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栗一怔,“---难道徐贲还敢暗中阻拦不成?”
丁璨笑道:“徐贲为何不敢?更何况还有晋王与其同舟共济呢。你想,晋王又岂会甘心让太子顺利回京?他这几年也是呼风唤雨惯了,来日让他俯首称臣,他怎么肯。”
阿栗顿觉前路迷茫。
丁璨默了默,沉吟道:“这场仗再这样打下去,也不过是在消耗彼此的兵力,终不是个办法,还是要想个计策才是。”
*
是夜,探子回报鞑靼可汗哈鲁台中军营帐所在。
烽烟再起时,丁璨不再冲锋前阵,而是率领二百骑兵,轻装上阵,远远绕过两军交战之地,奔袭至鞑靼大军后方,潜伏于哈鲁台中军营帐数里之外。
待得夜深,哈鲁台归营,鞑靼军马战后整顿休憩,毫无戒备之时,领二百骑兵杀入中军营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此举险之又险,稍有不慎,二百骑兵便有如石沉大海,葬身于鞑靼大军腹地之中。
好在二百骑兵皆是训练有素,来去如风,斩杀哈鲁台之后,迅即撤退。
哈鲁台身死,鞑靼大军群龙无首,节节溃败,只得投降,交出太子与丁琰。
五军总都督统军修整数日,大军启程,返回京都。
丁璨带了一千精兵,时刻护卫在太子近侧。
果然甫一进关,就遭到了暗袭。
杀手一行十来人,黑衣蒙面,无顾左右,直向太子所乘车驾而来。
未曾得手,又再卷土重来。
如此反复数次,十人只余下最后一人。
这一日,大军已行至大同府境内。
是晚,丁璨在太子身边叙话至夜深,告退出来。
夜色深重,月光黯淡,浓墨般的黑暗里,有一双眼睛,阴沉幽暗,闪着森然寒光,像是鹰。
丁璨已有所察觉。
一路上与此人交手数次,知他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不动声色,纵身向上一跃,脚尖轻点廊下围栏,飞身踏上了房顶。
抽出腰间雁翅刀,迷蒙月色下,一道寒光闪过。
雁翅刀,虽名为刀,实则长不过二尺,宽不过寸许,刀身以精钢铸造,虽看似轻薄,却是销铁如泥。
那杀手执剑应对,一时之间刀光剑影,此起彼伏。
丁璨终究略胜那杀手一筹。
阿栗闻声赶来时,杀手已逃之夭夭。
回到房内,雁翅刀上血迹斑斑,阿栗拿清水洗净,再用绢布擦干。
“爷,他死了没?”
丁璨淡笑道:“伤了要害,想来是没命再回去见晋王了。”
阿栗也笑,“爷怎么这样肯定他就是晋王的人?”
丁璨将茶盏搁在了桌上,从阿栗手中取过雁翅刀,收了起来。
“我不仅肯定他是晋王的人,经过这几回交手,我发现他就是那一年盐税案发后,在沧州城外,欲暗杀佟白礼的人”
阿栗脸上的笑不由僵住,脸色也白了。
“那时对佟白礼和关铭下手的,竟是晋王?!”
丁璨点头微笑,“当时我就曾疑心,那向关铭投毒的狱卒虽交待是受魏王指使,但是我总无法相信魏王会有这等胆量,敢暗杀朝廷命官,这罪名相比于贪墨两淮盐税银子,可谓是天壤之别。魏王虽跋扈,却并不蠢笨,他难道不知盐税案事破之后,至多是被圣上责罚而已,但是暗杀朝廷命官,那便是触怒龙颜的逆天之举,无异于是挑战圣上威权,圣上岂能容他?”
阿栗怔然半晌,才道:“如此说来,是晋王故意趁机嫁祸于魏王,让圣上以为是魏王想要杀人灭口?”
丁璨眸光清明,淡淡一笑,道:“圣上何等明智之人,难道看不出其中关窍?所以在盐税案上,只是对魏王略施小惩,轻描淡写而过。但是圣上心里总还是有些疑虑,所以暗杀一案上,曾催着问了我几次”
阿栗仍有不解,“圣上既疑心晋王,如今为何还要授他监国理政之权?”
