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斟酌着叹了口气,告诉卫安:“我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之前卫安在普慈庵被人污蔑说是偷了陈绵绵的玉如意的事,都是长宁郡主指使李嬷嬷和葛嬷嬷干的。
所以李嬷嬷才那么恰好的躲开了跟卫安一起上普慈庵的差事。
卫安嗯了一声。
似乎什么都没说,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卫安有千般万般不好,可是她对长宁郡主,是真的没有话说的。
这么固执又任性的人,对着长宁郡主却一丝脾气也没有,从来不拿针线,可是为了长宁郡主的生辰却可以一针一针的绣双面绣,绣八骏图。
她从来都像是围着火光转的飞蛾,对长宁郡主趋之若鹜。
老王妃不再多说,垂下头闭了闭眼睛:“我没有教个好女儿出来。”
她又转回神来摇头:“不说这些了,她就要回来了,你心里做好个准备罢。我这回来,是同你说另外一件事的。”
卫安把头靠在她膝盖上,抱着她的腰轻轻嗯了一声。
像是一只依恋主人的小猫。
老王妃觉得心都软了,俯身替她整理头发:“现在满京城都在传你是福星的事,我上回听你舅舅提起,说是宫中方皇后胎像不是很好,又听说你要进宫……”
她神情复杂的叹气:“称病吧…小七,你还只是个小孩子……”
卫安双手握住老王妃还没收回去的手,很认真的仰起头看着她摇头:“不行的,外祖母,你把我当小孩子,可是别人已经不把我当小孩子了。在她们眼里,我只是一个能算计卫家满门的工具。”
“楚王的心思太沉了……”她重新把头放在老王妃膝上:“何况当初明家一百多条人命,也需要有人来还。”
老王妃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就凭你吗?”她有些激动,捧着卫安的脸:“那是藩王!北地强藩!连圣上也要顾忌三分,势力遍布朝野,你以为就凭你,能让他血债血偿?!安安,你还是太小了…”
只有小孩子才会这样不顾后果,只图快意恩仇。
可是往往这份冲动是不能带来什么好结果的。
以卫家现在的能力,要跟楚王抗衡,简直就是以卵击石,蚍蜉撼树罢了。
卫安晃了晃她的胳膊,笑的像是一只小狐狸:“说到这个,我有事想求一求您……”
老王妃蹙了蹙眉,觉得她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可是对上她的笑就又没了脾气,一指头戳在她额头上,又气又怒又无奈:“你呀!”
她见卫安只是笑,又生不起气来了,低声问她:“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有的有的。”卫安仰头看她:“您时常能进宫,不如有空的时候帮我问一问方皇后,近日楚王妃是不是常常进宫……”
后宫里能跟冯氏扯上关系的,就是冯贵妃了。
可是冯贵妃上一世并没有什么事迹流传出来,最后也是因为三皇子死了,而郁郁而终…简直连她的脾气都不知道。
这一世卫安也摸不着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她跟冯氏来设计卫家的事有没有关联,只好先探一探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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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追杀
十二月初四,定北侯府收到了南昌的书信,信上说,十二月初三卫阳清就启程了,若是顺利的话,大约还能赶回家过小年。
卫老太太倚在大引枕里,腹间盖着一张团花绒毯,把信交给了三夫人,表情仍旧算得上平淡的问她:“家里都收拾好了吗?”
将近年关了,也该把家中上上下下都清扫一遍,除旧迎新了。只是最近因为宫里宣召,家里没人顾得上吩咐下去。
三夫人面色有些憔悴,应答却还是很自如:“都吩咐下去了,今天先清洗大件的物什,好容易有了太阳,趁着这个时候洗了晾干,也免得到时候给霉坏了。”
她办事向来是有分寸的,卫老太太当然放心,见她精神不济,有些关心的问:“身上不舒服?怎的面色这样差?”
在外头候着的孔嬷嬷心里咯噔了一声,缓缓叹了口气。
倒是不是不舒服,只是昨天亲家老太太来了一趟,说了郑家的事作罢的事,言语间很有些埋怨,说是郑家人说话不好听,还带出了之前普慈庵的旧事,责备了五小姐一番。
卫玉攸哭闹了一晚上,三夫人怎么劝也没用,因此才有些精神不济。
三夫人自然是不能和老太太说卫玉攸闹事的,笑着摇摇头,顺势把话题给转开了:“是为了小七的事……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的很……”
她左右看了看,又有些好奇:“怎么今天还不见小七过来?”
