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听旁人说起芸娘嫁做人妇的姐妹都是子嗣极旺的,有些人不免心里有些想法,细细打量太夫人跟前的两个小娘子来。
一道道打量的目光让人起了鸡皮疙瘩,蓁娘两姐妹如立锥地,幸好后边又来人磕头了,两人才忙退下去了。
祝完了寿下人来禀筵宴已备好,请贵客移步!
众人众星拱月般拥簇着太夫人去客厅,三面开阔的客厅,两边是卷起帘子的走廊,客厅走廊都放着大食案,七八个人一桌。
院子中间的青石板设上了芦苇席,早有男女伎人或怀抱箜篌坐在席上,或捧着竽坐在杌子上,还有人拿着尺八立着。
等客人坐定了乐声响起,为筵席增加一丝情趣,蓁娘跟同龄的小娘子们坐在一桌,她们是晚辈,所以坐在角落里。
那些翩翩起舞的舞伎、歌声美妙的音伎可是让蓁娘大开眼界了,这就是高门大户人家的做派啊!
吃顿饭都让人这么身心愉悦,旁边的一个小娘子看见她眼里的好奇,轻笑道:“她们在表演木偶戏呢!”
“这戏说的是一个人偷了天宫的仙桃,吃了之后变成神仙发生的事,很是好看!祝寿都喜欢演这出戏的…”
蓁娘十分感谢她的讲解,见这小娘子比她年纪还小些,刚刚动了几筷子就吃饱了,只是碍于提前退席很是失礼,所以数着米粒儿只看表演。
饭菜美味,音乐好听,表演也好看,真是太享受了!
蓁娘想等回了家,一定要跟阿翁阿婆他们、还有毛大郎他们吹嘘一番,才不枉来这走了一遭!
吃罢饭该乐的继续乐,众女眷进了客厅里,男客依然在前边院子里,能听到他们在击鼓唱歌。
这边女眷们的兴致也来了,婆子侍女们搬来了羯鼓、笛、笙等物,熙熙攘攘的,伎人拿定乐器便起声,众人不分老少都跳起舞来。
随着音乐的变换舞蹈也变换,或急或缓,旋转拍手跺脚,还有人唱起小调来。
蓁娘受到气氛的感染,也忍不住和蕙娘跳了起来。
老百姓的生活很是枯燥,所以也时常聚在一起敲鼓跳舞,释放一天的压力。
只要人多的聚会,都免不了一场欢快的舞蹈,不过跟这里的人比起来,自己家真是群魔乱舞…蓁娘跟蕙娘不会跳这么复杂的舞,何况她的胳膊也有伤口不便挥动,两人只在外圈跟着节拍踏脚。
有些妇人兴致高昂,一边唱一边跳,跳完就指定下一个人来接着跳!
这种场合如果拒绝别人的邀请是非常无礼的,被指定的人只得使出全部功力尽力表演,有人吃多了酒跳的偏偏倒倒的,引得人哄堂大笑。
蓁娘笑的腮都疼了,觉得太好玩了,只要跳起舞,管她威严的夫人还是娇贵的娘子,都像脱下了面具,放下架子展现自我!
蓁娘甚至发现不愿近人的阿绾回旋舞跳的最好,引来众人的喝彩。
惢娘歌唱的好听,连那个袁娘子都笑的见牙不见眼。
乐呵了一下午,吃过晚饭,只有少部分的人告辞回家去了,另外的人点起灯继续玩乐,直到半夜才结束了这一天。
寿宴是要连办三天的,蓁娘回了家觉得嗓子都笑哑了,芸娘还在等着他们,收拾好了孩子们,她留了蕙娘和蓁娘说话,问她们今天寿宴的情况。
得知没有失礼的地方她才放心,转头问起蕙娘:“今日我托你照看来家里的孩子们,你怎么没发现三个小郎君跑不见了?”
蓁娘想到这也觉得有些奇怪,虽然蕙娘不能看着所有的孩子,但她是带着婆子的,孩子们在哪里玩她应该清楚才是,不然小孩子脚快跟着的下人也不识路怎么办!
蕙娘忙止笑,有些忐忑道:“那会儿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去了官房,让郑娘她们先看一下,等我出来后也没听她们说孩子跑不见了…”
芸娘点点头:“幸好是没事,你们不知道,袁家高门大户,扯来扯去跟天子都有亲戚关系,今日来的人都是非同小可,小郎君们都娇贵的很,要是在我们家里出了事可不得了…“她念叨了一番,又问起蓁娘的胳膊来,蓁娘想起袁娘子的嘴脸,向芸娘抱怨:“她一直说对不住,可话里话外都没觉得是她儿子有错!”
“她儿子小,就算错了也可以推给下人,可她都没有让她儿子给我道谢!”
“阿姐,不是我小心眼,咱们小时候在别人家惹了祸,阿耶阿娘都是要狠狠教训的,就算感谢别人,那也要自己亲自去的才显诚意…”
蓁娘不满的哼哼,“她以为我看不出来呢!摆明了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不过这也没关系,横竖下次见面我也认不得她。”
“她还说什么明日上门赔罪,得了吧,我可都看见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瞟了一眼另外两个夫人呢!在那儿炫耀呢!拿我作伐子…”
芸娘和蕙娘吃吃笑:“你这丫头,就是爱计较,不过也怪不得你,咱们那儿的人可不是这种说个话也要绕几个弯的人,你可不就看不惯吗!”