屋内烛火昏暗,丁璨的笑意也显得有些怅然。
“权柄既可授之,亦可随时取之。圣上心性,最不喜臣工玩弄权术,行诡秘之举以晋王之才,本堪为一国之君,只是可惜啊,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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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今生来世(结局)
离开大同,又再向京都行进。
路途中,有金羽卫探子密报。
圣驾病重,恐危矣。三千羽林军已被晋王调离宫城,以中军兵士五千,设伏于宫城外。另遣前军与中军都督领兵八万,于京都城外扎营待命。
接了密报,丁璨心中不禁沉重。
看来到了京都,还有一场恶战。
*
距京都城百里处,五军总都督领大军驻营待命,太子留于军中。
为免将士无谓折损,丁璨独自进城,去见元曦。
元曦却并不在晋王府。
丁璨便往延义坊甲字巷十九号来。
虽是私宅,外间却布满了暗卫,见丁璨一人独来,便放了他进去。
此时正是黄昏,暮色四合,晚霞浅淡如金,洒落在庭院里。那一树桂花长得极好,枝干高大,绿叶葱郁。
这样清静的所在,并不像个皇子的私宅。
倒有些像江南的小院,粉墙黛瓦,墙角长着新绿的苔,几只小雀儿唧喳着在房檐上争逐。
一小女子伴在元曦身侧,于树下小酌。
那小女子的容貌映入眼中,丁璨不由怔住。待走近些,瞬即恍然。
并不是小丫头,只是个眉目间与小丫头有四五分相似的女子罢了。
再看着元曦时,眼神里不禁流露出几分惋叹。
元曦轻拈酒杯,浅饮一口,笑道:“国舅来了---国舅果然胆魄过人,竟敢只身前来相见。”
丁璨负手静立,默了片刻,道:“我已迎回太子,你又何须再多做无谓的争斗,将那些兵马都撤了吧。”
“太子?太子在何处?”元曦眼风轻飘,看了丁璨一眼,“太子早已于数年前战亡于边境了啊国舅怎不记得了?”
丁璨微微一笑,“太子究竟是生是死,殿下已是心知肚明。”
元曦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我只知我今日所得一切,是何等不易国舅想让我拱手让人?除非---”
元曦抬眸看着丁璨,忽而笑了笑。
“除非你将嘉月还给我。”
“她从不曾属于你,”丁璨直视元曦的双眸,神色坚定,“又何来还给你。”
是呵,那个小女子,从来不曾属于过自己。
这一世,她都不可能属于自己。
所以自己就不能再失去唾手可得的江山。
元曦冷冷一笑,“是啊,国舅心中所爱,岂会轻易割舍,原是我痴心妄想了我还以为国舅何等忠君,却也不过如此。”
丁璨抬头,看着西边半空里,不知何时,残阳已鲜烈如血。
良久,道:“你若肯回头,一切还来得及。”
元曦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由得那小女子为他斟了一杯,又一杯。
暮色愈发沉重。
丁璨叹了一声,道一句保重,拂身而去。
*
再回至军中,丁璨与五军总都督领大军向京都城进发。
前军中军两都督领八万兵马阻拦,大战一触即发。
两军阵前,丁璨取明黄圣旨宣过,圣谕诏,恐有臣工怀诡谲之心,挟谋反之意,不尊圣命,枉顾朝纲,特授令其先斩后奏之权。丁璨再取出兵符,言前军中军两都督未见兵符,却私受晋王调令兵马,形如谋反,可当即就地斩杀,若率兵伏首,可既往不咎。
然前军中军两都督负隅顽抗,亲自领兵出战,数万大军于京都城外戮战数日,终败下阵去。
两都督被斩于马下,其余将士无一不降。
丁璨同五军总都督领精兵五千,护送太子入城。
入城之后,丁璨先行调令三千羽林军护卫宫城,再往五军都督府,执兵符调令后军都督领兵五千,与三千羽林军合力诛灭设伏于宫城外的中军都督及其所领五千兵士。
然后又往内阁,宣圣谕,解去晋王统领内阁六部之权,并命人晓谕各处。
圣旨与兵符,皆是前往边境征战鞑靼之前,圣上秘授,为的就是防止晋王趁机作乱。
晋王虽有监国理政之权,却无兵符,趁圣体沉疴之际,私自调动数万兵马,阻拦太子入京,已形同谋反。
待得宫城内外动乱已平,丁璨护送太子入宫见驾。
晋王的一千近卫于宫城外阻截,被羽林军诛灭。
隔日,圣谕下。
贬魏王为忠顺候,发往青海,无诏不得入京。
贬晋王为幽思候,发往辽东,永不得入京。
襄国公徐贲及其子嗣一律抄斩,家眷入贱籍,收没于教坊司。
其余庸附于晋王之朝臣亲贵,一律按罪论处。
待得一切尘埃落定,丁璨才回了随国公府。
陆嘉月望穿秋水,终于盼回了丁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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