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多久,那个绿袖便带着可怖的伤痕,死在自己的面前。
墨桥生看着眼前同样穿着青衣的女子。把自己的外袍脱下,丢在了她的面前。
抱歉,当年我没有能力救你。若是到了今天,我不会那样看着你死去。
……
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墨桥生躺在床榻之上,久久不能入眠。
如今,主公有了自己侍卫队伍,已不需他夜间守护。
然而主公依旧让他在和寝殿的套间中休息。
他和主公只隔着小小的一道门。
那扇精巧的木门,正微微开着,透出里面烛火的光来,似乎在等着他,等着他主动去推开那一扇门。
今日那灯红酒绿之地没有搅乱他的心神,但此刻这道细细门缝透出的烛光,却令他心乱。
墨桥生翻起身来,悄悄来到在门边,看向门那边的世界。
主公坐在案桌前,聚精会神的翻阅着案牍。
桌上灯台内的烛火徭役,照映着主公如玉一般的面孔。
墨桥生的视线,忍不住在其上流连。从低垂的眼睫,专注的神情,到秀气的鼻梁,到……那粉色的双唇。
那双唇。
带着淡粉色的光泽,看起来那般柔美,却曾经是那样霸道。
墨桥生不敢再看。
他的目光往下,溜过一截莹白的脖颈,底下是一道高高的衣领。
主公总喜欢穿高领口的里衣服。
他的目光停在那柔软的衣襟上。
墨桥生拍了自己的脸一下,逃一般的窜回了自己的床榻,用被子蒙住头脸。
专心忙于政务的程千叶,听到轻轻啪的一声。她抬起头,看着和桥生屋子相连的门,门缝处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桥生去哪儿了,是不是还没回来。
第53章
墨桥生一整夜都被各种梦境困扰。
一会他梦见自己在天香阁中,无数穿红着绿的姑娘们围着他打转。
“军爷,来,和一杯。”
“再同奴家喝一杯。”
女子们嘻嘻哈哈的声音在无比空洞的房间内响起。
他正要拒绝,突然一名大汉分开人群,走上前来。
定眼一看,正是他在楚怀馆中的旧主。
那人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摁进水中,恶狠狠道:“下作的小东西,不肯学着接待客人,就得死!”
墨桥生拼命挣扎,那些嘈杂的人声和冰凉的水突然就消失。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子中。
巷子里站着一个女子,她瑟瑟发抖,双手紧紧拽在胸前,一身破碎的青色布条,根本遮蔽不住整个身躯,月光下若隐若现的露出部分属于女性独有的身体特征,正一脸惊惧惶恐的看着自己。
墨桥生刚定了一下心神。
那个女子突然变成绿袖的模样,一样穿着破碎的青色衣服,满身狼藉,一脸血污,脚下蜿蜒出一大片的鲜红色。
站在那里冷冷开口:“我已经死了,你趴在地上,把这些都擦干净了。”
墨桥生转身就跑,他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拼命的跑。
不知跑了多久,黑暗中出现了一点点的光。
那是一个小小的烛台,有着温暖亮光,照亮了周围一小块的空间。
主公坐在烛光里,专注的翻阅着案桌上的简牍。
他抬起脸来,看见了惊慌失措的墨桥生,浅浅的笑了,向着墨桥生挥挥手。
“桥生,来,到我身边来。”
墨桥生觉得自己惊惧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对,我已经不用再害怕了,我有了他,有了主公。
他一步步走近了那个世界上最令他安心之人身边。
那个人的嘴唇慢慢勾起一抹坏笑,伸出如玉石一般的手指,搭上了那高高的领口,缓缓拉开。
……
墨桥生猛然醒了过来,窗外寂静一片,透出微微的天光。
他掀开被褥看了一眼,那里一片污浊。
翻起身来,墨桥生坐在床沿,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我不会原谅自己的!我不会原谅自己的!我竟敢做这样梦!
他不敢回想梦中的情形。
但那种种旖旎的画面控制不住的在自己眼前晃荡。
那个人在梦中温暖又玲珑,是女子之身,以自己最喜欢的形态出现在自己眼前。
但依旧那么强势地征服了自己,让自己在快乐的巅峰忍不住落下泪来。
把主公想做女子。
简直大逆不道!罪无可赦!