“实际上我也不看不惯,可没办法,到了这个环境,就得入乡随俗,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可不能仗着年纪小就发作出来,那些人,眼睛毒着呢,你想什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蓁娘瘪瘪嘴,万分想念那个风一吹就全是灰尘扬在脸上,街上都是闹哄哄的宣义坊了。
这里的一切都跟她格格不入,今天大家玩的那么开心,可笑过之后还是觉得心里空空的,不得劲。
作者有话要说:
唐朝人性情奔放,跟后来的中国人内敛稳重不同,他们非常乐意用音乐和舞蹈来表达生活的美好~
第19章 蕙娘
第二日,袁娘子果然带了人上门送礼,那时蓁娘仍在花园里忙碌,她比昨天有经验多了,给阿姐说了一些建议,阿姐直夸她认真。
听佩儿来唤她去见客,蓁娘还有些懵,她都忘了袁娘子说的话了,到了小客厅里,袁娘子正在跟芸娘拉扯孩子经。
见蓁娘来了,忙起身走近要看她的胳膊,蓁娘忙推辞:“不过是一道小伤口,娘子不必这么客气。”
袁娘子皱眉对芸娘道:“娘子不知道,昨晚回了家,我们家郡君也知道了这件事,郡君把我也责备了一顿,还担心令妹的手留了疤,所以一大早,我就提着小小礼品并上好的药膏上门赔罪了…”
这也太郑重了,不过一个伤口,怎么这些人比她还急呢!
自己小时候顽皮老是受伤,阿娘给她洗洗就行了,不照样还是好了吗!
蓁娘觉着这有点小题大做了,经过昨日一事,她对袁娘子的印象不是很好…芸娘也推辞:“娘子请的杏林已经开了方子,今早我也问过妹妹,她说只要不动作太大就不疼,她年纪小伤口好得快,所以娘子也不必忧心…”
两人就此事一番推让,蓁娘无聊的呆在一边,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她们嘴皮子一动一动扯来扯去,思绪早就飘远了,她想着要不要在煮茶的配料里加个炒米,或者加点枸杞也行…最终芸娘还是收下了礼品,袁娘子今日的态度格外好,话里话外都是抱歉,芸娘不得不跟她推让了一番才告一段落。
话到最后,袁娘子笑眯眯表示袁郡君也想见见蓁娘,想就带她去郑家一趟。
蓁娘听到这里回过神来,看了袁娘子一眼,怕怕的缩起来。
昨天去祝寿已经让她如过悬崖一般胆颤,她可是怕了那些目光如炬的贵妇人们,那种挑剔又带着些轻视的目光很让人不舒服。
芸娘有些惊讶,袁郡君是袁娘子的祖婆婆,她的娘家祖父乃是跟着高祖一起打天下的常乙侯,后来还做过丞相,薨殁后陪葬在高祖恭陵。
袁郡君的夫家就是大名鼎鼎的‘上马击狂胡,下马草行书’,凌烟阁二十六功臣之一的虞国公嫡支后代。
世袭三代,如今袁郡君的丈夫爵位是县伯,宫城里的周太妃正是袁县伯的表姨母,不过他的年纪却比周太妃还要大一些。
这位郡君极少出门应酬,芸娘在这之前也只是听说过她,并不知道郡君的性子,只听婆婆说起过她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早些年爱书墨诗词,因此对人情交往并不热衷,在世家夫人中也算是个另类。
就连这次来郑家做客,也是因为郡君跟郑太夫人从小就认识…芸娘既担心蓁娘在人前露了怯,也担心郡君要见蓁娘,实际上本意没有那么简单——郡君那样的身份怎么会无缘无故要见蓁娘!
芸娘心里充满疑惑,可不去是不行的,也许郡君只是因为疼爱曾孙子,想感谢妹妹帮了忙呢!
她见袁娘子一直面带笑意,只能压下不安这么安慰自己。
芸娘借口带蓁娘去换衣服,把其中的关系拉扯说给蓁娘,嘱咐她道:“跟你昨天一样就行了,袁郡君是个冷性子,你不要说多余的话,问什么答什么就是了,不要害怕也不要轻浮过头了,哎呀…总之一句话,见机行事…”
蓁娘汗,阿姐说的跟没说有什么区别,难道那位郡君就那么恐怖?
再说了,自己能忍着腿不抖就不错了,还要会看脸色?
收拾妥当了袁娘子拉着蓁娘去了郑府,路过昨天那个客厅,里面娇声笑语不断,二人绕过客厅来到一间小巧的书房。
里面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蓁娘的咽了咽口水,不安的捏捏手指,低头跟在袁娘子身后,她悄悄抬眼快速打量一眼,屋里榻上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人歪着身子倚在凭几上。
这应该就是袁郡君了,她手里拿了一卷书,身边立着两个略微年轻些的妇人,看穿着神态应该是她的侍女。