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本以为自己不过是来当幌子的,下了楼未英便会扔下自己跑没影,她哪里想到,未英不仅没跑,还有闲心请她吃酥鱼?
她喜欢吃鱼,这未英怎么知道?
夏南谨慎地问:“你、你不赶紧去办你的事吗?时间不多,我什么时候吃都行。”
言罢,瞧见未英嘴角一弯,露出了点点笑意,风吹得他发髻上的宝蓝色短巾随风飘飞,只听他道:“请你吃个鱼的工夫还是有的。”
他说着转过来脸来,英俊的脸庞是夏南在余杭从未见过的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走吧,定然好吃。”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街道上,少女没有平日里欢快,显得有些拘谨,反倒是少年人一副放了风的模样,左瞧瞧右指指,到了一处路口小摊前坐了下来。
黄谅远远瞧了几眼。
那路口甚是远,沿街的小摊架子遮住了不少,来来往往的路人更挡住视线,黄谅见两人吃得认真,便也不再多疑,离开了酒楼的窗口。
这家摊位的酥鱼确是一绝,据说是连瑞平侯爷都光顾过的地方,为此用的料都是上好的,小鱼一口嚼下,满口咸香,大鱼小心拨开,外酥里内。
夏南觉得真同余杭的酥鱼不同,兴致满满地吃了一条小鱼,沾了点酱料又去剥大鱼,一抬头才发现未英盘里的鱼动都没动,他四下张望了一番,迎上了她问询的目光。
他一笑,指了指自己盘里,“你把我这也吃了吧,钱我付过了,前边一条街有个小茶铺,你在那处等我,我不时便回。”
说完不及夏南反应,起身之间,一身蓝衣已经没入了人群,瞧不清了。
......
未英匆匆返回的时候,日头西沉。
潜入锦衣卫探寻不是小事,尽管他的阿真姐说了,定会借机让韩烺亲自请他们进锦衣卫,可此次来的人手不多,几人自然本着谨慎多商讨了些时候。
未英急步匆匆地赶到了同夏南约定好的茶铺,然而他前前后后瞧了一遍,连人家铺子老板的后院都翻了一遍,仍是没人。
若不是夏南也是大小练起来的工夫,未英怕是要急出汗了。
“这位小哥,那小姑娘是在咱们这坐了半晌,只是咱们人来人往的,哪里能时刻顾上她,她何时走的,真不知道呀!”
老掌柜一脸委屈,被未英将自家小院和茶铺翻了个遍,也没在意。
未英听得却眉头紧皱。
不知道去了哪,也不知道如何走的,这让他往哪里找?难不成她先回了周家的酒楼?
若真是她先回了去,他还得想个像样的说辞,免得老男人起疑。
可若是没回去呢?夏南岂不是丢了?她便是有功夫傍身,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这么一想未英着急起来,带出来的人丢了,回去可没办法交差,他刚要转身离去,忽的听茶铺老板娘说了一句,“我瞧着小姑娘坐着只吃茶,无聊的紧,问她要干嘛也不说,只干坐着。我方才听人说门口有卖花郎,她不定是闷不住,去了吧?”
“卖花郎?”
“小哥进门前没瞧见呐?就在前边的榆树下,你瞧瞧去?”
未英道了声谢,转身跳了出去。
榆树底下,夏南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刚要掏出几枚钱买下这一支粉嘟嘟的丁香,准备回去分给夏西和哑巧,能戴好几日。只是她刚从钱袋中掏出钱来,一只手却越过她伸到了卖花郎脸前,放下了一块碎银。
“这位姑娘手里的丁香我买了,还有她脚下那盆芍药,不用找了。”
夏南一愣,回头正瞧见鼻尖出汗的未英。身后跟来的茶铺老板娘大松了口气,“瞧,可不就在这!找你半晌了!”
“啊,”夏南一听紧张起来,“我瞧着这不远,就出来转了下......你、你别生气!”
未英弯腰将芍药抱了起来,抬头朝她一笑,明眸皓齿,没有方才的半分着急,“原是我耽搁了,又扔了你一个人吃茶,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夏南晃了神,瞧着他脚步已经迈开了去,这才追上去。
只是两人均没注意,不远处的墙角,两个男子看着这一幕,相互对了个眼神。
☆、第56章 来日方长
? “哥,那姑娘是谁呀?从前没见过呀,未英怎么同她这么亲近?”
