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颜接过肖旅长的那张契约书,见上面的确是徐金刀签的字,盖的印章却是如意楼的。待看到只是约定借用,并未缴付钱财,心中松了口气,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
“哦,不知道旅长是要为哪位角儿开戏呢?”霍颜将契约收好,问道。
肖旅长:“正是不才在下的如夫人,赛飞燕。”
肖旅长此言一出,周围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这赛飞燕是什么人?八大胡同有名的窑姐儿啊!关于她的香艳事迹,不知道流传了多少。霍颜总算明白,为什么肖旅长一定要赶着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提出来,八成是他看到有记者在这里,笃定她难以拒绝。
见霍颜一直不说话,肖旅长挑挑眉:“怎么?霍小姐不想履约吗?”
谢时这时开口道:“肖旅长。”
肖旅长陪笑:“少帅有什么吩咐?”
“我有事与你相商,随我回帅府。”谢时说完就走,示意肖旅长跟上。
谁知肖旅长却站在原地没动,似笑非笑道:“少帅,即便您有吩咐,也得容我和霍小姐把话说完呀!毕竟现在咱们不是在执行军事任务,您说是不是?”
谢时没想到肖旅长居然有胆子为抗他的命令,缓缓转过身,抬眼看向他。
肖旅长居然也毫不畏惧地与谢时对视。
霍颜见情势不对,不想让记者们拿谢时做文章,便对肖旅长说:“让赛飞燕来我这里开台唱戏没有问题,但是肖旅长应该知道,戏楼开一台戏,可是需要不少钱的,徐班主当初答应将戏楼借给你,却没说要赔钱帮您捧角儿啊。”
肖旅长:“霍小姐放心!只要您答应让飞燕在这里开台唱戏,所有的堂票,厢票,可以全部由我包销!”
霍颜心知肚明,只怕这肖旅长也物色过其他戏楼,实在是没人愿意让一个□□来染指梨园行,他这才借着和徐金刀有约,讹到自己头上。
若想让他知难而退,只能通过抬高票价,于是霍颜道:“肖旅长,既然您答应包销全场戏票,那这戏票的价格,是不是咱得先定下来?”
肖旅长:“你说要多少?”
霍颜:“堂票五块大洋,厢票十块大洋。”
肖旅长冷笑:“霍小姐,您这开的价格可是名角儿的价格呀!得是满春园的角儿出场,才能有这个票价。”
霍颜笑道:“肖旅长刚才也看到了,在我这如意楼登台的,可不就是满春园的角儿么!我给您定下这个票价,一点都不多。”
肖旅长笑眯眯地看着霍颜,忽然一拍大腿:“好!那就按霍小姐说的办!”
霍颜愣住,她没想到这肖旅长会如此痛快,居然应下这样苛刻的要求。
他这是捡到钱了吗?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霍颜却没有回旋余地了。
肖旅长又道:“霍小姐,在场有记者做见证,您应该也明白,您这价格开得实在是高了些,不过我还是愿意领您的情,毕竟满北平城再也找不到第二家戏楼愿意为我家飞燕开台。但是我也得和您讨个价,那就是在开演之前,您得先将戏楼借给我们一天,用作彩排。”说着肖旅长还转向旁边看热闹的人,“各位说,这个邀请是不是不过分?”
“不过分不过分!”能在这里停下来围观的,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更别提事关北平名妓,起哄的人就更多了。
霍颜觉得,自己生平就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憋屈,这是被肖旅长架到了台上,是不从也得从啊!
“好,就按照肖旅长说的办!”霍颜丢下这一句,便转身走回戏楼。
肖旅长胜券在握,这才谄笑着对谢时说;“少帅,卑职的私事已经处理完了,这就随您回帅府?”
谢时将目光从霍颜那道隐忍的背影收回,冷冷地看了肖旅长一眼,“不必了。”
坐上帅府的车子,胖橘已经团在后车坐上,正一下一下舔着尾巴。
谢时沉默半路,忽然对坐在副驾驶的副官道:“去查查肖旅长最近都接触过什么人。”
胖橘抬起猫脑袋,用前爪巴拉巴拉谢时的腿。
谢时一脸嫌弃地转头看胖橘。
胖橘瞪着圆圆的猫眼睛,与谢时对视片刻。
谢时摇头:“如果只是鸦片生意,他绝不会猖狂至此,应该背后找到了新的靠山。”
胖橘很快就对肖旅长的事情失去了兴趣,打了个哈欠,重新舔起了尾巴,此时他心里想的,只有霍刘氏做的辣椒酱。
谢时注视着胖橘,神色渐渐凝重。
霍颜回到霍家大院,此时霍老爷子也知道了赛飞燕将在如意楼开台唱戏,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阿颜啊,那赛飞燕真的要在咱的如意楼里开台唱戏?你……你同意了?”
