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荣 (白小圆)

　　云初点头附和：“那天我去前院，发现廊下的那些游魂也消失不见了！府中并没有做过法事。”
　　阿晚思索良久，毫无头绪，长叹一声：“罢了，你我如今能坐在这里聊天，搁在以前，也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相信这些谜团，总有一天会露出线索来。”
　　突然，他想到什么，眼睛清亮地看向她，笑着问道：“你和那个开国伯府的世子……很熟？”
　　云初眼珠转了转，佯装惊讶地问：“郎君为何如此说？”
　　阿晚扬起眉看着她，眼中尽是调侃之意。
　　“在般若寺时，他被我扇过一个耳光，后来又被泼了一身煮开的水。”云初轻描淡写道。
　　阿晚笑了，眼眸里闪烁着未知的光芒，“你方才说，他府上颇有些能人……相信随从也应该有些不凡才对。”
　　云初满头黑线，同他这只老狐狸说话，一不留神就要露出马脚……
　　她手上把玩着扇柄，想了想说：“周明煦有意娶我。”
　　阿晚正拈起一颗棋子，听到这句，顿了顿，随即将棋子放入盘中，揣测道：“开国伯府……缺钱？”
　　云初噎了一下，半晌，才闷闷地说：“是有些缺钱。可是……郎君为何不觉得，他是真心想要娶我？”
　　“你那个大伯母是根子上坏的……那世子是她侄子……即便是真心的又如何？后宅之事我虽然懂的不多，但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倘若你嫁过去，将来的婆婆和太婆婆应该都不是好相与的，以你这性子……恐怕也是郁郁而终的下场。”
　　云初躺在摇椅上，用团扇遮住脸，看不清楚神色。
　　这是“不懂”的人说出来的话吗？简直是太懂了好吗？
　　阿晚见她这副模样，以为自己的话说重了，放下棋子，温声劝道：“不过是一棵长歪的树，莫要让自己吊在上头，就是想吊，也得寻棵长得好的才是！否则多难看！”
　　云初“噗嗤”笑出来，拿开团扇，扭头看着阿晚笑道：“什么跟什么呀！好像我非要吊上周明煦这歪脖棵树一样，好教郎君安心，我这辈子便是孤家寡人，也绝不会站到周家那棵树上去！”
　　阿晚见她心里明白，便也不再多说，又专心下起棋来。
　　……
　　又过几日，在许多人的期盼下，终于迎来了太夫人的寿宴。
　　寿宴不算大，只是请了京城里头住着的几家亲朋故旧，女眷倒是来了不少。
　　前一天，整个云府就开始张灯结彩，一派繁忙景象，大夫人周氏更是累的一夜都没合眼。
　　一大清早，云颂专门请的京城最好的戏班子长云班，早早便入了府，在水榭搭起了戏台。
　　松澜院里更是一派喜庆，正堂北面墙壁上挂着巨大的寿字绣图，榻几上、椅子上的一应布设，也换成了寿字绣纹的缎面。
　　太夫人许氏端坐在榻几上，穿着一身赤金缎面撒花的对襟长褙，鬓间插着鎏金镶玉的飞凤步摇，面上施了薄粉，腰身挺的笔直，整个人看上去气势逼人。
　　周氏许久没见到太夫人如此妆扮，生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开口赞道：“母亲今日的姿容格外出众，儿媳都不敢坐在母亲身边了！”
　　若是以前，许氏听到这话，必是心生愉悦，还会反过来夸奖她几句。
　　如今却只是朝她微微颔首，笑着看向堂中齐齐见礼的云萱和云初。
　　云萱一改以往的衣着打扮，穿了一件石榴红的对襟半臂襦裙，头发梳成元宝髻，发间插着玉质的蝴蝶步摇，是多年不曾见过的温婉模样。
　　她乖巧地上前，说了几句吉祥话，将一条青底缕金福寿双鱼纹的抹额呈了上去，许氏眯眼看着抹额上的绣工，精巧细腻，栩栩如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仍是笑着点点头。
　　云初一袭淡粉襦裙，清浅笑着将一个雕刻古朴的檀木盒呈上，许氏打开木盒，一串流光溢彩的多宝佛珠静静躺在盒中，不同材质的十颗珠子都是一般大小，用细细捻成的五色金刚线穿就，配上佛头处精心编成的佛结，更显得庄严华丽，显然用了十分的心思。
　　许氏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件寿品，不动声色朝她们招招手，笑着让她们坐在身侧。
　　周氏看见她的神色，往盒里瞄了一眼，瞧见只是一串破珠子，心里十分得意，笑着说道：“今日寿宴，六娘和七娘莫要贪玩，帮我招呼好各家夫人带来的娘子才是。”
　　云萱和云初垂首称是。
　　周氏正欲再说几句，忽然听见门子来报，镇国将军府苏夫人领着容家三娘子来了，心里十分惊讶，顾不得再说什么，慌忙领着云萱和云初，前往垂花门迎接。


第108章 传言
