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帮着侍女冲洗过篮子,想要回身去找块干净的手帕时,面前一条干爽的白色布帕便被人递了过来。
她讶异地抬头,正巧撞上蔺敬轩躲闪的黑眸。
“擦手吧。”
“哦,谢谢。”
她轻声应下,接过帕子拭干净手,就递给一旁的侍女:“拿下去吧。”
侍女应声下去了。小院子的一角便只剩他二人。
蔺敬轩没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擦手。
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他开始注意她之后,便发现了许多从前没有发现过的小事。
譬如,他以前无数次地被这只小手打过头,怎么没有发现那十根葱尖儿般的手指那样圆润可爱呢?
她以前打他的时候是种什么感觉来着?
想不起来了,但他还是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她什么时候再打他一次,他就知道了。
但她此时一副坦率从容的神色,明显便是没将昨日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宁可她生气他莽撞,像从前一样狠狠地骂他一顿,总好过这样无声无息,让他觉得抓不到摸不着般。
“玥卿,”
他见她起身要走,开口唤道:“昨日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问过了,心下便是紧张不安,生怕她如昨日一般不给他留一点余地。
苏玥卿垂着头,瓮声瓮气地道:“我昨日不是已经说明了么?我们便当那些事情没发生过。”
蔺敬轩心头火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声音一着急之下,也拔高了一度:“怎么可能当成没发生过?再说了,男未婚女未嫁,你为何不肯考虑考虑?”
他气哄哄的样子,却奇异地让苏玥卿平静了下来。
她想明白了,原来自己怕的就是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乱哄一通。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心性,如何能考虑婚姻大事?
婵儿她们还在说笑,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她不想事情闹大,因此低声对他说:“我想你是一时冲动,待回了京都,你平静下来,我们再来考虑这件事好不好?”
“不好!”
他果断地没有一丝犹豫地拒绝,一把拉过了她,将那双白净的小手握在掌心,用力地揽过了姑娘的腰肢。
娇小的人儿冷不防地被他拉到了怀里,硬邦邦的胸膛,撞得她额头生疼。
他咬着牙,气哼哼地在她耳边说:“我抱过你了,也拉过你的手了,你一定要嫁给我!我喜欢你,我不是冲动,我回去便向父亲母亲说明,改日便去苏府提亲,你等着我!”
他说完这话,匆忙地就放开了她,趁着众人还没注意到,又定定地瞧了她一眼,匆忙地跑开了。
他跑的急,她没看清他的神色,那里面掺杂着欣喜、满足。窘然还有一丝奇异的坚定之色。
她若瞧见了,定会明白他的心意。
第52章
回去的路上,蔺玉婵感觉气氛怪怪的。
其实不光蔺玉婵,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这两个马车上的气氛怪怪的。
主要原因是因为蔺敬轩不知发了什么疯,马车一路回到京都也就半日的路程,他偏偏几次叫停了她们的马车,然后在帘子外问她们渴不渴。
第一次的时候,蔺玉婵看了苏玥卿一眼,见她撇过了头去,她便冲外面眼巴巴地等着的男人说“不渴”。
第二次蔺敬轩拿了茶水来,让蔺玉婵把帘子打开好递进去。
蔺玉婵拒绝了,让车夫接了进来。
第三次他赶走了车夫,说他驾车驾的不平稳,把水都晃洒了,非要自己来。
于是那日京都里的百姓都看见一幕,一向无拘无束的蔺家大公子驾着马车,华丽的衣袍压在身下,蹭出了褶皱,他还好像不在意般,脸上一脸的‘享受’。
至于蔺敬轩‘享受’些什么,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毕竟在蔺玉婵看来,这家伙千方百计地叫停马车想见玥卿一面也没见成,实在没什么高兴的。
玥卿也随他们一起回了府里,她本就刚来住,说好了在这边住一段时间的,本意是为了躲齐融,结果没想到又招惹了一个傻不拉几的笨蛋,这回是真的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了。
