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事上陈祺真占不上理。
萧弋舟薄唇一敛,低声道:“说了,这丑奴动不得,太子想来刺探萧某?”
无人怀疑此时萧弋舟已然动怒。
他的怒火让如今的天子也忌惮三分,陈祺无兵无权,新朝还站不稳脚跟的一个软弱太子罢了,为这种三军之中洗练而出的凛然杀意,如天神之威的压迫所震慑,刻意挺直的脊梁骨,忽然软了下来。
“你……动不得便罢,如此丑奴而已!”陈祺忿忿然道,又觉得自己下不来台面,招人笑话,忙不迭又冷着脸孔补上一句,“本宫要想,可以拿香烛烧了东宫那些美人的右脸,也是一样的。”
太子之言,戾气太重,令人不寒而栗,相觑不敢言。
嬴妲心悸起来,她方才得罪了陈祺,萧弋舟会惹上无妄之灾么?
唯独人群之中的薛恺之,诧异地将嬴妲瞅了眼。
奴市之中她是见过嬴妲的,比上次见,这丑奴脸颊上的伤疤似乎淡了些。他摸了摸下巴想道,莫非这伤疤是能医好的?
如此一想,他不禁惊叹于萧弋舟的先见之明,萧世子恐怕一眼便已瞧出,这丑奴的脸伤一旦治好,便立时会化身大美人罢?薛恺之啧啧在心中赞叹两声。
萧弋舟的手又动了,这一次,他将剑按入鞘中。
他手中之剑非常古朴,换言之便是不起眼,嬴妲见过无数次了,但从不敢碰,这剑上有斩百人头颅的戾气,或许不止百人,萧弋舟的军功是从他十三岁时起便背负于身的,那时他如同整个没落皇朝里唯一的曙色……
但这剑在萧弋舟手中,便如神兵利刃,动一下是雷霆万钧,只闻铿锵一声,陈祺那软蛋又暗里颤抖了一下。
萧弋舟道:“太子如需美人,萧某能赠你十个,唯独驿舍之中五人,不能割爱。”
陈祺一怔,萧弋舟这话好像再给他台阶下。
是了,他毕竟是太子,他父亲陈湛虽是商户出身,但如今贵为一国之主,他萧弋舟再是厉害,也不过是西绥边陲之地的世子而已,如今是在京畿之地,他敢堂而皇之得罪自己不成?
陈祺重新高傲地抬起了头,“美人不必,本宫暖阁之内的美人,多到要睡到马厩里了,世子好意,心领了,贺礼送到,本宫告辞。”
陈祺退了。
他负起了手,傲慢洋洋地撤出了后院,随着他这一走,新朝的大小官吏都不敢久留,随着陈祺慢吞吞地退了出去。
萧煜率人恭送各位达官显贵出府。
嬴妲这口气终于松完了。
她小心翼翼问道:“公子怎么会来?”
萧弋舟又按下了剑柄回过身,冷峻的面孔如散发寒意,冻得人打哆嗦,“蔚云报信。”
府上养的人又不是睁眼瞎,看不见陈祺大摇大摆地从后院翻墙而入。
见他眉头紧攒,神色严厉,嬴妲不敢硬碰,悻悻地低下了头,“多、多谢公子。”
“到我房里来。”
萧弋舟冷冷扔下一句,长腿一迈,不消几步便走到了寝房,推门进去,留了一条缝儿。
嬴妲又停了口气在胸口,惴惴地朝四周打量,阒静无人,也没人来帮自己,她只好随着萧弋舟进门。
才走近,便听到萧弋舟冷言道:“门闩插上。”
嬴妲于是依言照做,当她转身插上门闩时,明丽娇娆的秋光,便被拒之门外。
屋内没有烛火,颇显清寂黯淡。
嬴妲转身便跪了下来,朝萧弋舟微微仰头望去。
她的目光里,满是信赖和感激的欢喜。没有人知道,恐怕连萧弋舟都不明白,他来救她意味着什么,她方才险些就杀了陈祺。
陈祺即使侥幸不死,也要被她重伤,她不敢连累萧弋舟,一定会自裁谢罪。
她方才已经做好了送命的打算了。
所以此时她才会觉得心有余悸,如劫后余生,才敢将自己的贪婪与留念,对他流露出那么一丝。
可是这里的光,太黯淡了,嬴妲只能仰头,知道这屋内有熟悉的俊立的身影,巍然如松,知道那个身影坐了下来,整张英俊的脸庞被隐没在黑暗之中,她只能失望地对着漆黑的影子,释放她的欢喜。
黑暗里传来男人冷峭的嗓音,“衣裳脱了。”
嬴妲怔住了,因为感激和信任而起的喜悦,僵在了脸颊上。她慢吞吞地将手指放到腰间,小声发抖地问道:“公子、全脱了么?”
