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没事吧?!”
这回知道害怕了?裴真不说不动,只是喘气。
韩烺似有些吓呆了,喊了两声夫人见她仍旧不理,扬声喊起了韩均,“掉头,去卫院判府上!”
裴真赶忙拉了他,她可不想露馅,“不用了夫君,附近茶楼一坐便是。”
韩烺犹豫了一下,他似是想直接带着裴真回府,裴真自然不给他机会,直接道:“车里颠得难受。”
这下韩烺没了二话,马车一转停到了一旁的茶楼门前。
“甚好!”裴真在心里暗道。
她不能去太医府上,怕被诊出根本没病,也不能回韩家,那是因为趁乱混出去的哑巧,不知道有没有跟冷名楼的人接上头,而且也不知能不能顺利混在夏家姐妹里回来,不然直接回韩府太难了。
好在韩烺甚是在乎他的新夫人,裴真没费吹灰之力便拖住了回府的脚步。
韩烺给她端茶倒水,一番伺候罢了,自己才往后一坐,“让夫人见笑了。”
裴真掀起眼帘瞧了他一眼。
从接了圣旨,他便一副不情不愿,待到了归宁侯府又摆出不能更直接的趾高气昂,走的时候更是怒气冲冲,然而到了此刻,他说“见笑了”,裴真在他脸上竟看到了些许窘迫。
裴真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韩烺见她怔住,嘴角又挂起了满不在乎的笑,“终归夫人以后不必去那侯府,若是他们胡乱找上门来,夫人不要客气,直接撵出去就好!夫人不要面子太薄,没得吃了亏!”
他思虑周全,连趁着新媳妇面子薄上门欺负人的亲戚都考虑到了。裴真闻言,不由地更觉他同外人嘴里的韩烺再不一样,柔声道:“夫君也不必客气,我识得好歹。”
她说得干脆利落,不带一丝冗余。
韩烺嘴角弯了上去,好半天没放下来。
......
京城不知名的小院子里,众人惊讶不已。
有人问未英,“你没看错吧,这个哑丫头果真说未采狸猫换太子了!”
未英说是,自己也有些不甚确定,又问哑巧,“是不是?”
哑巧使劲点了两下头,众人不信也得信了,“不亏是老楼主嫡亲的徒弟,这胆识也是一脉相承!”
未英与有荣焉,哑巧也抿着嘴笑,笑过又想起了什么,赶忙拉着未英又是一通比划。在冷名楼里,哑巧和未英也算走的近,未英将她手势一看,便知她道时间紧迫,立时皱了眉头。
“阿采姐扮成那唐小姐是好,可唐小姐身子不行,采姐行动太过受限了!今日凑着认亲才出一趟门,下一回又是什么时候?”
哑巧也皱眉,又见众人看过来,赶忙将裴真的意思传了下去。裴真的意思,猜测以韩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最近定然严加守备甚至设下陷阱,也极有可能吩咐手下锦衣卫小心查寻。
他们这一遭统共来了七人之多,太容易被锦衣卫发现,若能分散开来出京一避才好。毕竟她在府里做事也得伺机而动,眼下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众人听着都道谨慎些好,可未英却不依了,“咱们都走了,留下哑巧和阿采姐在那龙潭虎穴,对着个狐狸一样的老男人,万一有个状况,连应一声的人都没有,那可怎么行!她护着咱们,咱们不能弃她不顾!”
他说得也有道理。
自从未采换了名字,性子也变得谨慎持重。从前的未采眼里只有楼主,旁人的事一概不管不问,而改名换姓的她,虽性情大变让人琢磨不透,平日里话少了许多,却并未给人从前的冷漠之感,反而行事越发稳重,一路上同众兄弟相处更比从前融洽。
众人皆非愚鲁之人,如何看不出她处处为他们着想,就像这一次急着传话让他们出京避开一样。正因如此,他们怎能弃她不顾?
众人都犹豫起来。
未英上下看了哑巧一番,突然道:“你扮成夏家姐妹恐也不便吧?倒不如你回去同采姐说,让她置办一批人手,把咱们正经都安插进韩府去!咱们反其道行之,那些锦衣卫再厉害,还能查到他们指挥使家里去?”
这话一出,就有人鼓了掌,“好法子!”
