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定州已近保定府,向来民生太平,又怎会无端端的冒出匪徒,威胁一个太医的性命?
燕朝以仁孝治天下,平民百姓家的父母长辈亡故,尚且还要守丧,朝廷官员更是要解去官职,三年丁忧。
这分明是有人暗中算计,趁杨老夫人头风发作,而故意将卫太医拦于回京途中,置杨老夫人于死地,以此而让杨亭鹤为母丁忧,解去首辅一职。
如此,身为次辅的孙秉元才能毫无阻碍地上位啊!
前因后果,已是昭然若揭。
陆嘉月脑中一片清明,整个人却从头到脚遍体发凉。
前世里无意间听来的事情,如今抽丝剥茧,才发现其中暗藏诸多玄机。
官场明争暗斗,防不胜防,谁又能料想到,连一内宅老妇竟都会被算计在内!
自己已然知晓真相,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难道就要这样再次看着孙秉元如前世一般坐大,让他再次成为魏王最有力的倚靠?
不,绝不能!
要让卫太医顺利回京,要让杨老夫人活下来...如此杨亭鹤便仍是首辅,孙秉元仍要屈居于杨亭鹤之下!
可是如今卫太医正在回京途中,只是不知已行至何处,自己又该如何,才能让卫太医顺利回京?
不若直接将此事真相去告诉杨亭鹤?
杨老夫人与曲老夫人是血缘之亲,杨亭鹤与姨父曲宏又向来交好,杨家与齐王外家平远候府又已联姻,来日圣驾崩逝,若仍是齐王承嗣皇位,有这种种关系在其中,曲家必可保平安。
陆嘉月猛地站了起来,心头气血翻腾,立刻就唤了辛竹随她下楼去。
她要去见杨亭鹤。
杨亭鹤身为首辅,自有办法将卫太医顺利接回京都。
*
陆嘉月脚步匆匆,下了楼来,直向对面的问星楼去。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辛竹先以为陆嘉月是要去官房,便没在意,谁料她直往男客所在的问星楼去,顿时吓得辛竹一身冷汗,忙伸手将她拉住了。
陆嘉月这才停下。
抬头向问星楼望了一眼,楼上楼下尽是男子,自己若是就这么一头闯进去,想来明日就会成为京都城官宦人家之间交口相传的笑话。
更何况,杨亭鹤此时未必在问星楼内待客。
陆嘉月稍稍冷静,思量片刻,吩咐辛竹:“你去逮个小厮悄悄打听一下,杨首辅此时在何处。”
辛竹讶然呆住。
“快去呀。”陆嘉月秀眉紧蹙。
“小姐,”辛竹欲哭无泪,愁声叹气地道,“杨首辅可是个大男人,你让我打听他做什么?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可怎么是好?小姐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名声?名声和曲家来日的平安相比,算得什么?
只要能打压魏王,哪怕只是剪除魏王半分的权势,她便是不要了这名声,也是甘愿。
陆嘉月沉下脸来,冷声道:“快去,不然我自去找人打听。”
辛竹既怕陆嘉月生气,又不知她究竟意欲何为,心中实在惶恐,更怕她会因此名声受损。
不过片刻,就急得掉了眼泪。
陆嘉月心中也暗自焦急,正巧有两个小厮从问星楼里出来,陆嘉月便冲他二人招手,唤至了近前。
辛竹的脸都白了。
陆嘉月自笑了笑,正要开口向那两个小厮打听杨亭鹤现在何处,忽而一阵哄闹声起,循声望去,就见有成群的丫鬟仆妇往问星楼过来了。
问星楼里传出呼声:“是齐王来了!”
齐王...前世里被圣上遗诏宣告天下,承嗣皇位的齐王!
一番搜寻,陆嘉月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个仆妇身上。
那仆妇穿戴气度皆不输于官家夫人,而她怀中,正稳稳抱着一个四五岁的男童。
那男童生得虎头虎脑,娇憨可爱,穿一身小小的朱红金丝团蟒袍,一双白嫩肉乎的小手,正扒在那仆妇肩上,黑亮圆润的眼睛,好奇地向四周张望。
这就是---齐王?
陆嘉月不禁怔住。
虽然早就知道齐王年幼,但是亲眼所见其不过是这般一小小孩童,陆嘉月着实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奈。
难怪魏王会肆无忌惮的篡夺皇位,面对如此孩童,他怎会甘心情愿地俯首称臣?
