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嬷嬷磕了个头,赶紧爬起来往门外走。
吴舟转身见慕容氏还在自言自语,不由得头疼,挥了挥手指,他吩咐身后的内侍道:“时间耽搁不得,你们把婕妤娘子拉开!”
三四个内侍领命,向慕容氏走过去,而慕容氏则哭喊着‘放开’,她怎么也不肯放开手中小小的木棺,任凭内侍如何劝说拖拽,指甲被硬生生的掰断,也不肯丢下孩子。
一时间晓风堂内乱做一团,宫人们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啊疼!”
一个内侍龇牙咧嘴的叫嚷了起来,慕容氏眼神似凶兽般骇人,她狠狠瞪着面前的人,张嘴就咬上了那内侍的手指,很快从她的牙齿间流出了血。
吴舟看着慕容氏已经疯魔般的在咬人,急道:“找块帕子塞住她的嘴!”
“拿绳子来绑住婕妤娘子的手脚,先把小皇子的棺木抬走!”
吴舟急的跳脚,他没想到慕容氏的反应会这么大,小皇子夭折固然可怜,可总要入土安葬才是,他也不过是个听命办事的……
宫人拖着司药急忙赶了来,吴舟差点对她作揖,“快想想办法,婕妤娘子是不是疯了?”
司药也无法接近慕容氏,她嘴角还淌着鲜血,看人的目光无比瘆人,连吴舟都忍不住打了个抖。
司药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只得先命人去煮麻沸散给慕容氏灌下去,让她昏睡过去再说。
慕容氏被拿着绳索的内侍按在地上,她嘴里发出凄厉的尖叫,老远都能听见,吴舟亲自端着麻沸散给她灌,却在她的挣扎间泼去了大半碗。
慕容氏趴在地上狼狈不已,原本苍白羸弱的脸颊被气的通红,眼泪和着药汁打湿了头发,乱七八糟的黏在脸上。
哪里像一个高贵的宫廷妇人。
秦氏和萧娍儿一进门看家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都给我住手!”
秦氏柳眉倒竖,怒容满面喝道,她狠狠瞪了眼吴舟,“你们在做什么?”
“慕容婕妤是正三品的嫔御,你们怎敢如此对她!”
说罢她命自己身后的宫人去扶起慕容氏,慕容氏的精神还处在疯狂中,差些就咬上了段嬷嬷,唬的她吓了一跳。
萧娍儿看着慕容氏震惊不已,在她印象中,慕容氏永远都是如少女般安静、柔美,何时这样癫狂过……
这还是她吗?
吴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火,可他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对秦氏和萧娍儿做了一揖,他把事情的原委道了一遍。
秦氏听完后面若冰霜的看了他一眼,继而拨开身前的闲杂人等,捏着帕子亲手拭去慕容氏脸上的污渍,她满怀心疼道:“他们弄疼了你没有?”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怎么光着脚呢,我们先坐下好不好?”
她轻柔的嗓音如哄劝一个懵懂的稚童,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慕容氏居然安静了下来。
她愣愣的看着秦氏,任由她为自己擦脸、理发。
秦氏忍不住掉下眼泪,哽咽着声音道:“阿岚,你舍不得孩子是不是?”
慕容氏听见‘孩子’两个字,眼中聚集了焦急,她慌乱的俯下身抱着木棺,生怕有人会抢走她唯一的宝贝。
秦氏蹲下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阿岚,你听我说,奉恩寺是皇寺,那里供奉着恭显皇后的牌位,孩子有她的照拂,很快就能投胎转世了!”
“你舍不得孩子是不是?”
慕容氏呆呆的点了下头,然后手里抱得更紧,秦氏眼中带泪笑了起来,“那就是了,你舍不得孩子,孩子也舍不得你,他还没有看过你、看过他父亲呢!”
“你听话,让他们把孩子带走,只要你心里有他,他一定会回来的!好不好?”
慕容氏瞪大眼看着秦氏,“真的吗?”
“只要我想着他,他会重新做我的孩子吗?”
秦氏强颜欢笑的点头,“嗯!”
“一定会的!”
她扶着慕容氏的胳膊,道:“可是你要先放手,不然他错过了日子,就不好过投胎转世了!”
慕容氏不愿意,她犹疑不定的看看秦氏,再看看萧娍儿,萧娍儿还没回过神来,触到慕容氏的眼睛,她忙附和的点头,干巴巴劝道:“秦修容说的没错,阿岚,你先放手吧!”
众人轮番劝了半天,慕容氏才不舍的松开手,被秦氏和萧娍儿扶着坐下,秦氏唤人打热水来,亲自拧了帕子给她洗脸、洗手又换了衣裳。
慕容氏的侍女玫娘冷冰冰的看着吴舟,他尴尬的站在室内,手脚都不知怎么摆才好。
秦氏沉沉的瞥了他一眼,变了幅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我知道你的苦衷,但你也该体谅慕容婕妤的心,她失去了孩子,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
“你们却来了这么一群人,也不肯好好解释,抬了棺木就要走,你让人如何能接受?”
