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虽然有疑惑,但还是马不停蹄的检查沈敏瑜的衣物被褥,一旁的两名婆子一个去了窗边一个去了内室。
顾心慈站在床边看着呼吸均匀的沈敏瑜,目光幽幽。
沈敏瑜,你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以至于要这样慌里慌张的换了衣服还要略施妆粉?
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顾心慈的目光从沈敏瑜的脸上滑到她的胸前的蕾丝蝴蝶结又顺着冰雪上下翻检的痕迹扫去,真丝白纱的衣裙下有淡淡的血迹。
“冰雪!把她身下的衣裙抽出来看下!”顾心慈厉声道。
她看着冰雪扯出一小节蕾丝镂空的裙摆,裙摆上有浅淡的血印,顾心慈眯了眯眼睛,仿若没有发生一般,道:“把她的衣角整理好,那丫头快上来了……”
血迹?还是很新鲜的痕迹……
单凭这蛛丝马迹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这时候空气中的血腥味早已荡然无存,可顾心慈忘不了刚才横冲直撞刺激着她嗅觉的腥臭味。
沈敏瑜的身子看起来确实虚弱,也许跟这鲜血有着关系,白色苍白毫无血色,也许是失血过多…
可她怎么猜都是它话,她要沈敏瑜来亲自告诉她……
这个谜团,这个能令她钳住住沈敏瑜的把柄…
“太太…那屏风后是浴桶,我试了水温,这热水应该是刚刚放不久,大概的时间也就是我们进门前,但水中有些不同的是…水并不清透,我以为是花瓣泡融了,可伸手去掬了一捧发现这水里还有细小的血块。”
“血块?”顾心慈问道,那婆子点了点头,她想着便道:“你可看仔细了?确定是血块无疑!?”
婆子一口咬定道:“小的看清楚了,确实是血块无疑。”
顾心慈心一沉,正若有所思,室内的婆子快步朝她走来,“禀太太,室内倒没什么异样,只是里边儿隔间有一副画后面有一扇门样的窄墙,我推了半天打不开想是应该锁住了或有玄机,周边我也找了找,不曾看见什么机关或者钥匙。”
顾心慈听了两人的话,又自己亲眼所见,只觉得越发古怪了。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顾心慈沉声道:“你们都站好,那丫头要进来了…”
沈敏瑜觉得昏昏沉沉的,仿佛睡了一个世纪那般冗长,刚刚经历过一场令她精力交瘁的奋战,她好不容易从生死边缘把自己的七魂六魄都拽了回来。
“小环……”
她一直处于黑暗中挣扎,奈何双眼像是被冰封住一般,她游走在意识的边缘,她拼命想要睁开双眼,眼珠在眼皮下疯狂的游动,“小环……”她嘴里喃喃自语着。
这样一番场景大有死睡说胡话的意思。
“啊……”她猛吸了一口气,就好似魂鬼附体一般。
眼皮像是解冻的冰层,她缓缓苏醒过来,映入眼帘的却是顾心慈一干人等,她怎么在这里?
“小环……”沈敏瑜眼皮动了动,她现在还处于不清不楚的状态,可思维却清晰起来,她立马喊道。
“小姐!”小环正端着水盆进来,听到声音喜道:“您醒了!?刚才可是吓死我了……”
顾心慈冷眼看着一切,她的人刚才在沈敏瑜房内搜了一圈,虽没有找出什么有力的证据,但足以猜到沈敏瑜有见不得人的事,她的目光像暗针一般射向沈敏瑜。
我看你们主仆二人,热语软心的给我演到什么时候!
她坐到床边,从小环手里不动声色的抢过热毛巾,“好妹妹,你刚才可是吓坏我了,若不是今日误打误撞我送你的礼品里就有那救急的针剂,暂时安定了下来,要不这一关……你只怕凶多吉少……”
顾心慈垂目擦拭着沈敏瑜细嫩的胳膊,唇边划过一丝神秘的微笑。
针剂?沈敏瑜暗自思忖着。
她突然抽搐之前是看到顾心慈打开了一个匣子,而匣子里的东西大约十几件,个个大小规格、形状都与张弘宪送她的胭脂膏描金银盒差不多,看到张弘宪送她的东西就被顾心慈这般如法炮制般的复刻出来,她心里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差点气得她背过气去!
她好不容易压住心中的气性,不知道身体哪里不对劲,居然莫名其妙的抽搐起来。
她低低的吸了口气又吐了出去。
她沈敏瑜虽不是什么皇宫里的金贵人物,可打小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谁能够与她相较量,那时她觉得,沈家的家业她来继承是顺理成章的事,还有施琅哥哥,就是她以后要嫁与的夫君…
这一切都应该是她的,她没有必要去争!
可直到晏九九的出现,还有那个低贱的舞女!
