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馨宁听他骂得痛快,一时震悚,想好的话便一句也不敢说了。
葛从忠喘了几口粗气,语气缓和下来:“我知道你如今身不由己,可是宁儿,你要记得,‘忠义’二字,比性命要紧百倍!今后韩五若不要你做恶事便罢,他若逼你同流合污,叔父希望你……顾全大节,宁死不从!咱们葛家的家声,不能败坏在你我叔侄二人手里,你明白吗?”
葛馨宁头皮一紧,忍不住道:“我外祖父当年也是这么说,可是……叔父,如果皇帝昏庸无道,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他全节?那是‘愚忠’……”
“宁儿!”葛从忠变了脸色,厉声断喝。
葛馨宁不敢多言,却听葛从忠怒道:“你如今是被那贼教坏了!你记着:为人臣者,文死谏武死战,那才是人间正道!人君便有不是处,那也是白璧微瑕,为臣的正要以死相劝,替君父拭去尘埃,万不能以此为由,生出反叛之心!宁儿,你是个苦孩子,纵有些行差步错,叔父也舍不得说你,但你若在这一点上犯了糊涂,你那死去的父亲也饶不了你!”
“所以,我外祖父一大家子、我父亲母亲……他们都白死了么?”葛馨宁低了头,喃喃自问。
葛从忠听见了,冷声道:“他们至死未曾变节,正是死得其所!”
葛馨宁面色苍白,莫名地觉得身上发冷,禁不住颤了起来。
葛从忠忽然靠近她,压低了声音:“宁儿,叔父怕是出不去了,今日我代天下苍生,求你一件大事!”
“您说吧。”葛馨宁勉力应着,心里却忽然害怕起来。
葛从忠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我要你找个机会,杀了那姓韩的阉贼!”
回复(1)
第82章.晚上等我
葛馨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牢房的,狱卒一直在旁提醒她慢些走,她却如脚下生风一般,走得飞快。
只是身形一直踉踉跄跄的,便如喝醉了酒的一般。
韩五在外面大堂上等着,见她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便顺手将她揽进了怀里,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狱卒忙道:“夫人出了牢房,便一直恍恍惚惚的,不知是怎么回事……”
葛馨宁定了定神,挣脱韩五的怀抱,低声道:“我无事,许是那牢里的气味有些熏人。”
韩五点了点头,似乎信了。
葛馨宁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得呆呆地站着,神色迷茫。
韩五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肩头,笑道:“葛侍郎是天下知名的‘铁项公’,性情最是执拗。我早料到你劝不动他,不必难过。”
葛馨宁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
本来她早已习惯了在人前装出与他很亲密的样子,但今日,他的碰触却让她莫名地感到害怕,好像下一刻,他抚在她肩头的手就会掐断她的脖子一样。
韩五的手微微一僵,随后若无其事地放了下去。
刑部的官员叫人换上茶点来摆在桌上,笑道:“那种肮脏地方,本不是夫人这种娇贵的人该去的,夫人若不嫌茶点粗陋,请在此暂歇一歇,压压惊吧!”
葛馨宁摇摇头,看向韩五:“我们回家吧。”
韩五意味不明地微微一笑,柔声道:“我已吩咐了车夫先送你回去,我还要再去会会那位软硬不吃的‘铁项公’!”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你!”葛馨宁急道。
旁边的那官员没忍住,“嘿”地一声笑了出来。
韩五似乎有些无奈,只得小心地搀扶着葛馨宁坐下:“既如此,你不许到处乱跑。”
葛馨宁顺从地应下,却听韩五在她耳边低声问:“你怕我杀他?”
葛馨宁微微一僵,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以为,你在这里守着,我就不杀他了吗?”韩五面带微笑,语气极轻柔,说出的话却令葛馨宁毛骨悚然。
没等她回答,韩五已直起身来,含笑走进了牢房。
葛馨宁僵硬地坐着,心中乱成一团。
她知道刑部的官员和狱吏正在悄悄地打量着她,就像观赏一只有趣的猴子一样,可她此时却顾不上计较这些。
她不敢想象叔父见到韩五之后会说什么,更不敢想象韩五会用何种心态去听那些怨毒的咒骂。她只知道,那两个人见面的场景,绝不会温馨和平就是了。
虽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那两人或许已经见过很多次面,但今日这一次,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叔父对韩五的憎恨,才知道自己从前还是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像叔父那样的人,是真的宁死都不肯屈服的。
可韩五又岂会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叔父已经视死如归,若是韩五有意“成全”,她该不该恨他呢?