“你们这是在剜人心掏人肉啊!”
面对秦氏的指责,吴舟自知理亏,讪讪的埋下头,只能竖起耳朵听着。
秦氏说够了,疲惫的挥挥手,“这是阿郎的命令,你们走吧!”
“婕妤已经这幅模样了,你若是觉得愧疚,就去向阿郎禀报一声,请他来晓风堂看看……”
吴舟唯唯应诺,对身后的下属使了个眼色,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秦氏和玫娘哄着慕容氏收拾干净了躺在床上,握着她冰凉的手,秦氏对玫娘道:“你家主子还没出月子,可不能受凉,去灌两个汤婆子来!”
经过方才一事,玫娘对秦氏已经是全心全意的感激和信任,她‘唉’了一声,福了福膝就出门去了。
秦氏坐在榻边担忧的看着慕容氏,伸手拂去她额角的细发,道:“你身子骨还未恢复,先睡一觉,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安心睡~”
慕容氏在秦氏温柔的动作中,感觉到阵阵疲乏袭来,她微微点了下头,阖上红肿的眼皮,沉沉睡去。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秦氏目光幽深,最后落在慕容氏手腕上因为挣扎用力而被勒出的乌青,她喃喃道:很疼是不是?
那就记住这种疼,等你好了,就去向她讨回来属于你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啊~
第225章 帮助
玫娘奉上热茶来,屏退室内的宫人,和秦氏一坐一跪,守在慕容氏身边。
秦氏温和的看着玫娘,询问她的伤的重不重,玫娘声音里充满感激,恭敬回道:“……虽挨了三十个板子,幸得皇后殿下让人拿了药膏子来,不然奴这条命,早就没了……”
“这样啊……”
秦氏松了口气般点点头,“阿岚入宫数年,身边只有你一个贴心的,那日你在陛下面前据理力争,就算是冒着陛下发怒的危险,也要为你主子说一句公道话,你的忠心着实让人感动……”
有人能理解自己那日的冲动之举,玫娘瞬间红了眼眶,“修容谬赞,奴只是心疼娘子罢了……”
“那日奴和芙蕖在娘子身后看的清清楚楚,就是韩修仪推了娘子一把,娘子倒仰过去受了惊吓才抓住了她,她摔破了头是活该,娘子腹中还有小皇子呢!”
秦氏快速的瞥了眼榻上即使是熟睡也深深皱起眉头的慕容氏,怕她会听见,接着唏嘘不已道:“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照你这么说,韩修仪可是居心不良了。”
“谁说不是!”
玫娘抹了把眼泪,忿忿埋怨道:“娘子不过要她把话说清楚,她却仗着自己有子女傍身,陛下不会拿她怎么样就咒骂娘子,她就是嫉妒娘子比她年轻,嫉妒娘子取代了陛下对她的宠爱!”
秦氏闻言失望的摇头,“韩修仪服侍了陛下二十年,在后廷中的风头无人能及,我虽生了一儿一女,可也不敢以亲王生母得意猖狂,男人哪有不好美色的,你们娘子性情温顺,模样儿又标致,也难怪韩修仪把她视为眼中钉了……”
“可再怎么样,阿岚腹中也是陛下的骨肉,她也该忍让一步才是,唉……”
秦氏一副失望透顶的神色,引得玫娘向她大倒苦水,把从入宫后慕容氏的小心谨慎都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若旁的人不知情,还以为皇帝的大明宫除了慕容氏,就再无一个好人了呢!
而秦氏时而惊讶、时而蹙眉、时而叹息、时而心酸,让玫娘更加视她为一个和善人。
慕容氏在睡梦中蜷缩起身子,秦氏赶紧住声,给她掖好被角,轻拍着她的脊背,她转头低声问玫娘,“现在小皇子也去了,你们娘子今日是个什么情形你也看见了……”
“若她无事还好,若还是这幅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你们可怎么办呢?”
玫娘只是一个下人,今年也才二十岁,后廷主子们一句话就能发落了她,她如何知道怎么办呢……
但瞧着秦修容充满担忧的眼眸,玫娘恭恭敬敬的对她磕了个头,壮着胆子请求道:“修容,奴知道娘子先前能得到陛下的青睐是因为你的指点……”
“现在娘子落难,能否请你再拉扯我家娘子一把?”
“我家娘子还不到花信,修容忍心看她从今以后都如此萎靡吗?就请你发发慈悲,再帮帮娘子吧!”
说完玫娘又磕了个头,头与地板碰撞的声音让秦氏听着格外刺耳,她着实见不得这种场面,忙拦住玫娘,道:“你别磕了,先起来再说……”
玫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又继续磕头,必定要磕的秦氏心软才停下。
“好好好,我答应你!”秦氏头疼不已,只得答应了。
玫娘含泪看着她,哽咽道:“修容的大恩大德,奴一定肝脑涂地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