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为了打消太子的疑虑,她甚至特意穿了低领的衣服,让喉结在衣领间若隐若现。
凤离梧闻言慢慢抬起眼,看着依旧半低着头侃侃而谈的姜秀润,那握着竹简的手越发的用力,手背上挑起了隐隐的青筋……
姜秀润说着说着,看太子不言语,心里也越发的没底儿,便是半抬起头,借着烛光去看凤离梧的神色。
只是她不知,当她这般微微抬头时,那眼角都含着春媚,叫人不禁想起她昨日在殿上轻摆腰肢,款款而舞的样子。
当她终于抬起头时,正好与太子四目相接,凤离梧的目光清冷,正居高临下凝视着她。
再避开也是来不及了,姜秀润只好半抬着头,继续讨好谄媚地望着她的殿下。
可是这般四目相接也实在是尴尬,姜秀润方才也是讲得口干舌燥,难以为继,只忍不住慢慢用贝齿咬住了下唇……
凤离梧的眼睛微微眯起,幽黑的眸子因为烛光的照耀而闪动着异光……过了好一会,他才冷冷道:“若是真走了心,觉得忐忑,会吃下两张豆饼?”
姜秀润见太子缓了口,心内实在是大松了一口气,原来太子这般别扭,竟是因为自己只顾着宵夜,却未曾第一时间前去向他赔不是的缘故。
当下,她的心内大安,自然是诚惶诚恐地又向凤离梧认错一番。
然后见太子缓和了,便殷勤地将软垫递送到他的腰间,让太子靠得再舒适些,又取了玉质的美人拳,替太子捶打膝盖周围的穴位,缓解乏累。
可是凤离梧却嫌弃那美人拳质地太硬,让姜秀润用自己的手来捶。
公子小姜自然也是从善如流,不但按压了双腿,还替太子松泛了头穴。
过了好一会,太子才冷冷开口道:“行了,此间用不到你,下去吧。”
姜秀润自认为已经过了这一遭,心内大松了一口气,于是便恭谨退下了。
只是她并不知,当她退出去的那一瞬间,在隐在跳动烛光里的凤离梧的脸,登时变得阴森而略显狰狞。
方才——就差一点,他就能掐死这满嘴谎言谄媚的东西!
凤离梧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绢布。
这绢布是他昨日在宫宴上时,接到的暗报。
早在姜秀润出逃时,他便派出了多名密探前往波国打探姜秀润的行踪。
而其中一位派往波国国君身边的密探,直到昨日才行色匆匆地赶回了洛安城。立刻马不停蹄入宫向太子密报。
在跳动的烛光下,那绢布上的字也异常清晰:“波国君并无名唤姜禾润的子嗣,只有一女,名唤姜秀润,年方十七,姿容美艳绝伦,能歌善舞,性情温良,已在半年前随其兄,送入大齐为质……”
这绢布上的字样,从昨天起,凤离梧已经看了不下数十遍,内容也差不多要背诵下来了。
那一行行的字,活似烙铁一般,刺痛了他的眼与心,当惊悉真相的那一刻,他满心震怒,疾步赶回大殿时,却看见“他”轻摆腰肢,长发披散,若一朵盛开的红莲在漫天舞动。
那身形舞姿,无不在嘲讽着他凤离梧竟是个睁眼瞎!
事实证明,人生快要到达的十九个年头里,他难得满心信任之人,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昨夜他一夜无眠,而那小骗子倒是吃喝俱全,睡得心安理得!
凤离梧伸出长指将那绢布递送到了烛光旁,任凭绢布转瞬间烧为灰烬,嘴角噙着一抹瘆人的冷笑。
既然他的少傅爱玩,那他就陪着他的公子小姜,好好的玩上一场!
第44章
姜秀润本以为经过这书房罚跪,在大殿献舞一事就此水过无痕。
没想到第二日,她晨起要去书院时,那侍卫板着脸儿依旧是同样的话。无奈之下,姜秀润只能又去寻太子。
凤离梧刚刚穿好大氅准备上朝,见姜秀润来了便头也不抬地道:“这几日你多有劳累,在府里休息一下吧……少傅天资聪慧,少学几日也是一样的。”
书院里的学子们一个个都是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儿,少学几日怎么可能跟得上?
此番逃亡回来,绝了以后逃跑的心思,姜秀润倒是难得激起了好学之心。跟随沐风学习,她的眼前不自觉打开了新天地。
前世的她总是被名利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绊住心思,而今世这种聆听书声琅琅,感受圣人哲理的机会就变得尤为难得。
于是在她委婉表示自己的身子无碍,若功课落下实在难追的心思后,太子倒是体谅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对身边的侍卫道:“去,管书院的先生要来这几日讲义的书单,少傅的功课耽误不起,孤下朝后,亲自给少傅补习功课。”
这下换姜秀润无话可言。太子日理万机,都能在繁冗的日常里拨空给她温习功课,她若再挑三拣四,良心何在?