霍颜出了会儿神,好像才听到霍老爷子在和她说话,抬起头强笑了一下,“是啊。”
霍老爷子:“哦,没事,我,我就是问问。我就是在想啊,咱家是皮影戏楼呢,怎么让一个大活人站台上唱戏了……”
霍颜这回没吭声。
霍老爷子也知道,今天他们霍家的破台戏被满春园给挤塌台了,这是他们谁都没想到的,她这个孙女一向要强,只怕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因此也就不敢再多问赛飞燕的事,只埋怨自己,“哎,都怪我,就不该让你办这个什么破台仪式……”
霍颜强打起精神,对霍老爷子笑道;“爷爷,您这是怎么了?咱们现在戏楼也盘回来了,不都是往好里发展么?再说了,那赛飞燕要来咱们这里唱戏,那咱们就让她唱,能赚一大笔钱呢。”
霍老爷子点头附和,“是啊,能赚钱呢。”只是笑容十分勉强。
霍颜按照约定,在正式开台之前,将如意楼借给肖旅长彩排。
然而她没有想到,赛飞燕却没有在戏楼里彩排,而是大摆宴席,邀请了很多人来戏楼里夜宴,就连她也收到了邀请帖。
霍颜本来是想要赴宴的,霍刘氏得知这件事,却以死相逼,说如果霍颜去赴一个窑姐儿的宴,她当场一头碰死,绝不含糊。最后霍颜也只能作罢。
但是在宴会当晚,霍颜还是不放心,带着春巧来到戏楼门前。
外面夏夜安静,只有蝉鸣。
戏楼内却是灯火辉煌,喧闹吵嚷,仿佛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霍颜听见女人的娇笑声,男人的起哄声,还有时不时的划拳声。
“啊呀~~王老板,后天是人家登台首唱的日子,您可一定要来捧场啊!”
“一定一定,一定捧场!只要你陪我喝三杯酒……”
“来来来,我用嘴喂给你~~”
男人被色`欲迷了心魂,最后连声音都变了调。
“小飞燕,给我们脱了鞋子,看看你的三寸金莲吧!”
“哎呀,讨厌了,黄老板,您和我画个拳,要是您赢了,就什么都给你看~~”
霍颜透过窗子往戏楼里面看,只见一个肤白胜雪,丰满婀娜的女人如蝴蝶般在宴席中穿梭,看上去她也就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和男人调`情的手段却已老辣非常,一会儿坐在这个大腿上,一会儿又挂在那个脖子上,最后女人被三五个男人强行抬到桌上,脱了鞋袜,赏玩起小脚。
画面不堪入目。
霍颜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想一脚踹开大门,让这乌七八糟的一票人滚蛋,却被春巧拉住。
春巧:“阿颜姐,自从玉老板离开,咱已经很久没什么进项了,又不能指望着你一个人刻皮影养活一大班子的人啊!这赛飞燕虽然行为低俗了些,却也能帮咱们赚到一笔钱呢!”
霍颜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憋得疼,默默后退两步,却不经意间扫到如意楼上方悬着的那块牌匾。
天下第一戏楼。
霍颜自嘲地笑了笑。
还真是如那个集文公报的记者所说,名不副实呢。
霍颜重新回到家,却不想睡觉,把自己关在书房,给尼尔顿的皮影人,只剩下最后一个孙二娘的还没有刻好,她本想今晚一口气完工,谁知却一不留神,下错了刀,把一个快要完成的影人给毁了。
真是人不走运,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霍颜丢了刻刀,瘫软在椅子里,望着那刻坏的皮影人怔怔出神。
这时,书房的门开了。
霍颜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谢时怀里抱着一个留声机走进来,反手关上门,走过来,将留声机放在桌上。
谢时:“前些日子见你从洋货行路过,似乎很喜欢这个。”
有了这新出炉的撒气桶,霍颜立刻将一肚子邪火发泄出来,冷嘲热讽:“哦,我喜欢,非得用你来买吗?我就不能自己买?”
谢时看到霍颜桌子上刻坏的孙二娘皮影人,沉默半晌,才道:“你若是觉得赚钱辛苦,可以向我要,我愿意养你。”
这话算是点着了霍颜的炮筒,“是啊,我一介女流,就得让你这个男人来养着才对?你滚你滚,哦不对,你就是一只猫!我就算要找,也得找个真男人!”
霍颜起身去推谢时,想把人撵出去,却被谢时抓住手腕,顺手揽住了腰。
两人忽然距离得极近,连呼吸都能感觉到灼热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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