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果让她不免失落,眼尖的小豆子瞧了出来,凑过来问她可是哪里不自在了。
裴真心想,你小豆子防范谨慎,我此番二探无问轩一无所获,少不得要闯一闯你的锦衣卫了!锦衣卫是你精心编排的铁桶一般的衙门,要有去有回谈何容易?这等硬仗在前,又怎么自在得起来?
她道没什么,看着他勾了勾嘴角,“夫君过两日要回锦衣卫当差了吧?听韩均说,夫君忙碌起来,两三宿不回家也是有的,不知到时能不能去锦衣卫瞧一瞧夫君?”
她说得贤惠,这贤惠话里的冷箭,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晓得。
不知是本能感受到了那冷箭的杀气,还是什么旁的,裴真看着韩烺,瞧见他诧异地看过来,“不能够!夫人,我定每日回家!”
裴真压了一下胸口涌动地浊气,逼得自己更加贤惠,“夫君忙正事要紧,我去锦衣卫看夫君也是一样的。”
“怎么能让夫人劳动?我根本没韩均说的这么忙!”韩烺赶忙否认,一边为着他的夫人竟有此等心意,心下软成一滩,另一边脑中闪过了韩均。
这回说什么都得撕了那张臭嘴!
撕了臭嘴是其次的,韩烺唯恐他的夫人为他担一点惊受一点怕,连忙细细同他的夫人分辨锦衣卫根本没这么多事,是他从前府里没有夫人在,宿在哪处都一样的缘故。
裴真被他的温言解释说得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里的不自在没能缓解半分,反而更上一层。
小豆子半句不提她去锦衣卫的事,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呢?若是无意倒也罢了,若是有意,是不是他还是对自己不够信任?
看来她在韩烺面前,工夫还差些!
只是手也给他摸了,娘也陪他见了,再亲近也不当了,何况小豆子还同她分床睡呢!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裴真不禁暗自皱眉,不想有人过来传话,说是归宁侯府派人来了。
归宁侯府的人韩烺当然不会见,韩府的下人直接就把话传了来。
“爷,夫人,侯府来的人说,过两日是老太君寿辰,老太君年纪大了,不敢惊动,只办了家宴,请爷和夫人届时过去呢!”
传话的人小心觑着他们家爷,裴真也看了韩烺一眼,他没胳膊一甩让人滚出去,只是皱了皱眉,犹疑了一下。
这一下的犹疑,却让裴真眼前一亮,她笑眯了眼睛,温言道:“老太君的寿辰,总还是该去的。”
是该去的,便是裴真不说,韩烺也该去。
老太君不似他爹和那群本家亲戚,那可是将韩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若不怎么叫“小豆子”呢?
韩烺三岁中了天花,烧得人事不省,连大夫都不敢接手,眼看着孩子要完了,方氏抱着他直掉泪,是老太君把他接到了自己的住处,说起个贱名就能活命了,想着既然是痘,便要以豆制痘,就叫小豆子,还让全家上下都来喊这个名字。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效用,还是真真吓跑了天花,第二日小豆子就退了烧,慢慢好了起来,在老太君房里养了些日子,比没病时还精神百倍!
这么多年,即便是韩烺离家出走,同他爹相见不认,到了老太君脸前,总是少不得规规矩矩听她老人家喊一声“小豆子”的!
家有老人,是福气!
韩烺点点头,按住了她的手,“夫人说的极是。”
......
一场雨落下,有那急着等着穿新衣的人,便把小袄彻底除了去,穿了新作的夹衣,行动自然,瞧着也苗条。
梅花胡同,史氏换上她那桃红色绣柳叶的夹衣,配了条碧色马面裙,挺着身子这么一站,一旁的丫鬟连忙凑上来,“大奶奶哪里像膝下有儿有女的人,同刚及笄的姑娘家真真一样!”
丫鬟嘴甜,史氏虽然啐她偷了蜜吃,却仍是笑得开怀,樱桃小嘴这么一扬,活像压扁了的樱桃。她吃了一口茶水,问起丫鬟来,“侯府怎么说的,果真只办家宴了事?”
丫鬟说是,“咱们太太和三太太又去问了,侯爷没见,还是原来的说辞,说老人家年纪大,不兴大操大办的。”
侯府没有女当家人,大操大办就要请了本家的大太太、三太太帮忙,不用大操大办便用不着请这两人,两人自然也没了油水。
史氏瞥了瞥嘴,“平日里孝顺得紧,到了寿辰反而舍不得出钱!还不是要给他儿子留着!”史氏没指名没道姓地说了两句,越说气越不顺,嘲讽道,“没见过哪个当爹的这么窝囊性儿,纵着儿子骑自己头上,若是咱家大爷敢,公爹还不撕了他?!”
