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无语拉着她的手道:“当初陛下也允过我,你的婚事需我点头才成,你若不愿嫁大可以告诉我,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忍冬听得心上一暖,勉强笑着垂下头去:“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当初的确是我诓骗了他的感情,让他这么些日子里痛苦不堪,如今,便当是赔他的吧。”
苏瑜眉心一蹙:“婚姻是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可不能这样去想,什么赔不赔的,既然嫁了,阖该是两个人和和美美过日子,没得谁欠了谁,补偿谁的,到最后对你们两个人都不好。”
说到这儿,苏瑜顿了顿:“那个苏泽生,你们最近在宫外可曾见过面?”
忍冬点头:“我每隔断日子会上街给我爹买药,偶有在市集上碰到他的时候,不过他从不正眼瞧我,似乎还是恼着我,恨我欺骗他的。只是我也不明白,前儿个我见他时他还是理也不理的样子,如今却又突然就求旨赐婚了。他还带着聘礼,去过我家了。”
苏瑜也有些糊涂了,听着忍冬的描述,她也捉摸不透这个苏泽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还去过你家?那太史令什么意思?”
忍冬垂眸:“我爹不知道我和他当初的事,他又在我爹面前十分恭敬,倒是讨了他老人家欢心。父亲年迈多病,本就是想为我张罗亲事的,如今瞧苏泽生满意,又是圣上赐婚,自然满口应下了。”
“那你呢,你自己是怎么想的?”苏瑜问他。
忍冬垂首想了想,叹道:“一来,当初我为了帮陛下伤害他,如今他是重臣,又知晓当年真相,自当是要安抚的。二者,父亲病重,总怕拖累与我,想在有生之年看我出嫁,又对苏泽生颇为满意。三则,我也确实对他有愧,与其怀着愧疚过一辈子,倒不如补偿他。至于他到底为什么娶我,那是他的事,我问心无愧就是了。”
“这可不成。”苏瑜道,“嫁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这么想,顾忌了陛下,顾忌了你父亲,也向苏泽生赔了罪,那你自己呢?余生的日子,你自己可会幸福?”
苏瑜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行,她索性起了身:“我去宫里找陛下!”
“姑娘!”忍冬跟着站了起来,见苏瑜停下步子,她上前道,“我知道姑娘是为我好,我选择嫁给苏泽生,也不全是为着旁人,自然也因着我自己。”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目光望向别处:“不瞒姑娘,我以前帮主子做事,杀过人,害过命,这双手也曾沾染不少血腥。可那时候我心中全无愧疚之心,为了主子的大业,总要有人流血牺牲,他们挡了主子的路,便是该死的。可唯有诱苏泽生的那一次,我心上却是有愧的。”
她深吸一口气,笑看向苏瑜:“或许我该感谢姑娘,自从在您身边侍奉,我才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冷些无情的杀人工具,而是个有些有肉,有感情的人。”
苏瑜看着她,突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魏丞身边豢养了那么多死士,苏瑜虽然不多问,但其实心里多少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只是今日忍冬亲口说出来,她还是心疼了一下,突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忍冬继续道:“其实当初看苏泽生落寞成那样,我心里便百感交集,后来每每看到他不能从伤痛中走出,我也总会在心上增添一份亏欠。偶尔会有冲动,想去跟他道歉,可到底放不下骄傲和身段。如今陛下赐了婚,我反而觉得心里松了口气。既然是他想娶的,而我又欠了他的,我嫁给他又有何妨呢?”
苏瑜没想到如今回了方家,忍冬的心境竟有这般改变,当初还说无论如何也不要嫁,如今却又像认命了一般。心知她这口气便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也没有再劝,只是仍旧担心她日后会受委屈。
忍冬离开之后,苏瑜思来想去的,主动去了苏宅去见苏泽生。
苏泽生没料到苏瑜回突然造访,匆忙出门相迎:“端宁郡君怎么来了?”他穿了件月白色的家常袍子,神情看上去比前段日子见他时少了些许沧桑,气色也好了许多,然那双眸子却更加幽深,整个人透着几分沉寂。
苏瑜颔首见了礼:“我突然造访,苏大人不会见怪吧?”
因为苏瑜身份特殊,见她见礼,苏泽生惶恐回了大礼:“郡君说笑了,微臣不敢。”
苏泽生又请苏瑜入内,然苏瑜却拒绝了,只说没几句话,门口说便好。
苏泽生也不坚持,颔首听她说话。
“陛下将忍冬赐婚于你的事,我听说了。我知道当初忍冬对苏大人有所欺瞒,然当时各为其主,阴谋阳谋在所难免,苏大人也要愿赌服输。左仆射位居副相,得圣上重用,自当胸襟宽广,想来也不会同介女流一般见识。忍冬身世多舛,幼年吃了不少苦头,她伴我多年,名为主仆,我却拿她如亲人一般。苏大人若真心想娶她为妻,呵护一生也便罢了,若为当初一己私怨,伤她分毫,我苏瑜第一个不会善罢甘休!”
