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模模糊糊的谈话过后,太子妃便调整了一番静霜院的宫人安排,姜氏悄悄跟蓁娘说起这事,道:“娘子重新换了一批保姆嬷嬷,新来的做事可勤勉了!”
这件事在内廷里没有引起什么反应,因为太子妃的说法是:询问嬷嬷关于姜氏的身子的事情,嬷嬷都说不上来,可见是仗着姜氏性子和软便目中无人起来!
蓁娘也对姜氏直点头:“你总算不继续忍了,现在可舒心多了吧!”
姜氏感激的拉着蓁娘的手道:“我原以为娘子不会管这些事,原来都是我小家子气,还要多亏了你呢!”
蓁娘摆摆手,满不在乎道:“这就像我走在前面踩到了一块石头,自然要跟后来的人打个招呼嘛!”
姜氏被她这话逗得哈哈笑,心里对蓁娘越发有好感,然而她到底为人谨慎惯了,知道蓁娘、齐氏、惠氏、秦氏、淳于氏几人互相交好。
虽然自己也渴望结交些朋友,然而天性使然,怎么也迈不过那个槛,而且倘若自己也加入进去,更加引人侧目,姜氏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
蓁娘理解她的想法,姜氏能接受她贸然的建议就已经算友好了,路有千条,总不能都挤在同一条吧,大家能做到淡水之交,也不错了。
齐氏对此不置可否,虽然还是觉得蓁娘多此一举简直在给自己找麻烦,可见着姜氏的肚子越发大了,心里也就放下了戒备。
说到底,她爱太子到骨子里,所以他的孩子,她也忍不住心疼。
太子最近好像很忙,听齐氏念叨,他有两个多月都没来过内廷了,就连太子妃那里都只是抽空去一下,许久没有见到太子的内廷妾侍,好像被太阳晒奄的柳条,一个个都打不起精神。
蓁娘想太子了,就拿出生辰那日太子送的青晶石项链翻看,这项链她只当作手串戴在腕上,其实是方便自己时时看在眼里。
姜氏因为有孕被太子召见过一次,太子一番温言细语的关怀让她雀跃不已,是个人都看得出她脸上生气勃勃的笑容。
直到九月,估计太子也觉得内廷的气氛太低落了,九月初九是重阳节,九月八日是阿木的生辰,九月十六是蜃子的生辰。
太子干脆决定为两个孩子一起办寿辰,不光要东宫里热闹,还要邀请许多皇亲国戚的夫人、娘子、郎君一同来赴宴。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谁给我的勇气,在做长安系列第二本的人设(撇嘴)
第70章 计策
太子近些日子消瘦了一些,脸上的棱角越发分明,把太子妃心疼的不行,直埋怨到底他做些什么事这么折腾身体。
他拉过太子妃坐下安慰道:“还不就是朝廷那些事,不管大事小事都要捋个清楚才行。”
见妻子心疼的眼神,太子温柔一笑,道:“你去给皇后请安时她是不是说不舒服没让你进门?”
“你怎么知道?”太子妃有些惊讶,“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太子没说话,只是翻出案上一张纸条递给她,太子妃接过一看,上书:宝林徐氏有孕三月!
太子妃恍然大悟,“难怪皇后没让我进门,从前可都借着机会使唤我呢!竟是这个原因,说起来,陛下也要将近五十了吧……”
“还差四年呢!”太子拿过纸条扔进笔洗瓮里,墨字在水里湮开,不见踪影,“后廷里有六年没有皇子和公主出生了,父亲的喜悦之情自然难以言表!”
太子妃眼珠一转,“所以在政事上就交接了些给你?”
太子点点头,“父亲肯定会晋升徐宝林的,还有张氏!”
“张氏?”太子妃有些不解道:“她也怀孕了?”
“没有!”太子收敛了些笑意,“她在九成宫可以说是独占恩露,连何美人都要避其锋芒,皇后一向对后廷妃妾是恩威并施,对于父亲的胡闹,她并没有加以劝谏,而是睁只眼闭只眼……”
“这也不一定,”太子妃有不同看法。
虽然跟皇后处于对立阵营,但同为女人又都是正妻,太子妃觉得皇后不会这么袖手旁观。
“她不愿意劝谏陛下是因为自己在侍寝这种事情上没有优势了,可这么些年,你可见过陛下对皇后说过一句重话或者忽视过?”
太子摇摇头,太子妃抿唇一笑:“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她纵容陛下的行为,使得陛下对她全然信任又充满愧疚,这些可都实实在在给她和她的儿女带来好处!”
“而这份好处,又震慑了被陛下宠爱的妃妾,她们不敢跟皇后做对,那么就只能成为皇后的棋子,不管以后再受不受宠,得利的还是皇后,若是她肯分些利益给棋子,那么棋子就成为了心甘情愿的棋子了……”
太子感叹的摇头:“女人的心眼啊,真是多的可怕……”
太子妃白了他一眼,道:“不过这次皇后被气着了,要么是陛下做了什么事,要么就是情况不受她的掌控,单就一个小小的宝林有孕,还不足以让她这个皇后不舒服!”