她说到自家丈夫,想起他跑前跑后为侯府办事,到头来也不过比管事体面些,和人家忤逆上天的儿子,一点都不能比,更是恨声一哼,“这又娶了媳妇了,待到那唐氏生了儿子,岂不是更没咱们一席之地?!”
☆、第37章 鸡吃胖了,不如...
? 归宁侯府有侯爷有世子,可这位世子却只有个名号,若不是紫禁城里的皇帝硬压着他的头皮,怕是再过几年,他也不会踏上侯府的门槛。
归宁侯爷就这么一个儿子,没妻也没妾,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偏这不孝顺的儿子也没也没妾,同样地没个通房丫鬟。归宁侯府后继无人多年,最最着急的不是侯爷父子两个,反而是侯府西边梅花胡同住着的一众本家亲戚。
韩家大房和三房都不止一个儿子,大房的大爷和三房的四爷又都恰好膝下有两子,这两位次子小少爷,可是过继的最佳人选!
史氏的次子今岁正好五岁,是公婆和丈夫思量好了要过继给侯府的孩子。
她从前想着韩烺不娶妻,她的儿子过继过去了,也不会叫旁人娘,她心里虽然舍不得,可为了孩子的前程和一家人的前程,她舍不得也得舍得,可现如今唐沁进了归宁侯府的门,便是生不出儿子,她的儿子也少不得叫唐沁一声娘了!
史氏不好受,打心眼里就不好受。
她没了穿上新衣的心境,牛饮似得喝下两口茶压下胸口的闷气,茶盅一放听见一阵哭声,顿时眉头一皱,“是不是静宣哭了?”
静宣,便是史氏五岁的次子。
她问话出了声,哭声和凌乱的脚步声已是到了门口。
“娘!”
静宣跌跌撞撞地哭着跑了进来。史氏一眼看去便揪了心,“我的儿,怎么哭成这样?谁惹你了?!”
上前将静宣揽在怀里,史氏一边替他抹泪一边道:“我的儿可别哭!你以后可是要有出息的人,哪能动不动掉泪?”
史氏抱了他到榻上坐,瞧见他泪珠子仍是不断,也急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到底哪个欺负你了,你同娘说!是不是又是静宝同你抢东西了?!”
“静宝”两个字一出,静宣的哭声更大了,被掐了一把一样,鼻子一把泪一把。史氏却一把将他从怀里推了出去,手指一扬,像根针似得戳到了静宣头上,“你这个没出息的!静宝比你还小一岁,你还能回回被他欺负哭!真是丢死个人!”
她这么说根本不能压下静宣的哭声,史氏气红了脸,樱桃小嘴也气得褪了色,“真真......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你说,静宝这回又怎么你了?!真是反了他了,你才是当哥哥的!”
史氏不耐再问只知道哭的儿子,指了旁边垂着头的静宣的丫鬟,“你来说!少爷怎么回事?!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
那小丫鬟苦脸半晌了,被史氏一问,赶忙道:“大奶奶,方才有只鸡跑过来,少爷见了就拿饼子渣喂鸡,少爷喂了一阵子,见那鸡乖巧,说要抱回家去养着,谁知宝少爷突然跑了过来,笑嘻嘻说,鸡吃胖了,不如......烤了吃!
少爷一听脸都绿了,不愿意。宝少爷不听非要吃鸡,就让小厮去捉,少爷去拦,他就拔了身上带的剑吓唬少爷,还故意说要给少爷送个鸡腿来,少爷气不过,这便哭着回来了......”
丫鬟说完,静宣哭得更大声了,哭声里掩不住的浓浓委屈。史氏听得脑子疼,“那鸡呢?”
“被宝少爷捉回去了,怕是......”丫鬟没敢继续说,静宣听了去闹了起来,“娘,娘,他拿剑指我,我打不过!呜呜......我就要那只鸡,娘你给我抢回来!”
许是“抢”这个字有着无边的力量,这回史氏不再怪罪静宣一句,拉着他一下站起了身来,“真是反了他了!没大没小不说,从小就长了个暴虐的心!根本不懂仁义礼让!三房还想让他过继侯府,我今儿就把他这性子闹得侯爷那去!看侯爷还要不要他?!”
樱桃小嘴一通噼啪,连眼泪没断的静宣都擦亮了眼睛,整个人都来了气势。
这娘俩雄赳赳气昂昂迈开大步,出征沙场,一旁的小丫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眼看着史氏脚都迈了出去,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把心一横,一步上前拦在了前边,“奶奶,我的奶奶,宝少爷是不对,可那鸡......是三房厨房跑出来的呀!”
史氏一听,一下愣在了当场。
这鸡是人家的,人家要杀要剐管她家何事?何况厨房里跑出来的鸡,本就是养着吃的,倒是她儿子善心泛滥,搞错了立场,瞎闹了一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