墙角里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子,说话的同未英年纪相仿。他说起未英颇为熟稔,只是眼下不明状况,歪着头打量未英和夏南远去的身影。
年长的男子身材高挑,面容清峻,他闻言露出慈爱的目光,摸了摸弟弟的头,“听说未采接了离楼任务,未英同她形影不离,看来是一道进京了。既然是任务,说不定潜入了谁人家中,你不必替未英担忧,他比你心里有数。”
他弟弟听了这话却撅了嘴,“他怎么就比我心里有数了,我比他不差,他轻功虽好,使刀却不如我!”
他说完才想起来不是同未英一较高低的时候,拉了哥哥的手,“哥,他们接的可是离楼任务啊,定然凶险,咱们能不能暗中帮一帮他们?”
哥哥听了笑了笑,“晓得你同未英好,只是大方,咱们已经离了楼,只能从旁协助,他们的事万不要插手。”
他这是答应了,名唤大方的少年人,扬脸笑成了一朵花,“哥放心,大方心里也有数!”
......
周颐家的酒楼里,掌柜亲自快步迎了过去,“爷来了,韩大人坐了有一阵了。”
来人身穿铜绿色绣万字不断头暗纹锦袍,正是周颐,闻言自言自语,“许久不来混吃混喝,娶了夫人就是不一样了,还有这等闲心。”
他说着简单的问了几句,韩烺陪着新夫人都吃了玩了些什么,听见将周边几条街的名吃都买了来,讶然挑眉,“新夫人,就这么入了他的眼?”
说着嘴里啧啧称奇,三步并两步地上了二楼。他走的急,又紧顾着回头吩咐掌柜的重新沏壶好茶来,到了楼梯中间转弯时,没注意上方来了人,若非是他反应快,差点同来人撞了个正着。
周颐赶忙立住了脚,定睛一看,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家,穿的似丫鬟又不像,他一眼看过去,目光在她眼见佩戴着的鼓鼓的佩囊上打了个转,又落到了脸上,觉得不认识,却似在哪见过一般,他拱了手,“抱歉,惊着姑娘了,同姑娘赔礼。”
那姑娘脸色却甚是警惕,抿着嘴同他摆了摆手,一言不发。
周颐觉得有些奇怪,却没再想说什么,正准备错开她继续上楼,突然想起方才掌柜同他道,韩烺怕吵着他家夫人,把整个二楼雅间都包了下来。
二楼上没有旁人,那这丫鬟定是韩家人,可衣着打扮又是奇怪,当了多年的锦衣卫,周颐一下就起了疑,没再上楼,反而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女子的去路。
“你是韩府的,还是余杭来的?”
他突然拦住前路,又神色警惕的问了话,得了裴真的话要下楼瞧瞧未英来没来的哑巧,心头突然一紧。
周颐她当然见过,前几日还在韩府里见过一回,不过那时她扮成夏西的模样,而眼下她没易容,是自己原本的样子,周颐为何有此一问?
她越发抿了嘴,见周颐瞧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审视,连忙打起了手势,“余杭来的。”
周颐并不懂手语,瞧了半天,见她反复指着南边,才疑惑道,“南边?余杭来的?不果真不会说话?”
哑巧点头,见他眉头轻皱,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有些紧张,正此时,周颐却又开了口,“我从前有没有见过你?”
这一言,可把哑巧问住了。
他有没有见过她,是真的有,那都是五六七八年前的事了,自己那时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跟在有通家之好的冯家小姐冯瑰身后玩,偶尔会在冯家碰见周颐......
神思这么一荡,又被哑巧拉了回来。现在她是韩府新夫人从余杭带来的人,而周颐也成了北镇抚使,娶了他自家表姐冯瑰为妻。
她摆手示意没有,往侧边挪动了脚步,是要走的意思。
周颐却像没看见一样,上上下下反复打量她,“果真没见过?我怎么觉得似乎近日见过呢?”
哑巧吓了一大跳。
周颐没提从前见过,却说近日见过?!那还有哪一次,可不就是她装扮成夏西的模样,不巧同他遇见的那一回吗?!
她的易容术虽不如师父,可却没有几个人能从她易容的脸上看出端倪,这周颐,怎么会说近日见过她?!难道他看出来了?!
哑巧吓得心口砰砰跳,想走又被周颐全全挡住了去路,连眼都不敢抬起来了,偏那周颐还不停地在她身上打量,疑惑地皱眉,“总觉得是在韩府里......”
哑巧慌乱起来,她是真不晓得,周颐是怎么看出来的!再这样下去,周颐果真识破了她,还把她揪出来,岂不是坏了大事?!
“小哑!”
身后忽然有人喊住了她,是夏西。
夏西两步下了楼梯,拉了她的手,“夫人让你去接一下夏南魏央他们,不过别跑远了。小心些。”
夏西说着,捏了她的手一下,哑巧回了神,刚点了头,又听见了周颐的声音,“哦,夏西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