于是下朝后,太子果然将她叫到书房里开始给她温习功课。
其实平心而论,太子对书本的释义讲解,不差于书院里的先生。若是从赏心悦目而言,十九岁长相华美的青年,也比那些白须短鬓的老先生要来得养眼。
可是再俊美的先生……也不能如此贴身的教学啊!
姜秀润伏在桌案前,身后却被凤离梧长臂圈住个满怀,偏偏还不能发作,因为储君正在纠正她握笔的姿势。
“这般握笔,发力不均,写出的字也是难看。”说完这句后,太子便一直纠正她的姿势。
虽然是冬季,身后有宽阔的胸膛熨烫暖融融的,可是姜秀润真是满心说不出的别扭僵硬。
她几次试着远离凤离梧的胸膛,可是身后那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复又贴了上来。
除非她回身去推,不然怎么都甩脱不得。
姜秀润有些忍不住了,只能偏着头问太子:“殿下,挨得这么近,当心热着了……”
凤离梧微微低头,跟她鼻尖挨得极近道:“少傅觉得热?可孤之前可见到过,你在书院里,也是跟同窗挨得这么近的。”
殿下说的那桩,姜秀润倒是记得,是在她潜逃之前,同窗窦思武怕被先生当众责骂,找她预检下自己的功课。
只是窦小英雄的字实在是扑朔难辨,姜秀润看了个半天,都没有看出那稀稀垮垮的是个什么字?
她只能问窦思武,结果他伸着脖子跟姜秀润凑到一处仔细看自己的字,也没认出写的是个啥。
就在这时,殿下正好进书院来接她,便将二人脑袋凑在一起看竹简的样子逮个正着。
不过窦思武心思单纯,喜怒皆放在脸上,乃是姜秀润心内认定的学弟,便一起认真求学,并未有半分男女旖旎之情。
可是太子虽然只有十九,那等通身的气质,总不会叫人错认他是个质朴的少年吧。姜秀润也实在没法拿殿下当个无害而纯良的弟弟。
既然不是姐弟,挨得近了自然是满心的不适了。
偏偏太子倒是觉得舒服极了,这书法一指点便指点了半天。
好不容易挨过这一着,太子又开始讲义。
太子虽然为人冰冷,但声线迷离富有磁音,认真讲学时,很容易吸引人。
姜秀润听了不到一会,便专注地听了进去,将方才练字的不快忘到了脑后,只不停地写着小篆,记录着太子的讲义。
她专心记录的空档,凤离梧不动声色地看着少傅用心的侧影。
心里那股子难以名状的懊恼尽数往天灵盖涌来——那秦诏在恭房脱衣之前,原本是跟这公子小姜满心的不对付。可是在脱衣之后,便跟她粘粘腻腻,可见是知情的。
可恨“色”字头上一把刀,昔日忠心的侍从竟然选择隐而不报……这女子也不知是不是装男子装上瘾,男女有防的界限竟然这般模糊,在书院里跟同窗勾勾搭搭不成样子……
最可恨的是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公子小姜满身明显的破绽呢?
这满身的娇软芬芳,怎么可能是个男子?
姜秀润正记得专心,突然发现发现这临时的“先生”突然失了声音。
她抬头一看,却发现凤离梧正一脸阴冷地看着自己。
这便让她满头雾水,一时搞不懂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幸而太子的脸,如同没有断奶的孩儿,说变就变,不大一会的功夫复又风平浪静。
在太子府里熬度了几日后,自己的乖巧平顺,巧解人意终于是发挥了作用。
太子终于点头同意她回书院上课。
可是到了书院后,姜秀润才察觉不对——往常一起上课的学堂里,竟然只有她与兄长姜之孤零零两个人。
问过先生,先生说是太子的意思,因为他们兄弟二人的底子太浅薄,怕拖累其他学子们的功课。
其实这么说,也说得过去,毕竟姜秀润带着兄长逃亡甚久,落下了许多的功课,补一补也是有必要的。
不过姜秀润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就好比现在,太子难得有一天休沐,往常必定是在府宅里批改文书,或对着湖面发呆,或者出府寻访名士。
可是像今日这般,非要拉着她倒在榻上假寐是怎么回事?
这无所事事的大爷,自然是爱怎么倒便怎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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