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珗猜出老父的心思,面上也作出高兴的样子来,伸了手要抱黛玉,说:“黛儿于今也重了,爹抱了这许久,怕不是累坏了,我来抱她。”
林海只是摇了摇头,说:“她觉浅,好容易睡着,教她好生睡会子。”
林海说的却是事实,林珗反对不得,只一见林海两鬓的白发,又忍不住心疼,搬了把椅子放在窗边太阳光底下,道:“那爹好歹坐会子。”
林海也不愿却了儿子一番心意,点头应了。林琰也上前来,两个扶了林海坐下,兄弟两个又各搬了一把椅子在对面坐了。
林珗比林琰大两岁,一向也稳重,心也更细一些,又从贾敏屋里找了件斗篷出来给黛玉盖上。林琰见兄长忙前忙后的,也不敢坐着不动,想要倒杯茶,不想没得热水,待要唤丫鬟,又不见一个人。
林珗拿了斗篷出来,就瞧见了桌子上的盖碗和茶叶罐,人却急匆匆地出门去了。林海看见长子出来,不由笑道:“琰儿今年也十四了,过上两三年,也该娶亲了,还是这个样子,做个事儿就慌慌张张的。就说沏茶,不说先要水,先去找茶叶茶碗,找来了,才想起没得开水。”
林珗也是好笑,说:“他是这个性子,改是改不了了。若是正经做起事儿来,却比我强百倍,我是自愧不如的。”
林海只是笑,三个孩子在他眼里,都是万中无一的好孩子。
不多会子,林琰回来,身后跟了两个婆子,一个提着炉子,一个提着小水壶。甫一进门,便笑着和二人说:“既是劳动了一回,咱们索性好生吃一回茶。”
林海笑骂道:“叫你去要水,你倒要了这些来。”
林琰也不理会,兀自指挥着婆子把炉子放在哪里,二人放下,也不敢停留,低了头又出去了。
等着水,红绡又送了点心进来,林珗仍旧叫她出去了。
恰水也开了,林琰亲自沏了茶,奉给林海和林珗,“爹和大哥也尝尝,瞧瞧我的手艺如何。”
林珗见他眼角飞扬,一副自得的模样,便故意说道:“依我说,也不必尝了,倒是可惜了这好茶叶子。”
林琰根本就不去看林珗,只管定定地看着林海,林海哭笑不得,沾唇吃了一口,点了点头,说:“倒是比先头强些了。”
闻言,林琰便垮了脸,道:“爹就是会敷衍我。”
林珗伸脚便踢了他一下,笑骂道:“没大没小,倒是编排起爹来了。”
林琰连忙躲开,又回道:“果然是娶了嫂子,大哥是越发的有哥哥样子了,”又与林海说:“大哥尽冤枉人,爹也不说管管。”
说到娶亲的事,林珗还是有些害臊,面颊有些发烫。只他脸上却未显出来,冷哼了一声,虽未说话,林琰却收敛了些。
林海看着好笑,又想,若是贾敏看见两个儿子为了逗自己开心,极尽能为,想必也是放心的了,遂说道:“他比你小,你多让着些儿。你确实不像话儿,竟拿你大哥取笑,白读了书了。”前面的话是与林珗说的,后面的话是与林琰说的。
二人忙起身,笑着称是。
黛玉似乎被吵着了,忽而扭动了几下,林海慌忙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黛玉往林海怀里偎了偎,抓着如海袍子的手也紧了紧,这才砸了砸嘴又睡熟了。
林海看着心酸不已,林琰不比林珗,想不到这些,也不懂这些,只是看着几人这样说话也没吵醒黛玉,有些想不通,探着身子欢喜地瞧了黛玉一会子,方说:“这小丫头,一向就喜欢跟着爹,想是知道是爹,才睡得这样好。”
林琰无意的话,却提醒了林珗。他竟不知林海什么时候来的兰草堂,更有林海鬓边的白发,似乎比往日又多了一些。到底年纪还小,一向又顺风顺水惯了,经过贾敏的过世,也成长了许多,不过一想到可能再会没了父亲,仍是又惊又怕,后背心发凉。瞧见林海怀里的黛玉,又暗自庆幸,“幸得妹妹年纪还小,爹怕是放不下,不然恐怕真会随娘而去。”便暗暗记在了心里,往后便时常注意林海,也时常请了黛玉出来一家人吃饭。
思毕,林珗复又挣扎出笑容来,道:“这也是常情,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真个比起来,还不如黛儿呢。我还记得,有一回为了求爹带你去街上买糖人,从吃了晚饭便抓着爹的衣裳不放,结果第二天起来,爹已经去了衙门,你便哭了一个上午。”
林琰尴尬不已,脸也红了,呐呐道:“哥,多少年的事儿了,你还拿出来说,我那时候不是还小,不是还不懂事么?”
