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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别进宫 完结+番外 (梦中说梦)


小门小户,就是有这一样好处,不必担心处处都有人盯着。
小县城最大的问题是不容易雇到马车。葛馨宁在街口等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找到一辆往京城里某家酒馆去送酒的骡车。
拉货的骡车,速度自然比马车慢多了。
但葛馨宁并不在意。
第四日早晨,骡车进了京城,葛馨宁便给了车钱,与车夫父女二人道了别,下车慢慢地走着。
这几日吃住都在车上,自然免不了辛苦。葛馨宁身子本弱,在车上又受了凉,前几日好容易攒下的一点精气神儿,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她原本也没指望自己的身体能好。只要能撑着进京城,她也便满足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注意到踽踽独行的葛馨宁,却并无一人过来搭话,许是被她素净的装扮和过分苍白的面容吓到了吧。
走过两道街口,葛馨宁已累得浑身冒虚汗,每次抬脚,都能感觉到身子摇摇欲坠。她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幸而终于找到一家车行,雇到了马车。
驾车的是个年轻的小子,等葛馨宁坐稳了,他便轻快地甩了一下鞭子,马车飞快地跑了起来。
葛馨宁险些被甩出去,禁不住尖叫了一声。
车夫慌忙勒马停下,连连道歉。
葛馨宁不便深责,只吩咐了一声:“去西街”,便不再多言。
谁知那小伙子偏偏是个爱说话的,听见葛馨宁要去西街,便叹了一口气:“生死有命,夫人也别太伤心了。”
“什么生死有命?”葛馨宁听得莫名其妙。
回答她的只有马蹄声和车轮的辘辘声。
过了一会儿,葛馨宁自己却悟了过来。
算算日子,今日恰好是七月十五。
西街的最北边,是一座勉强被称作“山”的小土包。京城百姓死后,大多往那里去下葬。
所以,这车夫以为她是要上山祭拜亲人?
葛馨宁低头细看自己身上,忽觉哭笑不得。
出门前,因为不想太招摇,她特地选了一件最素净的衣裳穿着,却没想到配合着她满脸病容愁态,极容易给人以不好的联想。
难怪这一次雇马车格外艰难呢。
过了一会儿,那车夫果然又叹道:“真是可怜啊,年纪轻轻的……”
葛馨宁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忙扬声打断道:“你别乱猜,我可不是去林上,我去淮南王府!”
年轻的车夫终于安静下来。
葛馨宁松了一口气,心道终于算是解释清楚了。
她原本是不愿马车直接把她送到淮南王府门口的,但比起被别人看见,她更怕被人说她是个孀妇。
那太不吉利了。
即使已经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她仍不愿意听到任何一句不吉利的话,牵扯到韩五的身上。
至于个中原因,她已经懒得去想。
她只求这个小伙子少说两句话,安安静静地把她送到地方就好。
但事与愿违,马车离淮南王府不远的时候,那小伙子却又叹了一声:“夫人,不是我多嘴,民不与官斗,我看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淮南王肯赔点儿银子已经是老百姓天大的造化了,你要是还不不肯罢休,惹急了当官的,只怕……唉,这两日到淮南王府门前下跪磕头的人还少么……”
葛馨宁越听越奇,终于忍不住急急地打断了他:“你误会了。我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京城里的事——你是说,淮南王府出事了?”
那小伙子一惊,慌忙摇头:“没事没事,我乱说的!”
但这时葛馨宁已坐不住了。她用力敲打着车窗,急急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是淮南王自己惹了麻烦,还是旁人要害他?他……他府上的人怎么样了?”
车夫听出她语气急切,认定了她是淮南王府的人,越发连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了。
葛馨宁急得心口抽痛,只恨自己没有力气跳下车去,拿刀架着他的脖子逼问!
马车的速度突然加快起来,一转眼就到了淮南王府的门口。
驾车的小伙子喊一声“到了”,等葛馨宁下车,便立刻挥动马鞭,飞也似的跑掉了,连车钱都没要。
葛馨宁越发慌乱,双腿打颤,几乎连站也站不稳。
果然如那年轻的车夫所说,淮南王府门口跪了好些人,个个素衣素服,哭天抢地。
葛馨宁不敢上前,只得靠在墙角细听动静。
那些跪着的人边哭边骂,葛馨宁听了一阵,心里渐渐知道了个大概。
淮南王府,竟然果真出了事。
听上去似乎是害死了人,而且看这架势,事情似乎还不小!
这实在有些奇怪。
段御铖虽然胡闹些,却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怎么会忽然害死那么多人呢?
葛馨宁的第一反应便是,一定有人故意害他!
但对她而言,段御铖的罪名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与他相关的人会不会受到牵连?
比如暗中与他往来密切的韩五,比如以养子身份寄居在他府中的盼儿……