　　苏夫人瘦高个子，鹅蛋脸上一双桃花眼带着几分英气，身穿一件遍地金织锦掐牙对襟长褙，高髻上恰到好处插着两支金步摇，使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
　　容姝仍是与之前相似的窄袖红裳，面容清冷地跟在苏夫人的身后。
　　一见到她们，苏夫人上前亲切拉着云初的手，朝周氏爽快笑道：“今日来给太夫人拜寿，想着娘子们年龄还小，怕你一个忙不过来，特地提前赶过来，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话里话外，都把自己当成二房的亲戚自居，让周氏心里一沉，面上仍是客气回道：“今日都是亲朋好友，夫人只管自在说话便是，哪里需要您帮忙。”
　　苏夫人听了这话，也不与她再多客套，“既如此，你先忙着，让七娘陪我去见太夫人便是。”
　　云初见这个阵仗，知道苏夫人是来给自己撑腰的，忙不迭领着人往松澜院走去。
　　周氏笑容满面目送她们离开，手里的帕子却是拧成一团。
　　云萱扯了扯周氏的衣袖，轻声劝道：“娘亲莫要放在心上，便是她们来了，也无济于事。”
　　周氏瞪了她一眼，“事情都有个万一，可别小看了这对母女，让他们都当心着点。”
　　……
　　松澜院里，苏夫人和容姝笑盈盈同太夫人许氏见了礼，“一直说要来看您，听说您在家里清修，轻易不敢来打搅，今日总算能好好和您说说话了！”
　　许氏见苏夫人是这般爽朗的性子，也心生欢喜，亲切拉着她坐在榻上，“咱们两家不比别的，你若想来，只管来便是。”
　　又看向容姝，见她行止有度，长相虽然明丽，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度，并非如周氏所说的那般鲁莽粗俗，老太太心里有些惊讶，面上笑着赞道：“这便是三娘吧，果然有将门风范。”
　　说着便从手腕褪下一个碧玉镯，戴在容姝的手上，“初次见面，这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一片心意，以后常来府中与七娘玩耍才是。”
　　容姝也不推辞，大大方方道了谢。
　　苏夫人同许氏熟稔地坐着吃茶说话，她原本就是爽快的性子，说话又风趣，不一会儿便逗得老太太开怀大笑。
　　“你们两个小娘子，去帮着招待客人去，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们。”苏夫人笑着吩咐道。
　　云初和容姝相视一笑，躬身福礼退下。
　　云初领着容姝来到花厅，此时还没有宾客，花厅里空空荡荡，临水一面的门窗被人卸了下来，变成一个伸在水上的半台，对面水榭的戏台上，伶人们咿咿呀呀试着调子，徐徐微风从水的一侧吹过来，倒显出几分惬意。
　　两人自在落了座，容姝这才笑着开口：“比起上次见你，又不一样了许多。”
　　“还是托了三姐的福。”云初朝容姝福礼谢道。
　　“我听说前些日子在般若寺，顾家姐妹和姓赵的为难你了？”容姝低声问道。
　　云初笑着回答：“她们借机生了些事，好在有师兄在，她们没讨到什么好处，反倒闹个没脸。”
　　“我还听说，顾家捐了一万两银子做水陆道场，跟你也有些关系？”容姝又问。
　　云初疑惑道：“三姐，你可不像是如此……八卦的人呐？况且水陆道场的事……那几家应该不会到处宣扬才是。”
　　容姝奇道：“你竟然还不知道吗？京城如今都传遍了，说你得了云大人真传，和顾家姐妹打赌，让她们输了一万两银子，听说这事……贵妃娘娘都知道了呢！”
　　云初心中大骇，赶忙问道：“这事是什么时候传开的？”
　　“就在这几天，你竟真的不知道？母亲知道这件事后，恐怕今天有人会为难你，特地早早带我赶过来的。”容姝一脸肃容。
　　云初贝齿轻轻咬着嘴唇，摇摇头：“原本对那几家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过几天便是水陆道场，过了这么久才将事情爆出来，而且还传的这么快……”
　　突然，她似想到什么，慌忙抓着容姝的手问道：“三姐听到的传言具体说些什么，除了我和她们二人以外，可还有谁也扯进这件事里吗？”
　　容姝仔细想想，摇摇头道：“传言也十分含糊……除了你和顾家姐妹以外，并无其他人。只说你们用射覆打赌，谁输了便出钱办水陆道场，结果还真逮到一个妖僧，顾家姐妹因此输了钱。”
　　她看着云初全然不知情的模样，迟疑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事说大不算大，说小也不小，那顾家是贵妃的外家，顾大娘子还是内定的太子妃，顾家姐妹在京城一向是横着走的，这传言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你设局坑了她们，如今指不定有多少人等着踩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