她实在不懂萧弋舟这人了。
“上裳,脱了。”
男人又再一次嗓音冰冷地强调,“全脱。”
嬴妲听话地垂眸,玉手抽去了葱绿腰带。
第8章 审问
嬴妲将腰带放到地上,眼帘抬起,看了萧弋舟一眼。
满室昏暗里,他依旧威严地坐在那儿,等她宽衣解带,嬴妲于是咬咬唇,将外裳也解了。
水湖翠的玲珑绸衫被搁置于地时,萧弋舟挟冷雪般的嗓音再度传来:“不躲了?”
她抓着里衣,一阵恍惚之后,她明白过来,萧弋舟是在为前几日,她钻进被里躲他而秋后算账,可嬴妲心里想,难道、难道姑娘家是不能害羞的么?
她赧然地垂眸,将里衣也乖乖地剥了下来置于软毡上。
“不……躲。”
她身上还有一件大红底绣百枝莲叶的肚兜,莲叶下有游鱼戏水,憨态可掬。住在驿舍,所有衣饰都是鄢楚楚为她置备的,但这种肚兜,还是让嬴妲害羞得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萧弋舟的俊脸如沉于水中,朦朦胧胧的,没有声音,便让嬴妲觉得他还不满意。
她的雪白贝齿几乎要磨破唇肉了,她慢吞吞地,手指颤抖地解开了肚兜衣带,脱下来,也扔在了地上。
还是没有声音,嬴妲已经冻得有些冷了,瑟瑟地说道:“公子,脱、完了。”
地面凉,身上又无保暖之物,嬴妲只能将胳膊前伸,手掌抵住双腿,为胸口争取些遮蔽物。
她想,其实……也还好,黑魆魆的,没那么难为情。
这么想着,周围忽然亮了起来。
嬴妲怔住了。
只见萧弋舟从容地缓慢地托起了一只灯罩,罩在了跳跃的烛火上,光晕瞬间被分散得均匀,如为漆黑静寂的房内刷上了一层蜜蜡光,他又转身去,点燃了另一只长烛,如法炮制地罩上灯罩。
嬴妲看呆了,直至他又冷着那副英俊面孔高高在上地坐回去,嬴妲垂眸将自己雪白姣好的肌肤打量了眼,眼眶霎时屈辱地红了。
萧弋舟的掌心里掐着两颗浑圆黑玉,漫无目的地揉捏着。
寝房不透风,静谧得只剩下珠玉相击的璁珑之音。
萧弋舟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嬴妲未饰片缕的娇躯上,晶莹秀润的皮肤,有异花奇芬,幽冷馥郁,饱满欲滴的下垂物,宛如初熟的蟠桃,微微颤抖着……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看得嬴妲浑身如虾子般冒红,心想着,方才将头发全抓开也好了,至少不至于全袒露他眼前,眼下难堪到了极致。依照萧弋舟的脾气,他一定会骂她是“丑奴”,趁机羞辱她的身材,或者就让她在这里跪一晚。
可他既然这么气,那天清晨便该与她说清楚,他竟然拂袖便走,隔了数日,又来与她秋后算账。
嬴妲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嘟起了红嫩的唇。
萧弋舟终于出声了:“陈祺同你聊了何事?”
嬴妲一怔,竟是这话。
她只好垂下眼睑,目光躲藏,“没、没有什么。”
萧弋舟哂然,“在背后,恐怕说了我不少坏话。无耻。”
嬴妲只好咬唇默认。
她不肯说实话,萧弋舟眉峰微挑,冷然俯下身,“都这样了,还不肯说?莫非,你要我用更过分的么?”
嬴妲又是怔忡莫名,难道萧弋舟是用这种法子给人逼供的?她脸红了下,想同萧弋舟实话交代了,他说“更过分的”,她又羞又怕,便羞赧地说道:“没多说什么,公子来得及时,陈祺也占不到便宜。”
“狡猾的女人。”
萧弋舟忽然打断了她。
嬴妲愣愣不解地仰起头。
萧弋舟掌中黑珠揉搓相击之声骤停,他微微后仰,乜斜嬴妲,讥诮地发出一声冷笑,“过来。”
更过分的,要来了么。嬴妲晃了下神,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走了过去,她的天青及腰襦裙还穿于身上,但也仅仅只能笼住小蛮腰以下的光景而已,嬴妲以为萧弋舟要解开她的襦裙,或者命令她自己解。
萧弋舟撇过了眼,“说罢。”
他还是没动手,嬴妲或许没察觉,他的呼吸已经重了几分。
他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嬴妲也知道,不说会有麻烦的,她将今日被陈祺堵在墙角,调戏的那些话又回忆了一遍,蓦地脸颊变成了榴花色,轻轻启齿,一面留着心思观摩萧弋舟神色,一面小心翼翼地说道:“陈祺告诉我,公子在前院与人饮酒,说了,我天生尤物,让公子爱不释手了,公子说一年内——”坏了,他脸色好像更难看了,可他又不制止,嬴妲只好硬着头皮吐出来,“一年内……不跟其他姑娘好。”
没等说完,萧弋舟黑了脸——他身边下人,自然知道分寸,不会多嘴将这话转达给嬴妲,但千算万算,错漏陈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