林湘留在府中,本是高高在上的孙女,却被下人之女压了一头,如今刚定了个满意的婚事,张氏又死了,三年耽搁下来,谁也无法得知事情有没有变数。
“苦了你了,孩子,是祖母对不起你啊!”老夫人心里有些难受,看着顾怀瑜明亮如星辰般的眼,鼻尖泛着酸涩。“祖母糊涂啊。”
顺着后背的手传来阵阵暖意,顾怀瑜摇了摇头:“有祖母的疼爱,孙女便不觉得苦了。”
老夫人怔怔地看着她,好半晌之后道:“祖母老了,你年岁也大了,府中中馈祖母就逐一交到你手中,你多学学,日后嫁了人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林修睿换了身衣服,匆匆赶来寿安院,一进门就听到老夫这句,想也不想便脱口喊了出来:“祖母不可!”说完又觉后悔。
想要补救,但老夫人不悦的视线已经扫了过来:“今儿舍得来了?”
林修睿被老夫人凉凉的眼神盯地一怔,张氏死后凭老夫人如何派人来叫他过去,林修睿都借公事繁忙推脱了,尚存一点的羞耻心以及心虚,都让他迈不动步子。
“祖母,往日是孙儿的不是。”他硬着头皮道:“您身子还康健,怎会忽然起意将中馈……”
话未说完,老夫人重重往桌面上一拍:“怎么,你还想让我给林湘留着?” 荣昌王府因为他和林湘的事成了满京城的笑柄,老夫人见他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
如此疾言厉色,让林修睿有些难堪:“孙儿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他看了一眼顾怀瑜,后悔自己的冲动,又想将话给圆回来。
老夫人见他面有忧虑,脸色更加难看:“前些日子的账我还没同你算,你若是脑子还没清醒,便去外头站着淋些雨。”
顾怀瑜看着林修睿发顶上插着的碎叶,心中愈发怀疑,是不是他用多了赤隐散伤了脑子,原本除开林湘的事,他尚还有些可取之处,可现在整个人都变得让人难以言喻起来。
冲动易怒,甚至连思维都开始不正常。
“行了,我意已决,无事便回去吧!”说完,老夫人又转向顾怀瑜,放低了声音:“怀瑜今日也累了,回去好生歇着,晚些祖母便让白嬷嬷将东西送来。”
顾怀瑜也没有推脱,起身行了个礼之后便告退了,老夫人既然乐意教她,她便乐意学。
走出寿安院,红玉已经在廊下撑好了伞,顾怀瑜看也懒得再看林修睿一眼,正要抬步离开,忽然被林修睿叫住。
“顾怀瑜,符家和二皇子的事是你和宋时瑾做的吧。”
顾怀瑜转身,“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倒是你,现在还有多余的心思关心这些,倒不如真的淋些雨好好清醒清醒脑子。”
林修睿一口血堵在心口,冷声道:“你以为失去了荣昌王府的庇佑,你能好到哪里去?若是没了这个身份,你以为宋时瑾能看得上你。”
“如此,倒是不用你担心。”顾怀瑜笑了笑:“他不像你,满心只有蝇营狗苟。”
林修睿面色一变,袖子里握着的手嵌进掌心,咬着牙道:“三年时间谁又能说的准呢?不过是你两句话的功夫,便能保住你的县主之位,你也不想看见祖母的伤心吧?”
“哦~”顾怀瑜恍然大悟,难得他不骂自己恶毒,原来有求于她,不过……,顿了顿她道:“不若你亲自去说,堂堂世子之名,比我名号好用的多。”
“你……”
“若没事,我先回去了。”
林修睿看着顾怀瑜不留一点情面的走开,眼中颓然一片而后又闪过笃定。
若二皇子出事,第一个受到连坐的便是他,如今也只有求到宋时瑾名下,凭他之力尚有扭转之机,谁知顾怀瑜却拒绝了,他就不信,顾怀瑜真的能眼睁睁看着王府落败,连自己县主的封号也保不住。
她方才那样说,只是因为往日里自己曾得罪过她,不过是想过过嘴瘾罢了,一定是这样!
顾怀瑜回到棠梨院之时,孙神医已经在里头等了许久,他一听说或许德妃对顾怀瑜再次下蛊,便顶着风雨着急忙慌地赶来了。
“师傅。”
孙神医的真面目既已示于人前,也就不再带着那个丑陋的面具,顾怀瑜盯着他看了半晌,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这般看为师作甚,我脸上有东西?”孙神医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那里已经没了假胡子。
“没有,只是看着年轻许多的您,有些不习惯。”顾怀瑜笑道。
孙神医咳了一声,转而道:“我已经听时瑾说了,伸手来我替你看看。”
“您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顾怀瑜伸出手问道。她一直觉得忘记了什么事,偏冥思苦想也想不起来。
孙神医一边把着脉,一边揶揄着说:“怎么,你想他了?”
顾怀瑜顺口便答:“是啊,想他了。”
“我也不知,他只与我说了这事便匆匆走了,好像说是要去林修言商议一些事情。”说着,孙神医咦了一声,而后松开手:“我想取你一滴血出来,你不介意吧?”
顾怀瑜思绪被打断,点了点头之后问道:“很严重吗?”
孙神医面色惊疑不定,飞快说:“那倒不是,我还得再验验才能确定。”
说着,他便从带来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以及几个小瓷瓶,在顾怀瑜指尖扎针取了血之后,便捧着东西进了内室,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之后,才满脸兴奋的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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