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的动作,蓁娘转头看见他神游太虚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俯下身帮他拉扯了下被子,柔声道:“阿郎好好休息!”
太子‘嗯’了一声,看着她披上裘衣出门去了,室内恢复平静,他却微微叹了口气,不知为何……
外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他睁开眼侧头看去,门被推开,露出一颗脑袋,却是去而回转的蓁娘!
她歉然一笑,“奴有东西忘记拿了……”
太子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快步走向房间北面的案前,伸手拿起搁在上边的东西,那是早些时候他随手拿的纸叠的鸟,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她……
蓁娘把东西小心翼翼的拢在手里,转身向太子行了个礼,正准备退出去,却见太子斜倚在榻上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蓁娘心里嘀咕道:“难道他不许我带走这个?”
太子轻轻开口:“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热啊~
第64章 暗涌
蓁娘靠近他,微微嘟着嘴,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坐在榻边,眨巴眨巴眼看着太子,他却一动不动,没头没脑的问:“外边冷不冷?”
蓁娘点点头:“可冷了,地上都有一层雪,幸好奴穿的衣裳厚!”
说完,她有些奇怪,太子这是在关心她吗~
想到这里,她抿嘴笑着,眉眼弯弯,太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朝门外立着的人说道:“外边风大,昭训今晚就留在承恩殿!”
留在承恩殿?蓁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有些不敢置信,忙道:“阿郎……这……”
太子却看不出什么表情,挥手止住她的话,“快点上来,我要睡了!”
直到又脱了衣裳躺在太子身边,蓁娘依然睁大眼不敢相信,进宫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跟太子过夜,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她咧着嘴无声的笑,侧头看着安稳入睡的太子,这还是蓁娘第一次看见他的睡颜,神情放松,手脚规规矩矩的放着。
虽然跟太子一人一条被子,感觉不到他的体温,但耳边是他沉稳的呼吸,对蓁娘来说,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二日寅时初刻,太子要起床准备去议政,蓁娘顶着惺忪睡眼爬起来服侍,她强打起精神,背着太子打了个哈欠,往常还觉得为官作宰的都是无比神气,现在看来真是不容易……
送别了太子,蓁娘也不敢在这里睡下去了,快速的裹好衣裳,坐在小车里,她不得不认真思考,昨晚的事该怎么向众人交代……
对于周嬷嬷等人既惊又喜的态度,蓁娘还是拿出‘不可张扬’的话来堵嘴,别的她不怕,就怕太子妃心里不满。
毕竟听齐氏说,侍寝之人留宿承恩殿的事只发生过两次,蓁娘虽是第三次,可也挺引人侧目的。
越往光天殿去,蓁娘的腿就越软,她感觉手心痒痒的,忍不住在袖子里用手指抠,与众人打过招呼,大家不例外的打趣她,却没有提起蓁娘留在承恩殿一事。
她觉得有些奇怪,等给太子妃请安之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她坐在萧熙院的房间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周嬷嬷忍不住询问,蓁娘只好和盘托出,周嬷嬷哈哈笑起来,“娘子糊涂啦!你今早回来的车根本就不是昨天去的那辆,昨天那辆车亥时就来过萧熙院!”
“啊?”蓁娘反应不及,仔细一想,恍然大悟,不禁自己也笑起来,阿郎肯定是吩咐了人驾了车装作她回来过的样子!
至于今早,寅时的东宫也只有做粗活的宫人起来了,别的人都还睡着呢!没人会看见她……
蓁娘放下心来,安安心心的吃了碗粥睡了个回笼觉,周嬷嬷给她掖好被子,看着她睡着了,忍不住退出去和其余嬷嬷们讨论起昨晚的事来。
太子吸了口冷空气,慢悠悠的去了西宫两仪殿,今日虽不是朔望日,天子不会上朝,可君臣商议国事还是会照常进行。
他先去了东侧的偏殿,冬季夜长昼短,天子体恤早起进宫处理政务的臣子,冬季在偏殿都会点上火盆,安排膳房做些热汤暖身。
在等待天子到来的时间里,大家都会聚集在这里拉拉家常,说说最近的新鲜事。
见着太子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两仪殿的氛围比较轻松,大家都没着官服,彼此之间的距离倒是拉近了不少,太子颔首示意,坐在室内上首,他快速扫看一圈,加上他也只有十三个人。
太子示意大家坐,端起热水喝了口,才加入到之前大家的讨论中,门下侍郎黄有道提起家里的两棵梅树,实在得意,他半夜爬起来就着月光赏梅,结果寒风一吹差点感染风寒。
众人也知道他家的那两棵梅树是从老家滁州带来的,跟随他进士及第,又做了宰相,比膝下的大孙子还金贵。
沈知礼扶须笑道:“感染风寒也别怕,你那么爱惜梅树,说不定树有灵性,你摘两朵花泡水喝,也就好了!”