林海和林珗看他的模样,俱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林珗恼羞成怒,偏又发作不得,便起了身,只道要去找本书,便匆匆出了这边屋子。
林琰一走,林珗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淡去,忍不住说道:“爹,您也要保重身子,这才几个月,您都老多了。”
林珗的不安,林海看在眼里,半响,才缓缓点了点头,说:“放心,我要替你母亲抱孙子,看着琰儿成亲,还要送黛儿出阁,这些大事未了,我怎么放心得下,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你娘?”
林珗强自忍住眼中酸涩,强笑道:“儿子多虑了。”
父子几个说了一个下午的话,至晚,又是一起用的饭,饭毕,众人散去,林海和林琰便直接出了二门,留了林珗送黛玉回去,也好顺便去瞧一瞧卢氏。
第二日卢氏回门。
次日,林府各处颜色物件都撤去,换上了素色的,林珗兄妹三个并卢氏俱换上麻衣。
因贾敏有言,卢氏和黛玉两个里面的衣裳都是细棉布的,只外面的衣裳是麻布的。
黛玉仍旧在碧晶馆用的早饭,饭毕,姑嫂两个说些闲话,一时就有丫头进来说京里荣国府的四个女人来请安。
卢氏知是外祖家,便命请进来,自个儿与黛玉便挪到了堂屋。
来的四个是:荣国府大管家赖大的媳妇,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王熙凤的陪房吴兴家的。
四个人请了安,卢氏便命搬杌子来,几个人先是不肯坐,俱推辞着。那王善保家的在邢夫人身边最是得意,也最是会兴风作浪,平日无事,也要挑着邢夫人作出些事体来。想卢氏是新妇,她又是嫡亲舅母的陪房,原比别人体面些儿,竟然当先就坐下了。那三个且惊且气,待要说两句,虑着丢的也是自家里的体面,只得齐齐告了声罪,斜签着在杌子上坐了。
赖大家的先就说:“今儿才来给大奶奶大姑娘请安,还请大奶奶大姑娘恕罪。”
就有原先贾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笑意小声说“这是赖大家的”,赖家是荣国府几辈的老人了,赖大于今是荣国府的大管家。卢氏自不敢怠慢,笑道:“不敢,原该我请几位姐姐过来见面,只是家里的人都还未认全,我也不好意思惊动你们。”
吴兴家的要晚一辈,便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就说:“奶奶不认得我,我是琏二奶奶的干女儿。”
卢氏见她最年轻,原就料着不是荣国府大房的琏二奶奶的陪房就是二房珠大奶奶的陪房。听言,便知她是王熙凤的陪房,就笑着说:“叫你们看笑话了。”
王善保家的见都说笑,无人理会她,便有些不快,听言,忙就说:“奶奶才进门几天,不说亲戚家里的人,便是家里的人只怕还认不全呢。”
卢氏道:“正是这话。”说完,就看向赖大家的。
赖大家的会意,便说:“这是王姐姐,我们大太太身边最得用的,”说了,又指着周瑞家的说,“这是周姐姐,我们二太太身边最得用的。”
听赖大家的这样说,王善保家的极为得意,周瑞家的却笑着摆手道:“奶奶可信不得,不过是主子抬举,主子能用得上咱们,是咱们的造化。”
卢氏之前便知,大太太邢夫人乃是继室,出身低微,二太太是个笑面菩萨。于今看来,果然有些道理。这王善保家的,明显小家子气,又爱拿大,周瑞家的总是一副笑模样,说话行事看着就叫人可亲。
不过,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那等事事放在脸上的,可恨是可恨,到底好防着,若是那等整日笑眯眯的,背后却使绊子,那样的人才真正可怕。
卢氏仍旧把四人一样看待,便说:“周姐姐这话可不对,主子赏识,自然是赏识会办事的。若有那等蠢笨的,瞧谁会派事儿给他做。”
黛玉忽而就笑了起来,说:“正是娴姐姐这话,像我们厨房里的万福,原先管园子里花木的赵婆子,谁敢吩咐她做事?”
卢氏是知道的,万福是个傻丫头,就是担柴这样的小事都不能做,不过是贾敏怜惜她,许了她厨房烧火丫头的事,不过是白领一份月钱罢了;而赵婆子,却是因爱挑是非,又眼高于顶,不知高下,才被免了差事,打发到庄子上去了。黛玉的话,其实主要是拿赵婆子影射王善保家的,只是这两个人只有卢氏知道,赖大家的这四个人却是糊涂得紧,不好问得,黛玉笑,她们便也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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