自从被卫老太太另眼相看之后,卫安基本上算得上跟卫老太太形影不离了,每天的晨昏定省更是比谁都准时。
别说缺席了,就连迟到早退也不曾有过,可她现在却没看见卫安,不由有些吃惊的看向卫老太太:“宫中初一下的旨意,宣她初九进宫觐见,这眼看着就要到日子了,您怎么还让她出去乱走呢?”
卫老太太知道她的意思,忽而笑了一声:“她可不是乱走…”她又道:“她心里有分寸的,你放心吧……”
卫老太太都这样放心,三夫人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早知道卫安已经不同寻常,可是从卫老太太嘴里听见她对卫安这样毫不设防的信任,她仍旧有些恍惚,卫安究竟是怎么做的?
她出了一会儿神,外头就来了许多管事的要回话,她连忙站起来:“不打扰娘您理事了,外头也还有许多事,我这就去料理。”
卫老太太手里从来不是没人的,三夫人对这一点看的很清楚,该做的事情她做,不该沾染的事情她从来不肯自作聪明。
卫老太太喜欢的也是她这一点,朝她微微点头,等她出去了,才让人进来。
卫瑞黑了很多也瘦了许多,整个人就算是裹着厚厚的冬衣,也能看出那份憔悴和支离,不仅如此,面色还极苍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地。
卫老太太吃了一惊,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卫瑞嘴唇苍白,没有血色,朝着卫老太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咳嗽了好几声才止住了声音,极力的清了清嗓子告诉卫老太太:“线索断了…”
他闭着眼睛,极不甘心却也无能为力:“七小姐提醒我从云南去查,我之前其实也去过很多次的……”
还是卫老太太让他去的,可惜什么都查不出来。
云南境内原本就多苗族等异族,山贼流窜也是常有的事,明家众人在路途中出事早已经被盖章定论,后续首尾也早就被收拾好了,卫瑞每次去都是铩羽而归。
先从云贵总督查起,可是云贵总督早已经调任去了两广,而且他位高权重,轻易奈何不得,卫瑞就去云南找线索。
可是因为当初经办此案的官员都已经贬的贬死的死,竟没一次查出有用的东西。
直到这一次,卫安提醒他未必就要从官员身上下手。
“当初经办的大小官员那么多,有品级的当然是可以或是调任或是灭口的,可是那些诸如师爷小吏衙差之流的呢?哪里能清的那么干净……”
卫瑞想起当时卫安说的话:“而人海茫茫,怎么知道是不是跟当初的事情有关,也不是没有办法,卷宗上头都有记录的,您不如先在这上头动手脚。”
他的确成功从这上头动了手脚,并且找到了一个知道当年旧事的人,当初他还是个驿站的驿丞,那晚就是他在驿站里。
可惜他还没能问出什么,就出事了。
他的住处被发现了,当夜就遭了刺杀,如果不是他身边的人都足够可靠,拼死护着他,他根本就不能活着回来。
卫老太太神情冷淡:“是那个驿丞通风报信,还是你早就被人盯上了?”
如果是驿丞通风报信还没那么可怕,可如果是早就被盯上了,那才真的可怕了。
楚王究竟是势力已经蔓延到如此可怕的地步,还是他的人无孔不入,谁都不放过?
卫瑞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应该不是驿丞通风报信…他没那个机会……”
卫老太太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垂下头。
不管怎么说,楚王都实在太让人有压力了。
而且他还把卫家盯得这么紧,他如果连卫瑞去了云南都知道……那接下来会怎么做?
卫老太太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而让卫老太太觉得毛骨悚然的楚王,此刻正听自己的长子,楚王世子楚景瑞回事。
楚景瑞在父亲跟前的时候比在母亲跟前的时候要小心多了,斟酌着同他说:“卫家胆子也挺大的,现在云南的事儿还没了呢,她们就敢顶风作案,还跑到云南去了……”
屋子里坐着七八个人,听了他的话一同都笑起来。
“可不是……”楚王府长史秦冲敛了笑意:“这位老太太这么多年都安安静静的,我还当她是死了这份心了,可是现在看来,恐怕人家只是在韬光养晦罢了。王爷……”
他看向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楚王,皱着眉头道:“不可轻敌啊!”
屋里烛光摇动,楚王的脸掩映在灯火中,看不清楚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