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们一进来这丫头立马就开始惶惶不安,身体剧烈颤抖,好像面对的是巨大的恐惧一般…
顾心慈平时应该没少虐待她,她有些不忍,晏九九身边的丫头,她都是当做亲妹子的疼爱,如今看到她的惨状,她只觉得心酸。
她本是不信命的人…
眼眶有些发酸,她看了景施琅的颜色,心中昭然,只有让这个丫头先信任他们,他们才能万无一失的将她带出去,因着她身上有毒,若是冲撞起来,只怕他们都难逃厄运,还会引来顾心慈的亲信。
“姑娘,你身上中的毒你自己应该清楚,顾心慈给你下的毒并不是慢毒…从你毒发开始就已经进入了慢性循环的周期,初期你食不下咽,即使吃下了东西也会全部呕吐出来,慢慢的…你会丧失体力支撑,精神萎靡,等过了一周之后,你的嗅觉、味觉急剧下降,现在这一周你的听觉和视觉开始下降……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晏九九其实就在瞎编,她只是听到小黑说这丫头中毒已深,哪里清楚顾心慈下的什么毒。
那丫头困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估计吃喝拉撒就是在这窄狭的柴房里,看她精神萎靡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样子,顾心慈绝不是会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这样的人证,只要留着一口就行。
若是养的白白胖胖,只怕很容易逃跑……
不过,晏九九的推敲没有错。
那丫头听见晏九九的话,身体呈现一个怪异的弧度后有剧烈的抖动起来。
晏九九似乎可以听见她牙齿打颤,摇头晃脑,骨骼咔咔作响的声音。
“你…你们到底…是…谁…”那丫头勉为其难的说完这句话之后,身体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
晏九九觉得不对劲,她上前一步,可始终被小黑拦着。
“她毒发了”小黑声音没有任何波动,“看样子应该是进入了第二期。”
“噗!”
晏九九看不清实情,只觉得有湿黏的液体喷溅到地上,她借着室内的光线依稀可以看见地上白色的泡泡。
那丫头早已神志不清。
“那…”晏九九有些着急,若是这个丫头死了,他们连扳倒顾心慈的最后一丝机会也没了,“她还有救吗?”
“无碍,这毒分三个周期,她所中之毒才进入第二阶段,只要不是第三周期,就是堕入地狱我也能给她拉回来!”小黑说的胸有成竹。
晏九九听景施琅说小黑师承药师一派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百年前,到了小黑这一代更是独得要领,唯此一人,她因而更相信小黑的本事,不疑有他,虽然那丫头浑身发抖,口中胡言乱语,她觉得甚为可怖,以为到了此境已经绝无反转之地,可既然小黑说有救,那就一定是有救!
她激动地看景施琅一眼。
“……”她最近作甚什么都要看他的意思,她晏九九是这么没有主见的人吗?
这时门开了,晏九九从缝隙里看是一名女子,她忙道:“喂!有人来了!快放开我!快…”
话还没说完,晏九九只觉得笼罩着她的那股淡雅馨香的兰草气息瞬间剥离开去,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去瞧门前的女子。
“你们…”
于娓娓!
晏九九瞧她一脸惊遽的神情,视线转移到她手中拿着的餐盒,此时是中午时分,于娓娓应是来送饭的,可却撞见她和景施琅这般暧昧的场景,她在心中叫苦连天,只怕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唉…
就算是沈敏瑜此行必定有所图谋,但她所言也不无道理。
细想事发当日的来龙去脉,于娓娓的确有着莫大的嫌疑,再后来她隐瞒真相到和景施琅和盘托出,景施琅和沈敏瑜的共通之处不过是于氏不妥。
在逻辑上,于娓娓确实和那刺客毫无牵连,可这却是最大的问题。
那日于氏约她去百乐门,可姗姗来迟的却是景施琅,接着她随景施琅去了景家见到于氏,所述之事如她料想不过还是她那香饽饽似得表哥罢,待她表明心意离去之后便遇着那刺客……
这一切看起来都太过于平淡了。
晏九九的直觉告诉她,所有看似波澜无痕的湖面实则处处暗礁激流。
景施琅不止一次的向她表明过于氏之疑,可他明明心里跟明镜似得,却偏要养虎为患,偏偏每次做了盾牌的人是她罢!