墨桥生冲出了屋子,来到后院中的水井边,打了两大桶井水。
他用冰凉的井水把自己从头浇了两遍,方才压下了身躯中的那一股燥热。
这只是个梦,也许是昨夜看到了那些,又喝了点酒,才做了那乱七八糟的梦。我这样年纪的男人听说都时常会这样的梦。
并没有什么,别再想了,千万别再想了。
他走回自己的屋子,却正正好撞见刚要出门的程千叶。
“桥生?”程千叶看见他很高兴,对他露出笑容,“怎么一大早就把自己搞的湿漉漉的?”
墨桥生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程千叶上前两步,牵起了他的手,“手这么冰,冲凉水了?”
墨桥生接连退了两步,后背碰上了墙壁,退无可退。
他的视线停留在眼前那一开一合的粉色双唇上,喉头滚动,吞咽了一下口水。
在那个梦里,就是这双唇,霸道又甜蜜的把自己狠狠欺负了一遍。
他侧过头,避开了视线。
“脸怎么红了?”程千叶伸出手,把他的脸掰了回来。
仔细端详了他片刻。
那带着一点坏笑的勾人嗓音,在墨桥生耳边响起,“你是想要……我亲你吗?”
现实比梦境更让人沉沦。
那带着温热的气息攻占自己的双唇时。
墨桥生闭上了眼。
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不管是什么模样,总能在一瞬间就俘获我。
我根本无从思考,无从挣扎,也不愿挣扎。
……
新军接连操练了数日。
杨陆厚肩扛着一根粗重的檑木,气喘吁吁地跑在队列中间。
“实……实在跑不动了。”他停下脚步,弯下干瘦的身躯,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几日来,早上反复不停训练着集合解散,转弯走路。不停在金鼓的指挥下前前进进,枯燥而疲累。
更可怕的是,午后开始全队出城跑上几十里路,并且路程一日日的增加。
虽然伙食顿顿都很好,粟饭管饱着吃,配菜中还有大片大片惹人眼馋的肥肉。但他依旧感到吃不消,一天练下来,双手双脚都抖得厉害。
今日开始,长官甚至还要求他们抗着沉重的檑木开始跑步。
杨陆厚觉得自己的肺被棉花堵住了,呼呲呼呲地喘不上气。
跑不动了,我真的跑不动了,让我歇口气。他想。
杨盛从他身后经过,把他肩上的檑木提起来,叠在自己的肩膀上。
“跟上来,否则就滚出我们队。”
他用背影留下这句话。
杨陆厚对杨盛是又敬又怕,一句话下来,惊得他甩开两条发软的腿,勉强跟上杨盛的脚步。
“盛……盛哥,咱们为什么要天天这样跑。我实在想不通。”
“闭嘴。”杨盛的眼光狠狠盯着前方,“你看那个人。”
在长长的队伍前端,一个身着黑衣之人,穿着比他人都沉重的甲胄,肩上扛着两根檑木,迈着修长的双腿,坚定地跑在队伍的最前端。
他的身后跟着各项大考都拿一甲的丙甲队。
丙甲队全队人员默不作声,整齐划一的跟随着他们的校尉大人墨桥生,把后面的队伍拉开了一大截距离。
“都给老子跟上去!你们比那些从小没吃过饱饭的奴隶还差吗?”甲卯队的百夫长韩深正在骂人,他的队伍均由平民士伍组成,是以他总是把自己队高看一筹,经常说出些得罪人的话而不自知。
杨盛所在的甲辰队,正跟在甲卯队之后,听得这话齐齐鼓起了劲头,超越了本来在他们之前的甲卯队。
阿元看到一个男人超越了自己身侧,那人脸上有一道疤痕,耳朵缺了一口,抗着两根檑木。
是那个人,第一次就砍了十五个人头的那个奴隶。原来他已经当上百夫长了。
阿元抿住了嘴,提起几近麻木的双腿,加速向前跑去。
二十里负重长跑回来,校场之上一片哀嚎之声。
坐得坐,躺得躺,檑木丢得横七竖八到处都是。
墨桥生背手立于将台之上,双目有神,身躯笔挺,不见丝毫疲惫之态。
“在战场之上,越是疲惫,越不能轻易松懈,敌人最有可能就是趁这个时机取尔等项上人头。”他朗声开口,下令鸣金,“全体列队集合。”
“老子不干了!”人群中一名肥胖的壮汉坐在地上,大声呼喝。
此人姓李,是甲丑队的百夫长,此刻他满头是汗:“天天整队整队,有个屁子用?老子是去打战,又不是去跳舞。”
人群中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不少人抬头幸灾乐祸地看着将台上的墨桥生。
此李百夫是名贵族子弟,家中有在朝中当大官的亲眷,素来跋扈得很。大家等着看墨校尉能怎么处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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