众人哈哈大笑,太子也忍不住笑,黄有道皱着眉使劲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工部尚书林晏接着道:“说起来梅花来,前几日我夫人回娘家给内侄女添妆,听得别人说有一户人家,主人尤其爱梅,专门开辟了一个院子种花,就叫梅园……”
“今年还未下雪,他家的梅花一夜之间全开了,人人都说从没见过这等奇事,也不知是祥是祸!”
一时间,屋里坐着的饱读圣贤书的郎君们为这梅花争执不休,有人说这户人家要出些奇人,又有人反驳道开花不从时节,定非祥瑞。
沈知礼见太子一语不发只听他们争执,再听一群人都扯到神佛去了,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问起太子来:“殿下是什么看法呢?”
众人都安静下来望着太子,李晖无奈的摆手:“若论学识,我怎比得过在座的各位,不过依我愚见,我倒觉得这是祥瑞之兆……”
黄有道闻言得意起来,林晏好奇道:“殿下有何依据?”
太子笑道:“诸位难道忘了,太宗静安十一年,京畿道凤翔府的牡丹在非开花时节一夜之间盛开,引得全城百姓啧啧称奇,太宗闻曰:‘此乃祥瑞’!结果静安十二年我大周就攻破了扶余!”
这话一出,先前还有反对的人都敛起不服气,毕竟,先帝的话摆在那儿,说不定这件事被天子知道了,也说出‘祥瑞’二字呢!
大家纷纷言是,又把话题转向了某某郎君因天冷起不了床办公挨了板子的事,太子的神色却似笑非笑……
他不知道梅花提早开对别人寓意着什么,至少对于他以及东宫来说,是个不错的预兆……
自去年年初李璋身兼三职之后,手中的权利越发实在,他倒也谨慎,这一年过去了,不光他自己,整个齐王集团都没有任何让人落口实的事流于表面!
李晖虽依旧按兵不动,暗地里布置的斥候和暗哨都已就位,幸亏父亲这几年对问道修仙和美色越发沉溺,对东宫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些,才能给他一口喘气的机会。
而对于李璋,李晖觉得自己有这个耐心,毕竟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耐心点,父亲最好把老三捧得越高越好!
等到了某一天,他会发现这个最疼爱的儿子越来越位高权重,而自己却衰弱苍老手无寸铁,到了那一天,李晖真想看看父亲会是用什么样的脸色面对胡氏和李璋……
门外进来了个宦者,对屋内众人恭敬道:“列位郎君,圣人将至!”
众人忙结束谈话,起身整理衣冠,往主殿走去,年底事多,君臣一番商议讨论,时间匆匆流去,午饭是在两仪殿吃的,一直到未时末,议政才结束。
期间陇州递交的折子提起周太妃的长兄半个月前去世了,天子沉吟片刻,打算赐周郎一个正五品上的中散大夫。
李晖向天子提出,想要去给周太妃请个安,天子没有拒绝:“太妃有了年纪,你去瞧瞧也好,替我问候太妃,劝她保重身体……”
李晖应是,领了谕,去了周太妃居住的鹤羽殿。
附近几个宫殿主要住着为太宗守寡的妃嫔,甚至还有几位世宗的遗妇,许是住着一群未亡人,这里的气氛都不一样,照太子妃的话说,‘连鸟都不愿意停在这里’……
对于李晖的到来,周太妃悲伤之余也很欣慰,她是太宗恭显皇后的远房表妹,也是天子的表姨母,李晖见她华发丛生,心里也升起一股感伤,“太妃要保重身体!”
周太妃慈爱的看着李晖,对他招手,李晖走近坐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从前阿翁称赞这双手如冰似玉,如今温暖依旧,却干瘦萎缩,手背上长了大大小小的斑点。
他轻声道:“早上议政,父亲赐了太妃长兄一个正五品上的文散官,也算是一份哀荣,再者,我听说老人家是喜丧,这时他已登极乐了,活着的人也该放下……”
“话是这么说,然我这个年纪,见多了生离死别,到了这一天,还是忍不住伤心……”周太妃伤感道。
沉默片刻,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李晖,嘴角微微扬起:“不说那些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别让老妪拉着你一起出神!”
李晖脸上露出一丝惭愧,“该早些和阿雨来看你的,太妃若是见着蜃子和大郎,心情肯定好一些!”
这倒是,周太妃点点头,笑了笑道:“那两个孩子实在讨人欢心,见着他们什么烦恼都没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事,“你的二郎和三郎怎么样?长得像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