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役十分凶险,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真的不想让你陪我一起涉险。”
“千羽。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姚天香把下巴搁在程千叶的肩上,“不只是你把我当做朋友,我也拿你当我最好的姐妹。”
要不是看到司马徒露出酸溜溜的情绪颜色,程千叶都想伸出手抱一抱姚天香的肩膀。
有时候,她对他人展现出善意,只是出于对美丽颜色的一种天然喜欢,并没有去想能够得到什么回报。
但往往这些心思纯净,个性鲜明的人,都会在不经意间,还给她一份更大的温暖和惊喜。
……
战旗昭昭遮天蔽日,大军出征。
墨桥生骑着马随行在贺兰贞之后。
“小墨,你好好干,”贺兰贞开口道,“这次的新政,是你的机会,你必定能够崭露头角,一飞冲天。我很看好你。”
墨桥生:“多谢将军抬爱。”
“不止是我,主公也对你期待很高。”贺兰贞看着墨桥生笑道,“主公真是慧眼识才,当初怎么一眼就能发现你这块璞玉。”
墨桥生低下头去。
“我知道有很多闲言碎语。说主公宠幸你。”贺兰贞起了聊兴,降下马速和墨桥生并驾齐行,“但我知道并非如此,主公看中的是你这个人才,看中的是你的作战能力,此次一役你定能让那些说闲话的人闭嘴。给主公争口气。”
墨桥生的脸色微红。
“哈哈,那些人都是个傻子,你看你每天天不亮就到校场,折腾到月上三竿才回去,龙精虎猛,谁都比不上你。明显就不可能夜间伺候过主公。”
军中汉子,粗犷豪爽,聊起天来,三句不离黄段子。贺兰贞发觉自己跑起马来,玩笑开得有些过了,急忙往回找补,
“小墨,你是喜欢女人的把?”
墨桥生面色更红了。
“莫非……你还是个雏儿?”贺兰贞笑了起来,在他肩上打一拳,“没事,等打完战,我带你去开开荤,咱们汴州天香阁的女人,都漂亮得很。”
“女人……”墨桥生沉默了。
他一直喜欢女人,也曾朦胧的期待过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他喜欢女性的柔软温柔,幻想过女性那种和男人完全不同的软美身躯。
墨桥生想起了那个吻。
那一刻,他忘记了一切,不论是性别,身份,地位……所有的顾虑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那种极致的感受,颠覆了他整个世界。
他轻轻抿了一下唇,为了得到这个,我可以付出一切。
但是如果……
他蜷了一下手指。
汴州城外。
守城的俞敦素将军,受了重伤,在昏迷中被抬下城墙。
阿凤站在城墙上,握着他的弓,看着远处黑压压的敌军阵营。
刚刚退下的敌军,很有可能马上又组织起一次新的冲锋。
“凤,阿凤。”
有一个脆脆的声音,在叫他。
阿凤转过脸,看见小秋那平日里白嫩嫩的小脸,被狼烟熏得像花猫一样。
她的小手尽力的托着一筐食物,从中拿出一个举在自己面前,“快,吃点东西。”
“你怎么来了?”阿凤皱眉,“这里很危险,你姐姐呢?”
“姐姐也在忙着呢,大家都来帮忙了。”小秋把手中的食物往他怀里塞,塞了一个又多加了一个,“姐姐说主公是好主公,汴州是好地方,汴州不能丢,丢了大家的田就没了。”
阿凤凝望着城墙,城墙缺了一脚,无数自发前来帮忙的民夫正在加紧抢修。
远处,那个重伤了俞将军的敌方大将嵬名山,组织好了一队骑兵,正气势汹汹地向着城门奔驰而来。
“对,汴州不能丢。”
阿凤咬一口手中的食物,提起长枪,走下城去。
第46章
阿凤走下城墙,边走边咬着手中的包子,白面发的皮,中间包着肉馅,虽然是凉的,但是依旧很好吃。
这也许是我最后吃到的东西了。
阿凤对自己说。
嵬名山的身手他见识过,强大而且凶猛,就连俞将军都差点命丧在他手中。阿凤很清楚目前的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曾经他活得很苦闷,但他依旧很舍不得这条命,为了活下去,不论什么样的屈辱他都可以忍受。
如今,一切似乎都变化了,吃得也好穿得也暖,活得有点人样了,但他却决定去面对死亡。
这是为什么?
