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昆一五一十的将路上发生的情况一字不差的转述给安太傅,就见安太傅目光幽深,一副坦然的模样。
他不仅没有生气,甚至亲自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姜昆扶了起来,面色温润的淡淡说道:“时间不晚,你们来的刚刚好。”
安逸臣敛下眸中的杀意,朝着姜昆颔首。
姜昆受宠若惊,顺着安太傅的搀扶从地上站了起来。等目光移到被制住的众多秦家人的时候,他的眼神又凶狠了起来,恶狠狠的问道:“太傅,少爷,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安逸臣扫了一眼面色灰败的秦家众人:“袭击当朝重臣,妄图取当朝重臣性命,按照律法该如何处置?”
姜昆想也不想的道:“按律当斩!”
“那便,动手吧。”
整个秦府,一片血红,惨状比安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逸臣只留了新嫁进来的徐清漪一命,其余的所有人,上至后院主子,下至丫鬟仆人,一个也没留。
他并不担心外面的人说他残暴,就怕外面的人说他不够残暴。
秦家既然敢动手,那么就该承担后果。
他们此举,也是为了敲山震虎。
皇宫内,听说秦家行动失败的墨隐直接将面前的书桌掀翻,上面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奏折纷纷掉落在地,而其中最多的,全是弹劾秦家有负天恩,大逆不道的算计安家。
“高峰,你说说,什么叫做大逆不道?那秦家对付安家就叫大逆不道?”
“还有这儿,这御史果真是一笔在手,天下都虽他言论!”
“他们为什么不想想,如果不是安家野心勃勃,秦家怎么可能不自量力的对付他!”
况且,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指责秦家的不对,那安儒盛可是屠杀了一整个秦家,老弱妇孺一个都没跑掉,难道他们就不在意安家的残忍之举?
高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话,这种情况下,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还不如保持沉默,看墨隐什么时候才能将心底的怒意发泄完。
身为墨隐的贴身公公,他自然知道秦家此举是得了陛下的暗许,而秦家失败,连带着陛下都会陷入暗害忠臣的流言中。
他不敢出去打听百姓们对这件事的看法,生怕茫茫人海中出现一个明白人,知道此次事件乃是陛下的手笔。
等到墨隐终于发泄完之后,高公公连忙奉上一杯热茶。
过了一会儿,见他情绪稳定了,不会动不动要人脑袋,高公公才大着胆子说道:“陛下,那些话,你绝不能在朝臣面前说起。而这次秦家发生的事,也绝对不能跟您扯上关系,秦家到底是比不上安家的。”
哪怕陛下心中再怎么忌惮安家,也须得知晓,当初帮助皇室稳定天下的是安家,帮陛下登上皇位的也是安家。
大周只要有安儒盛在,就已经是对周边各国的一个警告,没有人能算计安家。
最让高公公担心的是,陛下明目张胆的算计安家,不知安太傅会有何反应……
本来他是权陛下不必亲自插手的,可陛下不听劝,最后仍旧派了一支皇家暗卫前去帮忙。
幸好皇家暗卫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标志,他们在被抓住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自尽了,不会出卖陛下。
但是他仍旧担心,以安太傅的手短和智慧,不可能猜不到罪魁祸首。
而他现在需要等的,就是安太傅知道真相过后的选择。
到底是继续拥护陛下,还是……另择良主。
墨隐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他正准备开口,外面却传来的尖锐的通报声,墨隐面色一变,与高峰对视一眼,很快,一个小太监低着头从外面小跑了进来,无视地上的狼狈,跪在一块干净的地方禀报道:“陛下,安太傅已经等在殿门前,说是有要事相商。”
御书房内奏折散了一地,还有各种摆设的碎片,若是让安儒盛看见了,一定会猜出许多东西。
这里不是他见臣子的好地方。
墨隐深吸一口气,挥手道:“请太傅到偏殿,朕随后就到。”
“是。”小太监低着头,不敢直视天颜。
高公公陪同墨隐走进暗门,这里有一个通道可以直接连通偏殿。
墨隐走进偏殿时,安儒盛已经等在里面了,在他的旁边还有三个方形的木盒子
心虚的皇帝陛下免了安儒盛的行礼,故作无事的坐在龙椅上,眼含笑意的望着下面面色肃然的安太傅,坦然的表情让人一眼就看清。
可是只有墨隐一人知道他心里是何等的忐忑,身为一届帝王,他竟然害怕臣子到如此地步!