未英扬起脸笑了,露出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安排哑巧,“你快回去问问!若是能行,我在路边卖身葬父一把,今晚就进了韩府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哑巧晓得未英是个急性子,被他推了两把,只好往回赶去了。赶到归宁侯府一打听,才晓得韩烺和裴真早就离了侯府,哑巧吓了一跳,寻路追了过去。正当她火急火燎一筹莫展的时候,正好看见不远处的茶楼门前,夏西正站在石阶上等她。
哑巧大松了口气,悄默声地潜入了韩府众人中。
☆、第11章 暗地过招(上)
下晌韩烺往无问轩理事,裴真把扮做夏西的哑巧叫过来说事。夏西话少,哑巧扮作她,便没什么说话的风险。
哑巧把未英的意思告诉了裴真,裴真并未似另几位冷名楼的兄弟一般拍手称赞,
“这事我自然也想到了,只是韩烺昨晚让人将院子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没翻出什么心气不顺,这个时候府里人人都瞪着眼四处查探不寻常之处,未英他们想混进来容易,混下去难。”
她说着,抱臂思索了起来。
上晌在归宁侯府,她隐约听见韩均同韩烺说起搜查之事,她没听清什么具体的,可看那模样,韩烺明显不会善罢甘休,府里查不出一二三来,恐怕就要指派锦衣卫了。
锦衣卫可是侦缉的高手,京城又是他们的地界,翻出几个聚众的杀手不算难事。
可未英不愿意离去,让他们分散开来各自出去也容易落单,她和韩烺单单相处风平浪静,可她和韩烺都知道,他们暗地里还过着招。韩烺在明她在暗,只要她抓住天时地利人和,这一场韩烺赢不了!
所以,一动不如一静。
裴真小声吩咐起哑巧来,让她晚间出去采买些东西,传话未英几人,不必出京了,藏匿好行迹,待时机成熟,我自然将他们妥善安置。
这等时候,一切都得看她意思行事,她让哑巧单单传话未英,“不许莽撞乱来,沉住气。”
哑巧点头应下,裴真见她乖巧,知她来回辛苦,便将桌上的一碟子豌豆黄递给了她,“端回去吃吧。”
哑巧笑弯了眼睛,见着裴真颔首示意她离去,她连忙抬手指了脸,又做了个擦洗的动作。
易容之术虽精妙,可也不能维持长久。今早哑巧替裴真匆忙补了几分,现下韩烺不在,便该替她清掉重新上来。裴真会意,转身往净房擦洗了一番,再回来时,白中泛黄的脸色消失了干净,红润的脸庞衬着起伏舒展的眉眼,有一种来自北方旷野的气韵,和江南出身的唐沁再不相同。
她坐到铜镜边,黄铜镜面映着她去掉妆容后的模样,她瞧了瞧,没觉得有什么熟悉,哑巧这边早已翻出随身携带的瓶罐包袋,立时将细细的粉扑在她脸上。
白粉扑到她眼下的时候,哑巧动作轻了很多,眼下一道血痕是昨天晚上她被韩烺伤到的地方。第一层细粉扑过,那疤痕仍旧清晰可见。哑巧要单独为那道疤痕遮掩,于是先行掠过,开始修饰她的眉眼。
裴真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眼角眉梢逐渐变得婉约起来,双唇也由红变白,她不由地赞了哑巧一声,“你这易容术在江湖里必然排的上名号了,且你不过才十五岁,往后不可限量。”
哑巧抿了嘴角,这一笑让她不像夏西了,倒像是京城的闺秀。裴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铜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怎么瞧着不似昨日那般小巧?”
唐沁长了一管小巧的鼻子。
闻言,哑巧放下手中的唇脂,朝着裴真比划起来,“咱们还要在这韩府好些日子,易容得同唐沁太过相像须得耗费很多时间,我在你和唐沁之间摸索一套妆容,即像唐沁又像你,能省去很多事。”
裴真一听,连连点头。这套妆容若是容易,她和哑巧省事不说,还能减少些被撞破的可能。裴真道甚好,哑巧又笑起来,开始打理她眼下的一道疤。
可就在此时,院中突然传来了下人问好的声音,“爷!”
声音传进来,哑巧的手一下顿住了,裴真也是一怔。裴真现下虽已经是唐沁的样子了,可疤痕尚在,若是韩烺撞见,必要起疑!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哑巧说不出话,手下极快地往她眼下伤疤抹上脂粉遮掩,然而那疤痕又长又深,还是新伤,昨日她用了办盏茶的工夫才让人看不出来半分,可如今韩烺的脚步声已至廊下,她哪里还有时间?!
“夫人?”韩烺在门外开了口。
哑巧脸色大变,鼻尖溢出了汗来,同裴真对视了一眼,裴真勉力镇定,道了声“夫君等下”,手下攥成拳头,立时又松开了去,指尖一扬到了眼下。
那长长一刀刀伤已经结了疤,暗红色的疤痕在眼下尤其显眼,她却指甲嵌入那疤痕一端的下方,顺着疤痕用力一扯,那暗红色的血疤完全被扯了起来。疤一扯开,下面的鲜血瞬间溢了出来。
哑巧倒抽一口冷气,裴真却递给了她一个淡定的眼神,抽出巾帕按在了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