  

第197章.人命官司



淮南王府一直大门紧闭,偶有采办的奴才出入,身旁俱有侍卫护送,那些哭喊的百姓自然不能靠近。
眼下这样的局势,段御铖是不会见外人的。
葛馨宁在角落里站了很久,始终不知道该如何上前求见。
眼看天色渐晚,她忽然有种无处安身的惶惑。
天地之大,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地?
除了韩家,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可是,真的要回去吗?
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必定是厌烦的。
她又何必一定要回去招他厌烦呢?
这次回来,她只是为了看一眼她的盼儿。如今细想想,其实不看也罢了。
那个孩子,其实并不需要一个像她这样没用的母亲啊。
既然剩下的时日已经不多,她还是不要再给任何人添麻烦好了。
这样想着,葛馨宁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不再去看那座高高的大门。
淮南王府,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葛馨宁转过身去,扶着墙根一步一步地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开,不许自己回头看。
“宁儿!”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葛馨宁的脚下微微一顿,本能的反应,却是拔腿便跑。
可她虚弱不堪的身子,能跑多远呢?
扶着墙根奔出几步之后,她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无奈之下,葛馨宁只得缓缓抬起头来,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叔父。”
葛从忠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葛馨宁一时满面羞惭,进退两难。
僵立许久,葛从忠缓缓抬起手,拉住了正想落荒而逃的葛馨宁。
“叔父,您怎么会来这里?”葛馨宁勉强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葛从忠向王府的大门看了一眼,叹道:“皇上要我严查淮南王一案,可是……”
葛馨宁定了定神,忙问:“淮南王到底出了什么事?”
葛从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家再说吧。”
葛馨宁只得低头应着,跟着他一同上了葛府的马车。
“回家”?
原来她还有一个“家”么?
离开叔父太久,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葛家的女儿。
父母的仇恨,叔父的企盼,甚至婶母那尖酸刻薄的嘴脸,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回忆之中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里只看得见韩五一个人,心里也再难想到别的人别的事,仿佛她便是为他而生的了。
实在没有想到,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她的依然是她的叔父,依然是她本已经忘记了的那个“葛”字。
忆及当日,她为了韩五而跟叔父生气的时候,葛馨宁顿觉愧悔无地。
回到府中,葛从忠什么都没有问,便吩咐人带葛馨宁回房去休息。
“叔父。”葛馨宁站在门口,不肯走。
葛从忠看了她一眼,深深叹气:“你先回去休息,有话明日再说。”
葛馨宁固执地摇头。
如今的她,每天晚上闭上眼睛,都不知道明日还会不会醒来。所以,她不敢再等待明日。
葛从忠见她坚持,只得将她带进了书房,吩咐小丫鬟将堆满了书简的软榻收拾出来给她坐。
“叔父,淮南王那里,究竟出了什么事?严重吗?”葛馨宁未及坐稳,已急急地开口问道。
葛从忠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没有开口。
葛馨宁被他看得不自在,忙又急急地解释道:“我刚刚听说淮南王出事……他救过我的命,我觉得他不像坏人啊!”
葛从忠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这世上,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哪有那么黑白分明的?”
这句话从葛从忠的嘴里说出来,着实让葛馨宁吃惊不小。
一直以来,她所知道的叔父,就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人。如今,当了一辈子“铁项公”的叔父,终于也看透了官场上那些弯弯绕了么?
葛馨宁不免有些感慨。
过了好一会儿,葛从忠才叹道:“半年前,太后要在宫中修一座戏楼,派了淮南王负责督办。这本是个闲差,谁知眼看便要竣工的时候,楼台忽然塌了……”
葛馨宁静静地听着,忽觉身上有些发冷。
葛从忠继续说道:“……当时在场的工匠有数百人,只有不到一百人活着出来,后来全部下了狱。”
“工匠都要下狱,淮南王自然更是难辞其咎了。”葛馨宁涩声道。
葛从忠微微苦笑:“本来天有不测风云,也怪不到他的头上。他是皇叔,纵然有罪也至多不过罚俸而已。谁知前两天忽然有百姓投了御状,弹劾他贪污工程银两,用酥石代替墨山岩填充地基……后来事情闹大,一众工匠的亲属齐齐到宫门口喊冤,如今已是无法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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