阿凤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的脚步毫不停歇的向着城门走去。
在城墙的内部,无数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头顶着木板,防止被随时飞入城的流箭射中,忙忙碌碌的帮忙运送物资,救治伤员。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老人,女人甚至还有孩子。
瓮城崩塌了一角,男人们挤在那里,抓紧抢修,企图在敌人第二波攻击来临之前,堵上那个缺口。
他们都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那一点田?那一道新政?
还是为了那一个人。
为了那个人带来的那一点曙光,为了他带来的那一点期待。
阿凤闭了一下眼,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他握紧了手中的枪。
“凤。”
有人在喊他。
阿凤回了一下头,小秋趴在墙头,尽力露出那黑漆漆的面孔。
“你……好好的回来。”
阿凤看了她一眼,转回头去。
肖瑾正在内瓮城组织敢死队,看见他下来,按住他的肩膀,“凤,活着回来。”
“凤。”
“是凤。”
“有阿凤在。”
“必能赶走那戎狗!”
“赶走戎狗!”
敢死队的成员看见阿凤翻身上马,士气大涨。
这些日子并肩作战,阿凤的武力值有目共睹,已经成为他们心目中仅次于俞敦素的存在。
此刻俞敦素受了重伤,人心惶惶,主动出击的阿凤给了他们信心和力量。
阿凤提抢上马,领军出了城门。
远处狼烟滚滚,一队犬戎轻骑,成三角锥状气势汹汹向着他们直扑而来,领头之人肤色黝黑,身如铁塔,正是犬戎名将嵬名山。
阿凤策马前行,毫不畏惧,正面迎击。
嵬名山使一枣阳槊,槊尖倒勾利刃闪点点寒芒,仗着骏骑一冲之势,向着阿凤迎头击来。
阿凤心知此人力大无穷,使枪尖一挑,架开铁槊,避其锋芒。二人错身而过,阿凤只觉双臂发麻,枪身微微颤抖,心知自己在臂力上远不是此人对手。
二人调转马头,电光火石之间便交换了三四招。阿凤虚晃一枪,回马向着城墙奔去,嵬名山尾随起后,紧追不舍。
阿凤扭腰回身,拈弓搭箭,只听连珠箭响,七支利箭向着嵬名山周身要害接连扑去。
阿凤箭法超群,交战多日,嵬名山早有防备,但却料想不到他在奔马之上,犹能回身连射七箭。一时间防不胜防,舞起枣阳槊连挡五箭,却还是在胳膊和大腿各中一箭。
嵬名山此人,凶猛异常,身中两箭,不但丝毫不怯,反而激发出他的血性。只听他大吼一声,折断箭杆,铁槊呼呼生风,向着阿凤当头劈下。
阿凤举枪接槊,双手虎口剧痛,一齐迸裂开来,鲜血登时沿着双臂蜿蜒流下。
他咬牙勉强撑住,那铁槊越压越低,直扎入他的左肩。
他暴喝一声,荡开铁槊。槊头的倒刃勾下他肩头一大块血肉,一时血肉模糊。
只见这红袍银甲之躯,打马错身,右手横枪,左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血珠点点,滚落尘埃。
嵬名山哈哈大笑,“看你的装束,在晋军中只怕连个品阶都没有,又何必如此拼命。我惜你是条汉子,不忍伤你性命,只要你下马缴械,我保你在我犬戎军中得到你应得的荣耀。”
阿凤红着眼看着嵬名山,用带血的手提起长枪,无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城墙之上,面色苍白的俞敦素登上城头,看着城门外浑身浴血的同袍,他咬牙道:“取我披挂!”
“不可。”肖瑾皱眉,“你已经不能出战了,谁叫你上来的?”
“那怎么办?看着他死?如今你还能只把他当一个奴隶来看吗!”俞敦素大喝一声,“来人!取我披挂!随我出城!”
此刻的阿凤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擦不尽的鲜血从头上流下来,覆盖住自己的视线。甚至无法抬起手来做下一次的格挡。
“非要这么顽固?既然你自寻死路,那休怪爷爷送你上路!”
阿凤勉强睁开一只眼睛,透过血红的世界看着对面的敌人,敌人闪着寒光的武器,越靠越近。敌人的声音却变得很遥远。
“我不会卖了你,我保证。”
“姐姐做的包子,可好吃了,吃吗?”
“凤,活着回来。”
至少,我也不是一个死了都没人惦记的玩物了。主人,你那一诺之恩,今日我就算是还了。
那狰狞的铁槊临到面门之时,被一支横过来的铁枪噌的一声稳稳架住了。
嵬名山眼见就要取了眼前之人的性命,斜刺里突然横过一柄长枪,那枪身架住他的铁槊,以一股强劲的力道,荡开他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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