“这一点还没有打探出来,不过应该快了……”太子对这一点也觉得奇怪,不过他不着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他转开话题对太子妃说起大办生辰宴的事情道:“……那就办的热闹些,毕竟是父亲的孙女,再加上徐宝林有孕,他只会更高兴,不会有什么意见!”
毕竟对一个处在中年的男人来说,再一次拥有一个孩子,足以证明他的健康与强壮了。
果然,太子妃拉着高良娣忙忙碌碌好几天,给寿安郡主,也就是蜃子,还有阿木举办的生辰宴成为京城里一时的焦点。
宴席上的歌舞杂耍、饮食器皿都掀起了一阵跟风模仿。
天子知道后也很高兴,赏了蜃子一尊琉璃天师像,一个嵌百宝紫檀书案,皇后赏了金银珠宝无数;天子又赏了阿木一整套小巧的兵器,还有一本前朝的古籍,皇后的赏赐跟蜃子一样。
两位主子这么一做,西宫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把各自的礼物送进了东宫,太子和太子妃忙领着两个孩子给天子和皇后谢恩。
天子对蜃子这个娇弱的孙女有些怜惜,想起蜃子今年十岁了,可年幼丧母,身子骨也不好,另外又命人在净水寺给蜃子诵了三天的平安经,把开过光的一只金锁亲手挂在她的脖子上。
天子此举让许多人包括太子夫妻惊讶不已,天子跟太子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父子之情,所以对东宫的孙儿也都是比较漠视。
难得他今日展现了做祖父的慈爱,倒是令人重新思考太子和天子的关系。
然而太子妃却发现,皇后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甚至还笑呵呵的拉着蜃子说话,当着一众皇亲国戚的面称赞她是个大姑娘了,惹得蜃子羞怯不已。
回到东宫,太子妃皱着眉道:“看来陛下是对皇后有所补偿了!”
就是不知道补偿在哪里。
太子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解释道:“就是早上的消息,之前皇后不舒服不是因为徐宝林有孕,而是因为父亲想要册封张美人为婕妤!”
太子妃细细思索了一番,猜测道:“是不是因为皇后觉得张氏不堪此位?”
张氏在后宫里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直到前年在骊山宫被半夜送回京城才出了名。
而现在张氏骤然受宠的原因太子夫妇很清楚,那么皇后自然也清楚,她虽纵容陛下,但治理后宫还是井井有条。
之前不处理张氏估计也是看在天子的面子上,现在天子居然要给皇后眼里行为龌龊的女人晋升位分,不说张氏是否是个威胁,就算是为了宫廷的脸面,皇后也不会允许吧!
太子坐在榻上手指敲着几案陈述起缘由来:“父亲在登基第二年醉酒后幸了一位侍郎夫人,最后是皇后帮着遮掩过去的,才使得父亲没有被朝臣的口水淹没……”
“可那件事到底还是给人留了些把柄,这一次父亲是铁了心要册封张氏,皇后又怕收拾烂摊子,可直接的拒绝肯定会让父亲面上挂不住,所以就不舒服了!”
太子妃听言冷笑几声,“她已是一国之母,后廷也尽在她的掌握,陛下要补偿她,当然就是补偿到李璋李珏身上去了!”
太子收起手指,改为摩挲几案上细腻的花纹,他无声的表示肯定,昨晚是沈知礼在宫里值夜,而父亲在下午拉着他去看了从高昌上贡的一批马。
太子妃细细捋了一遍这件事,不禁忖道:张氏这般受宠,对东宫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另一边的太极宫甘露殿外,昭仪卢氏向天子告退后,拒绝了宫娥为她提裙,抬头看了眼挂在宫墙上的太阳,已是黄昏时分,她刚刚服侍完天子吃了晚饭。
说是服侍,其实就是陪着天子说话解闷,她十岁进宫,到如今也有十来年过去了,对她来说,这座宫殿才是家,而皇帝,就是她人生全部的意义。
她的人生太过顺利了,聪慧、美丽、文采斐然,在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进了宫,皇后对她似自己的女儿一般照顾,天子也对她如父如兄。
她从不为生活俗事所烦忧,能让她蹙起眉头的事情,也只是今年的素心建兰开花不似往年葳蕤,或者是该如何跟陛下说,她骑马老是不会掌握缰绳呢!
卢氏回头看了甘露殿一眼,陛下已经快有两个月没有来承香殿了,虽然时有召见,也都是想起她便遣人接了她来,比起那些望眼欲穿的女子,她已是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甬道驶来一辆精致的羊车,卢氏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羊车止步,一位穿着月白连珠半臂,朱膘色印花裙的宫妇优雅的下了车,向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