其他作假她暂且相信,可她忘不了于氏每每凝视景施琅时那含情脉脉的眸子。
媚眼如丝,只为伊人。
她在心里低声咒骂着,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喊了秘书来为沈敏瑜添茶。
“今天怎么这样渴?”沈敏瑜自言自语的又喝了一杯茶。
晏九九看着沈敏瑜,眸中闪过一丝洞察,转瞬即逝。
万一百乐门相会只是障眼法呢?
于娓娓根本就不会去去百乐!
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景施琅将她带到景家,这样她便可以堂而皇之的让自己处于被动的状态!
想到这里,晏九九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假设一切猜测成立的必要条件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于娓娓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那么……
从初晴在窗前看到于氏开始就已经被算计进去了。
她写了帖子故意背着景施琅送来,恰巧又是景府的人接了帖子,这事景施琅如何能不知情?再者,初晴说那日那于氏所着为桃粉色民袄裙…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选了颜色这般绚丽的衣着如何能让人不记忆深刻?那么,只光这一点就与前面所说的私下递帖相互矛盾。
她是故意的!
于氏就是要让她以为她完完全全是为了景施琅,这样她才能深信不疑的去到百乐门,当然,在那里她永远不会见到于氏,景施琅的到来一定是必然结果,那于氏早在景府里等着她!
这么说来……景施琅岂不是也被算计了?
她不禁抿嘴偷笑。
不对……
如果景施琅是被蒙在鼓里的他如何在事发之后第一时间询问自己,后来她说出实情之时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难道他又是从开始到结束一清二楚?
不管怎样,沈敏瑜始终纠结在人情这个问题上的确提醒了她,那于氏不过就是利用这儿女情长来迷惑了她的眼睛。
焉知此类绝非心慈手软之辈!
于娓娓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净!
可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出了此事,景家上下人心惶惶,那于氏可有半点惊慌的模样?
看景施琅的意思,她倒是十分镇定。
人有七情六欲,家里内贼流窜,听到这种消息怎能不有所反应?
她的反应就是太过于安静了……
想到这里,答案昭然若揭。
晏九九不再费脑力去思考。
沈敏瑜以为晏九九在思量刚才她的一番话语,当下不多言,只东张西望有一处没一处的打量着。
晏九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如果说于娓娓精心策划,暗渡陈仓,可她为什么要去找沈敏瑜?
这沈家大小姐到底有何作用?
“沈小姐”晏九九不卑不亢道,“我不知道于娓娓究竟为何,但我觉得一个女子…应当不会下这般狠手,我倒是怀疑…”
“你还怀疑与法租界有关?”
沈敏瑜放下茶杯,激动道。
晏九九不语但笑,沈敏瑜看着越发觉得晏九九如此作响。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据说这于氏当年魅惑了施琅哥哥,若不是大太太拦着,只怕这百乐门出身的舞女如今都是这景府的正经少奶奶了!”
闻言,晏九九不禁瞠目结舌。
“这百乐门的渊源我倒是有所耳闻,这正经少奶奶的故事我可是鲜未听闻,表哥…虽然不羁,到不至于作出这等荒唐事来。”
晏九九说的信誓旦旦,一副全然只当沈敏瑜胡诌的模样。
沈敏瑜哪里不急?可她看着晏九九一口咬定怎样都不信她的样子,不禁在心底哂笑,可她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同时也证明,这爱新觉罗的格格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城府深沉。
“启璇,你若是不信我的,只管问你姨母,问施琅哥哥,这当事人自然是最清楚不过!”
当然,还有她,那日在书院奚落那低贱的舞女她依旧历历在目……
景家的门楣她再清楚不过,没有比她更适合做这景家的大少奶奶!
想着她眼中划过一丝流光,目光渐渐定在那唇红齿白的女子上。
穿金戴银,珠光宝气,这繁琐装扮倒不落窠臼。
人面桃花,仙姿玉色。
手上的力度逐渐收紧,她可以清晰感到指甲深深嵌进手掌里的痛觉。
越痛越清醒。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若是没有她,她与施琅哥哥还是这洛城里人尽皆知的金童玉女。
如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已经被他人夺走!
她在施琅哥哥心中的地位尚不如一个低贱的舞女!
张弘宪那小人不仅夺了她的身子还妄想沈家的家产!
可这一切施琅哥哥都不知晓,也就是说她仍然还有希望……
是的,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