第87章
苏瑜一番话说完, 见苏泽生抿着唇不言语,她登时有些恼了:“左仆射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当真如我所言,你娶忍冬便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泄怨不成?”
苏泽生勾唇笑笑,对着苏瑜躬身再次行了礼:“郡君多虑了,忍冬得郡君这般相护,又是陛下的人, 下官自然不敢将她怎么样。”
“此言当真?”苏瑜打量着他, 眼神里透着几分不确定。忍冬说这人最近一直冷着一张脸, 不知道心里到底想的什么, 她还真不放心他说的话。
苏泽生长身玉立,清隽的面上不见多少情绪, 对苏瑜却十分恭敬:“自然当真, 下官不敢欺瞒郡君, 更不敢欺瞒圣上。”
苏瑜看着他, 没再说话。他话既然这么说了,她且就先看着, 若他对忍冬不好, 她自然找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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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和苏泽生的婚期定在半个月后,可谓是相当的仓促了。
到底是曾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人, 如今虽然恢复身份,成了方家千金,苏瑜仍是为忍冬准备了一份嫁妆。成婚这日,她也亲自去往方家为她送嫁。
忍冬一袭大红嫁衣, 头戴金冠,清冷的面庞因为妆容的缘故,此时多了些许庄重,显得端庄大气了许多。她本就生的五官清丽,姿容上乘,如今这般盛装之下,越发显得她面容精致,明艳娇媚,让人瞧了叹为观止。
她坐在妆奁前,由喜娘说着些什么,苏瑜立在门口,目光落在她的后背,忽而又想到了半个月前她去找苏泽生时说的那番话。
当时苏泽生语气态度上倒是让人挑不出错处,而且也算答应的好好的,想来也不敢是在她跟前做戏。毕竟,他纵然不把她放在眼里,总不至于连陛下都敢得罪。当初忍冬以觅薇的身份诱她,可为的却是魏丞。如今苏泽生若抓着当年的恩怨不肯放下,日后对忍冬故意苛责,也就是告诉皇帝,他还记着当年的恩怨,也恼着圣上。
苏泽生是聪明人,应该不至于做出让魏丞不悦的事情来吧。毕竟天子一怒,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么想想,苏瑜的心情好了些。
这时屋里有人瞧见苏瑜,唤了一声,忍冬闻声回头,面露惊诧,匆忙起身来迎,又俯身要见礼。
苏瑜拉她起来:“今儿个是你的好日子,新娘子为大,礼就免了。”
忍冬颇为感动:“姑娘怎么过来了。”
苏瑜笑道:“太史令卧榻,我怕这里安排不周,总要来瞧瞧的。”
太史令继室夫人与贾贵妃交好,素日里颇为跋扈,当初对方洵也不大待见。后来贾道和贾妃一党尽除,太史令夫人失去依仗,便被太史令给休妻了,此时这方宅之中并无主母,全都仰仗管家操持,苏瑜怎么能放心,其实早早就安排人过来帮忙了。
后面蝉衣、青黛、碧棠和紫坠也纷纷上来给忍冬道贺,看着熟悉的面孔,忍冬越发心里柔软,一一对着大家道谢。
苏瑜又唤了个丫头上前,那丫头十六七岁的年纪,五官端正,一双杏眼倒是格外水灵,让人一眼就能记住。
苏瑜道:“你嫁过去孤身一人,身边总需要个贴心人儿服侍,她叫璐灵,是个机灵的,日后让她跟在你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璐灵原是苏瑜身边打杂的,她聪慧干事爽利苏瑜是早就知道的,不过因为自己房里侍女多,并不缺人,便没提拔她。如今忍冬出嫁,她又查了一番璐灵的底细,这才将人送了过来。
这丫头忍冬认识,自然知道是苏瑜千挑万选的了,又是感激道谢。
蝉衣、紫坠等人也为忍冬准备了新婚贺礼,各自奉上去给她。
又说了会儿话,外面说迎亲的已经到了,这才手忙脚乱为她遮上盖头,出门前,苏瑜握住了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既然自己决定了嫁过去,日子就得好好过,不要想着凑合,你不善言辞,却也要试着把心里话跟她说开。他当年那般痴心的一个人儿,如今再闹,想来也舍不得你生受委屈的。日后他是你夫君,偶尔放下身段服个软未尝不可。”
忍冬已经有些抽噎了,握紧了苏瑜的手:“姑娘的话,忍冬都一一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