凭什么!?
她的一切凭什么要分给他们?
就连张弘宪那只狗……
顾心慈这个人面兽心的女人都要来抢!
就算这只狗她时不时的理睬一下,就算张弘宪送来讨她欢心的东西如何新奇出巧,她从不会正眼瞧上一眼!
可她不瞧不看视若无睹又怎样?那也轮不到别人来打秋风!
别提施琅哥哥……就是张弘宪这只对她忠心耿耿的狗都对她唯命是从!
施琅哥哥如今一定是被那舞女绊住了脚!
她胸中的怒气跌宕起伏,斜眼又看到顾心慈,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声道:“你给我打的什么针?”
“就是一些安神缓和的…”
沈敏瑜不吃她这故作仁慈的一套,冷哼道:“顾心慈!你别妄想我会感谢你!这里是沈公馆,若是你用了什么下作的法子,只怕你!”她指着顾心慈,又一一指了她身后的丫鬟婆子,“只怕我要是有个万一,你们今日就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哼!还有……别妄想我那表哥为你出头,就算我今天把你一片片的剐了,他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顾心慈的心静如止水,那字字如刀,在她的心上过后无痕,心间的湖泊如冬日的死水,波澜无痕。
“妹妹,你倒不必谢我…自家的妯娌还说两家的话不成,这沈家虽然分东西两府,可分的只是地理位置,又不是分家…”顾心慈笑脸盈盈,“你这样说倒好像说的张家是外人儿一般。”
可不是外人吗?
沈敏瑜哼哼,可最终却是没说出口,她若是说了这些话通过顾心慈的嘴巴传到张弘宪的耳朵里,有了这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真真假假随便她顾心慈如何说,反正那时候她是摘不干净还要被泼一身黑水。
她可不能让顾心慈真正成为张弘宪耳边吹风的人!
一回生二回熟,日后指不定怎么排揎她。
这不是她想要的!这时让顾心慈讨了嘴皮子上的便宜又何妨?
“嫂嫂,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是被吓着了,我虽体弱却向来没出过这等怪症……”沈敏瑜故作惊吓道,“若是情绪激动冲撞了你,你可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顾心慈的笑容越发和蔼。
沈敏瑜给她来以退为进?可以退为进又有什么作用?沈敏瑜所隐瞒的事情她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想跟她玩游戏?可惜啊…
沈敏瑜你还不够格!
“妹妹说的哪里话?都说了是一家子的人怎的还说这样生分的话?”
沈敏瑜故作感动,心下却是十分厌恶顾心慈虚与委蛇的面孔。
正想着胸中涌起一股灼热,那感觉倒像是之前口渴之症,脑中划过那胭脂膏的影子,干涩的喉咙中生出一抹渴望。
“小环,去将那胭脂膏拿来…”沈敏瑜有些烦躁,转念想到顾心慈在身侧,不免加言遮掩道:“给我补妆一番……”
顾心慈柳眉微挑,笑意未减,“妹妹看来是爱极了那胭脂膏,只是那盒胭脂膏放置已久,远远没有这新鲜制作的成色好…”
说着挥了挥手,冰雪从匣子里拿了一个过来打开,放在沈敏瑜面前。
那银盒看起来十分崭新,银料也是极好的上品,盒中的脂膏朱红艳色,表面浮着一层明然的光色透亮,这嫣红的膏脂像是极具诱惑的饵料,丝丝缕缕的暗香撩拨着沈敏瑜的鼻尖,心中有个人在大喊,“要!!!!”
她鬼使身材的接过了胭脂盒,舌尖在那朱厚的膏脂上划过,席卷下一层软绵的胭脂来,那味道在舌尖碾压成魂牵梦萦的断魂香,沈敏瑜满意的舒了口气,沉醉在一片宁静的遐迩之中。
突然,她睁开了眼,一室的人**双眼睛正看着她,她猛然将那胭脂膏拍在床头柜上,柜子上的西洋台灯为之一振。
“把你的东西拿走!我不需要!”
“哦?”顾心慈微笑道,“不需要?这福寿如意膏可是断不得的,若是断了……只怕是要命的事情!”
“福寿如意膏?”沈敏瑜诘问道,“你居然拿福寿如意膏来充当表哥送我的胭脂来哄骗我!?顾心慈,你到底有何居心?”
福寿如意膏是古时帝王所取之名,吸之能令精神大振,仿若身轻如鸿雁,只是久食却能令人上瘾,若是突然断掉发瘾之时会令人经历食筋断骨之痛。
这东西就是阿芙蓉,俗称的鸦片。
看来顾家果真是和鸦片有所牵连。
“有何居心?”顾心慈美目猖獗,“原来你一直以为是胭脂啊?怪不得自己染上了鸦片都不知道!真是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