还有叔父“求”她的那件事……
葛馨宁并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应下,可是应没应其实根本不重要。叔父吩咐的事,她岂有拒绝的道理?
可是……
要她去杀韩五?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的力气、她的智谋,在韩五的面前根本不够看!不知道叔父是哪里来的信心,竟以为她可以完成这样艰难的任务?
不如让她直接自杀,这样还比较痛快一些!
葛馨宁反复对自己说,这样艰难的事,她一定做不到。
她却不愿承认,所谓“做不到”,只是因为她完全不想去做而已。
即使她的力气比韩五大、智谋也比韩五多,她依然会想出种种理由来使自己相信,杀他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朝中会有党争,她又是怎么牵扯进这里面来的?
葛馨宁越想越觉得头昏脑涨,心里的那一团乱麻越想捋清楚便越会纠缠到一起,折磨得她片刻也不得安宁。
她不愿叔父受难,更不希望韩五出事,如果一定要选择,她宁可她自己死了,也免受这样左右为难的折磨……
葛馨宁用手抱住头,好像生怕它会忽然炸开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手背上一暖,慌忙抬头。
只见韩五站在她的面前,神态平和,目光微暖。
他伸出两只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温暖了她冰凉的手指,暖得她似乎连头痛都减轻了些。
“你……出来了?”葛馨宁喃喃地问。
韩五拉她起身,笑道:“出来了。我们回家。”
葛馨宁不敢多问,由他牵着出门,像个真正的夫唱妇随的小媳妇一样。
直到上了马车坐好,葛馨宁依旧不敢多问。
倒是韩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放心,我还没杀他。”
“多谢,你……”葛馨宁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韩五没再多说,低下头去把玩着一只翠玉扳指。
葛馨宁隐隐觉得,他此刻的心情似乎不坏。
她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却不敢问。
一路无话,回府之后,葛馨宁没等韩五搀扶,自己跳下马车,便要逃回房里去。
韩五却叫住了她:“你跑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葛馨宁背对着他站定,不知怎的竟不敢转身。
她听到韩五向她走了过来,吓得后背都僵住了。
“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韩五缓步走到葛馨宁的面前,伸手帮她将披风上妆饰的穗子理好,微笑道。
葛馨宁几乎吓得发抖,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她有些怀疑韩五是中邪了。
这是在府里,又没有外人在看,他还作这样宠溺的姿态做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韩五又说了一句话,让葛馨宁越发坚信,他一定是刚才在狱中撞了什么邪祟了。
他说:“你今日也累坏了吧?回去好好歇一歇,晚上等我一起用膳……”
葛馨宁没等他说完,已提起裙角落荒而逃。
韩五目送着她狼狈的背影,唇角微微勾了起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回复(3)
第83章.夫人,我们该就寝了
金乌西坠的时候,葛馨宁便开始坐立难安。
叔父的那一声“恳求”,反反复复地在她的耳边回响着。她明知道自己不该去想,可是眼睛却总忍不住往妆台下面瞟。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木盒,里面装着一些不起眼的瓶瓶罐罐,都是莫丢丢临走的时候留给她的。
据说很有用。
其中一瓶是使人昏睡的,她曾在小皇帝说的身上试用过,亲测有效。
这么说,其他的瓶子也是有用的了?
比如说……
可以见血封喉的那种?
无色无味七日之后致人死命的那种?
或者可以让人当场七窍流血惨死的那种?
葛馨宁只是想想,便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冷、无一处不僵,心头像被千万根针同时刺进去一样,痛得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到底……要不要照叔父的吩咐做?
叔父说韩五要扶汝阳王为帝,到时天下生灵涂炭,会有很多很多人流离失所,老人失去儿女,孩童失去父母……
可是,叔父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葛馨宁缩在帐中,将自己的满头青丝揪扯得堪比鸡窝。
不知道韩五向小丫头们吩咐了什么,那帮小姑娘一个个比平日越发勤快起来,一会儿擦擦花架、一会儿摆摆古玩的,闹得葛馨宁越发心烦意乱。
饶是这时,她依旧心存侥幸,觉得韩五或许只是吓吓她,不会真来的。
可是天还没有黑,韩五竟果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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