也不知圣上遗诏为何会将皇位传与年幼的齐王,难道圣明天子,也会如寻常父母一般,偏爱幼子?
须知主少国疑,即便是齐王顺利登基,以他这般年幼,又如何坐得稳龙椅江山。
陆嘉月鬼使神差般的抬头,向问星楼上望去。
晋王那一袭银紫色的身影还在廊下,依旧风度翩翩,只是此时他双眸微睐,正自高处向下俯视。
目光也正落在那仆妇怀中的齐王身上。
陆嘉月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只过片刻,这个念头在她心里变成了一个决定。
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
*
天色近黑时,杨府里各处点起灯来,无数灯火,燃亮了昏黄不清的暮色。
桌上茶盏糕点尽数撤去,已是到了大开喜宴的时候。
曲老夫人才从杨老夫人处回来,神色有些倦累,默然独坐,一时无话。
待到酒菜上桌,女客们尚还安静,而对面的问星楼却是人声沸腾,喧哗不已。小厮们不停地捧了酒坛送入楼内,又不停地捧了空了的酒坛出来。
眼前繁华似锦,耳边笑语欢声,陆嘉月却如独坐于无人之境。
她神色如常的与丁钰说笑,享用着酒席上的美味佳肴。只是左手却始终放在桌下,紧紧攥着左边的袖口,一双眼睛,总是故作无意向对面的问星楼张望。
问星楼里大约已是酒过三巡,不时有人起身下楼,由小厮引了往方便之处去。
可是每一个走动的身影,都不是陆嘉月所关注的。
直到有一道银紫色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越过众人,向楼梯走去。
陆嘉月立刻放下手中银箸,对丁钰悄声耳语了一句,便匆匆起身,也往楼梯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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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借力打力
? 陆嘉月带着辛竹,不紧不慢地缀在晋王身后。
前后之间相隔百余步,既可确保晋王在她视线之内,又不至于引来旁人猜疑。
她方才已经告诉了丁钰,自己要去寻个方便,所以曲老夫人和孟氏都不会在意她暂时离席。
小厮引着晋王与他一贴身随从,出了庭院,又过穿堂,再拐过一条长廊,尽头便是草丛密树,掩映着两间官房。
陆嘉月在长廊外便已停下脚步。
前头是男子方便之所,若她再继续靠近,万一被人看见,必会觉得她行迹荒唐古怪。
于是和辛竹隐在长廊外的一处角落,那角落是个灯下黑的暗处,天色又早已黑尽,一时之间也难被人发觉。
为晋王引路的小厮已先自回去了,陆嘉月静待片刻,终于有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
晋王与随从出了长廊,下了台阶,信步前行出十余步,就听到身后有女子轻软的声音,低低唤了一声。
“晋王殿下请留步。”
晋王闻声,转过身来。
眼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身量纤纤,容色娇丽,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透着几分犹疑不安的神色,定定地望住他。
晋王眉心微动,含笑问道:“姑娘有何事?”
他就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子,朝臣口中的贤雅君子,为救年幼齐王而领兵杀入宫城的晋王呵!
方才在望月楼上,匆匆一眼,只觉得他品貌清俊潇洒,此时近在咫尺,陆嘉月才发现,原来他眉目之间尽是矜贵傲气。
皇子就是皇子,矜贵傲气,自是与身俱来。
“姑娘?”晋王又唤了陆嘉月一声。
陆嘉月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去似的。
她又慌又窘,从左袖口里摸索出一团绢帕来,向晋王怀中一抛,转身拔脚便走。
晋王接了绢帕在手中,却只淡淡一笑。
“原来又是一个看上咱们王爷的...”身侧的随从看着陆嘉月的背影嘻嘻笑道。
偏陆嘉月听见了,不由得怔住。
看上...晋王?这话是何意?
但是只一瞬,她就明白过来。
晋王身份贵重,品貌风流,想必平日里少不得会有胆大的女子暗中向他示好。随从见她抛下袖中一团绢帕,自然以为她也是要向晋王示好。
陆嘉月登时脸面涨红,忙又转过身来,冲着晋王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
晋王却是淡然自若,面上笑意温柔,看着陆嘉月:“姑娘只将贴身之物送与了本王,是否忘记了留下家世姓名?”
陆嘉月脸上红得都快滴出血来。
自己送这绢帕的目的,根本就与男女之事无关啊!
可是嘴唇翕动半晌,话到了嘴边,却是磕磕巴巴,当真是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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