不过不论是走是留,她都得去蔺家打个招呼,因此也没扭捏,直接跟着他们去了。
至于是走是留,明日再说吧。
不过明日她也没来得及思考是走是留,因为宫里传来了喜讯,华嫔有孕了。
蔺敬轩憋了一晚上的请婚措辞就这么憋在了心里,闷闷不乐地跟着父亲去祠堂为小姑姑上香。
唯一能让这家伙不至于太失落的,大概就是心心念念的姑娘还没离开视线了。
小姑姑怀孕了,皇上喜出望外,许是还有他自己的病渐渐好了的原因,下旨封了蔺家百两黄金,青竹殿的人皆赏了一个月的俸禄,贴身宫女更是赏了三个月的月俸。
更是不顾满朝文武的暗示劝说,将小姑姑提为华贵嫔,蔺家一时风光无限。
不过外人眼里蔺家荣耀无双,国公府里的气氛却并没有那么洋洋得意。
被蔺玉婵从山上带回来的妇人如今就养在国公府的侧院,本想着一回京便将这事禀报给皇上,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一系列的“喜事”便接踵而来。
蔺家如今已是颇得盛宠,据说给华贵嫔提位份的事,还是皇后极力主张的。
若在此时又将叶家的事捅出去,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利用,说蔺家恃宠欺人。
蔺国公已为这事忧虑了两天,若是蔺家和叶家的格局,他们倒也不惧,这一条罪名牵扯下去,保管叶家少条臂膀,可是后面有四皇子和宁妃虎视眈眈,他们便不得不多考虑一层。
蔺国公为了这事烦了两天,那妇人在蔺家也藏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事情被人先蔺家一步揭露了出去。
得知“四殿下听说国公府从京郊带回了一个妇人,与陛下议政时说起,陛下问是何人“这件事时,蔺国公脸色如常,三言两语地打发掉了来询问的宫人,却也知道这事情他得上奏了。
他之所以拖到现在,不过就是怕皇后提议让皇上给清虞提位份是受了宁妃怂恿。
叶家旁系侵占良田的事,一旦揭露出来,牵涉必然很广,所以将那妇人带回京的第一时间,蔺国公便准备上奏,可是宫里出了事,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
四皇子那日也在京郊,想必知道妇人的事。
宁妃在宫中将此事告知皇后,怂恿皇后给清虞恩惠,借此让蔺家呈报此事变成恃宠生娇,皇上必会对蔺家存一丝防范。
而叶家的事被牵扯出来,定然少不得要断条臂膀。说到底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所以他想拖,宁可给叶家准备的机会,也不能让四皇子从中得了利。
可是如今却是拖不得了。
想起长孙的所求,蔺国公脸上满是无奈:“怀平,苏家到底和四皇子结了亲,此事一出,苏家的心思我尚无法断定,敬轩的亲事……还是等此事结束后再商议吧。”
蔺怀平自然应允,家荣当头,小情小爱自是要靠边儿站。
蔺怀津闻言道:“只是父亲,贵妃娘娘如今在病中,贵嫔有孕一事,怕她心下接受不了,是否要让大嫂和云娘进宫一趟?”
蔺国公皱眉叹道:“也好。心结难消,但她们到底是姐妹,那事,确实是清瑶做错了。”
夏日里天空碧蓝如洗,正是一个艳阳好天气。
国公府的后花园里,蔺玉婵和苏玥卿抱着软软嬬嚅的玉嬛,在树荫下乘凉,逗弄娇娇软软的小娃娃。
“玉嬛玉嬛,告诉姐姐,是姐姐好看还是玥卿姐姐好看?”
苏玥卿闻言拍了她一把:“玉嬛要是能听懂你说什么,那就是神童了。”
玉嬛也不知听懂了没有,瞅瞅姐姐,又瞅瞅一旁的玥卿,嘿嘿地咬着手指笑,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
“咳!”
两人正逗弄着小娃娃,身后传来一声用力的咳嗽声。
蔺玉婵头都没回,定然是自己那个傻哥哥来了,这两天整日围着她们转,也不说什么,像条傻傻的大狗一样。
她这样跟玥卿吐槽自己的哥哥时,不意外地引来了苏玥卿的一个大红脸。
“大伯父今日休沐,不是让你在一旁侍笔研磨么?“
蔺敬轩一听她又提起有关于学问的事,生怕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丢脸,赶紧打断换了个话题:“祖父今日早朝时已经将常德的事情禀报上去了,皇上下了旨彻查,估计这回叶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说完又瞄了一眼浅碧春衫的姑娘,清了清嗓子:“娘和婶婶过两日进宫,你可要跟着?”
蔺玉婵知道他打的什么念头,但还是不得不让他失望了:“我不去,玥卿也不去。下月玥宛姐姐要在四皇子府宴请京都女眷,娘亲让我们在那之前不要抛头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