墨隐越来越恨安儒盛了。
“听说太傅家中出事,有许多琐碎事情还未解决,此时不在家中,却来见朕,不知太傅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安太傅朝着皇位作揖,语气淡然:“既然陛下都已经说了,那些本是琐碎,有臣儿一人便以足矣。臣此次前来,是想请陛下为昨夜无辜丧命的一百二十条人命做主。”
墨隐心中一惊,连忙算了算昨夜秦家损失多少人,那可是一百二十条的好几倍!
安太傅肯定不是指的秦家人。
收回惊讶的神情,墨隐手心出了汗,他双眼犀利的望着面色如常的安太傅,却见后者一如既往的淡定,扯了扯嘴角,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不知太傅口中的一百二十条无辜的人命,指的到底是谁?”
安儒盛面色沉肃:“就在昨日,东郭留在京都被臣安排在府中的上百使者团,被秦家派来的杀手全数杀光,此事有关两国邦交,臣不敢妄自定论,遂来请陛下定夺。”
墨隐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惊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将使者团里面的所有人全部安排在安府,他们,却丧生在昨夜那一场灾难之中?!”
他怎么敢这样做?!
那东郭是不输于大周的大国,而他们派来表示友好的使者团却全部死在大周国都,这个消息若是传回东郭,极有可能引起两国交战。
安儒盛怎么敢!他怎么敢把这么重要的人安排在安家?
昨夜?
昨夜不止是秦府动手了,他也在暗中派去帮手,可现在却告诉他,他昨夜派出的人,杀掉的并不是安家的人,而是举足轻重关乎两国邦交的使者团!
墨隐一口气提不上来,几欲要呕的吐血。
安儒盛好似一早就知晓墨隐的反应,此时面具愧色,将带来的三个木盒子放在墨隐面前,一一将盒子打开。
盒子里赫然是秦家家主,秦一之,还有秦篆的项上人头!
偏殿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吸气声,甚至有几个宫女太监被吓的面色发白,连墨隐的脸色都青了几分,安儒盛恍然未觉,拱手道:“昨夜听闻秦家家主派人屠杀了臣府邸,还连累了府中的使者团,最后竟是被他们一把火将所有痕迹都烧了个干净,是以一怒之下将所有的秦家人斩杀当下,臣自觉做事太过莽撞,特来问陛下意见。”
144取舍
墨隐正待发作,高公公眼疾手快的搭了一只手在他肩膀上——若换做以前,此等行为会要了他的脑袋。
但是现在不同,墨隐正在被逼疯的边缘,若是陛下真的发作了安太傅,此事决不能善了。
况且,既然秦家已然伏法,为何不彻彻底底的将这件事推到秦家身上?
要知道,一旦东郭对此事做出反应,大周还需要安太傅在背后出谋划策,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真的发生战争,大周也需要安逸臣奋战在第一前线!
所以,安家父子不仅动不得,还得好好的安抚他们。
但可怕的是,察觉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之后,墨隐第一反应是狂喜,他以为可以就此件事削弱安儒盛的权利。
但……事实往往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墨隐彻底想明白了,心中虽然憋屈不能对安家父子做出惩戒,但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
他想要对付安家,随时有机会,不必急在一时。
他轻咳一声,说道:“此事全因秦家狼子野心引起,自然应该由秦家负责,虽然秦家罪魁祸首已然伏法,可那一百二十条无辜人命已是事实,朕下令,将秦丰凌三人人头悬挂于城外青墙之处,受尽风吹日晒之刑,于半月后送往东郭赔罪!”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墨隐一怒,秦家却是不得已当了他的挡箭牌。
明明这件事他才是幕后主使,可因为他天子的身份,天子永远不会承认错误,只能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卸到别的人身上。
事情还未如此轻易解决。
这一次针对安家的阴谋,原本只有皇帝和秦家家主秦丰凌两人知道,但是为了以绝后患,不损及皇室颜面,彻底掩盖这次阴谋,墨隐下令,将所有流离在外的秦家人斩杀当场。
除了已经成为百安王妃的秦羽非因为还有利用价值而逃过一劫之外,秦家真正的被灭族了。
哪怕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但秦羽非得到消息的时候,手上的绣花鞋却猛然刺进手心,一根针沒入手心,在一旁伺候的侍言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